初醒時的鹿野覺得自己的軀體很沉重,他嘗試着動了動手指和手腕,關節部位略帶僵硬,整個身軀難以操控。
那種感覺就像是靈魂和軀體還沒有徹底合二爲一,自己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陌生人。
很快,他感覺那顆沉睡已久的心臟在自己的胸腔裡劇烈而迅猛地跳動着。
凝滯的血液隨着心臟的跳動,在自己的身體內部重新循環了起來。
冰冷的軀殼漸漸溫熱,所有的感官煥然一新。他就像個初生的嬰兒,迷茫地看着這個嶄新的世界。
腦子裡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鋪天蓋地的朝他涌來,他一面逼迫着自己用心去看,去聽,去凝望,一面又飛快的回憶着自己臨死前的點滴。
等到所有的關節都柔軟如初的時候,他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整個世界的星辰日月在他的眼底停止流轉,深深地藏在了他的眸子深處,漂亮地不似這個世界的人。
站在結界之外的小酒緊張極了,因爲她不知道端理的方法究竟有沒有用?鹿野還是鹿野嗎?還是他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從此再也記不得她了。
於是她不顧高陽的反對,在鹿野站起來的第一時間,就撤走了所有的結界。
“野男人?”她試探性地向前走了幾步,卻又害怕最終的結果自己無法承受而停滯不前。
“小酒。”鹿野欣喜地笑了,他張開懷抱,呼喚着眼前這個讓他日思夜想飽受折磨的姑娘。
小酒再也不猶豫了,她飛快的朝着鹿野所在的方向撲了過去,一頭扎進了他的懷抱裡,這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足以讓她溫存整個世紀。
一旁的端理總算是得到了自由,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早已埋伏在一旁的高陽再次啓動了一個更小的結界。
不斷有暖黃的光亮,從端裡的腳底升起,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再一次被困住了。
他孤高地站在原地,略帶憤恨地用手觸碰着結界壁,現在他所置身的結界,比之前更小更牢固,他被困在了一方狹窄的牢籠裡,感覺呼吸漸漸不順暢了起來。
“絕殺陣法!”他苦笑了一聲,“真是好狠的心。”
假如說之前那個陣法只是爲了徹底困住他,削弱他的實力,那麼現在這個陣法就完全不給他留有半點餘地,只要陣法外的高陽默唸咒文,他就會被當場誅殺在這個陣法中。
“我們說好的交易呢?小酒?”他滿臉堆笑,繼續用純真而善良的笑容蠱惑着在場的所有人。
“交易?”小酒從鹿野的懷裡探出半個腦袋來,半笑不笑地看着端理,“真可惜,我對像你這樣的人向來都是言而無信的,你以爲你在做了那麼多事情之後還能夠全身而退嗎?斬草要除根!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
“呵呵呵!”端理的笑聲忽然變得尖銳起來,像個瘋子。
“如果你真的以爲憑你們這點小伎倆就能夠在這種陣法中誅殺我,那你們的想法真的是太天真了。”
高陽把鹿城小朋友送回了屋子,畢竟接下來的場面太過血腥,少兒不宜。
高陽捲起衣袖,露出兩隻還毛濃密的壯碩臂膀來。“天真不天真總要試試才知道的,老子的絕殺陣法,還從來沒有失手過,對付你這種小嘍囉足夠了!”
隨後他迅速掐了個手訣,啓動陣法。
端理仰着頭,以一個放鬆的姿態站在絕殺陣法中,笑容裡帶着讓人毛骨悚然的深意。
絕殺陣法中,一道紅光拔地而起,宏偉而壯觀。高陽面帶不忍地推了推臉上的墨鏡,嘆了口氣,“唉,又造了殺孽啊,罪過罪過。”
那道紅光迅速淹沒了端理的軀體,大家靜靜地站在一旁,出乎意料的是,殺陣裡並沒有傳出端理痛苦不堪的慘叫聲。
實在是安靜地太詭異了。
高陽和小酒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即兩個人都察覺出殺陣裡的端理的不對勁。
高陽習慣性的伸出了右手,把身旁的小酒向後擋了擋,自己卻獨自走上前去,查看殺陣裡的狀況。
紅光褪去。
殺陣裡空無一物,只有一個慘白的紙人躺在草地的正中央。
“竟然是傀儡!”高陽大驚失色,連忙回頭吩咐所有人,快往家撤。
鹿野沒有遲疑,立刻在第一時間摟着小酒往回飛奔,高陽斷後。
此時,在距離草坪很遠的地方,端理半笑不笑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原來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踏入過小酒喝高陽事先爲他準備的結界裡,之前被他們困住的只是他的傀儡而已。
看到自己的獵物逃跑,端理並沒有急於上前追趕,他悠閒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符,手指靈巧地在上面劃了幾下。
在前面撒腿狂奔的高陽,鹿野,和小酒,忽然覺得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勒住了自己的脖子,大家都喘不過氣來,與此同時,他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自動轉身,一步一步,朝着端理走去。
端理控制他們的手段,輕輕鬆鬆不費吹灰之力,足以見得他的力量有多強大。
小酒咬着牙還在拼命掙扎,可身體根本就不聽自己的控制,像是憑空生出了另一個靈魂,奪得了這具軀體的操控權。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大家一步一步,離危險越來越近。
“呵呵!”端理背過雙手,又發出了那種陰森而不懷好意的笑聲來。
他徑直走向小酒,手指一勾,輕而易舉地摘下了她手腕上的那串千眼菩提。
鎮魂珠裡藏着的屬於阿夙的最後一縷意識,頓時覺得不安了起來,整顆珠子變得滾燙,併發出示警的藍光。
小酒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端理拿走他想要的,不是她不想救阿夙,而是她根本無能爲力。
就在不遠處的草叢中,被鹿城小朋友派出來探查情況的蒼龍立起了半個身子,兩隻前爪耷拉着緊貼腹部,像只疑神疑鬼飽受驚嚇的小動物。
探查過路線後,它又將自己隱沒在草叢中,肚皮緊貼着地面,像風似的穿行在草叢中,先躥上高陽的後背,九隻爪子緊緊收攏,幾乎沒入高陽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