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檸說得煞有其事,臉上的笑大方坦然,幾個女生面面相覷,一時不知怎麼反駁。
宮小白被人包養?
只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她性子活潑跳脫,熱情率真,跟班裡男生女生的關係不錯,就連總愛板着臉教訓人的黃秋生都對她分外寬容喜愛。
幾個女生懶得跟她們倆爭論。先前出聲的那個女生淡淡地睨了封檸一眼,“無論怎樣,在背後說同學壞話挺沒品的。我們一班向來團結,別因爲一顆老鼠屎壞了班風。”
老鼠屎自然指的是封檸。
她轉來一班,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憑成績進來的,因此將她視作外來者。
大家都在學校裡,身份都是學生,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權勢觀念。他們知曉封檸家境富裕,身份尊貴,是千金小姐。可她既然身處學校,就是一名普通的學生,大家都是平等的,他們不怕她。
“你什麼意思?說誰老鼠屎呢?”鄭可臉色難看,儼然成了封檸的代言人,側身直接對上幾個女生,“一班的學霸了不起啊,拐着彎兒的罵人,到底誰沒品?”
“搞清楚誰先潑髒水的好嗎?數學老師沒教過你看問題之前要看前提條件啊。”
說話的女生名叫徐瑩嘉,班裡的副班長,性格直爽。高二運動會跟宮小白在同一組接力賽,兩人有一段時間天天在操場練習,關係很鐵。
徐瑩嘉作爲副班長,盡職盡責,班裡女生有什麼問題都跟她反應,人緣很不錯。
見她擺明有咄咄逼人之勢,其餘女生也不甘示弱,“對啊,麻煩搞清楚是誰先亂嚼舌根。有時間多看點書,少說人閒話,學習成績指不定就上來了。”
“這麼能編故事,我看去寫小說算了,一根筆桿子給你,隨便編。”
“有些東西,心裡想想得了,說出來就暴露智商了。”
幾個女學霸三言兩語,句句不帶髒字,打擊人的力度比破口大罵強多了。
鄭可一張臉氣得青紫交加,脣角都在顫抖。
封檸同樣悶了一肚子氣,原本打算藉着她們的嘴巴,將宮小白被人包養的事傳出去,讓她在班裡擡不起頭。誰曾想,這幫女生壓根不相信。
氣死她了!
“都說了愛信不信!”封檸甩開鄭可的手,氣沖沖往教室走,還不忘丟下一顆引人懷疑的種子,“反正宮小白被人包養就是事實。”
“你再說一遍!”身後倏地傳來一道清冽的男生,裹挾着風雪,冷到極致。
封檸的腳步猛地停下,臉色刷白。
季燚兩步上前,隔着校服袖子攥住她的手腕,用了很大力氣,封檸感覺手骨快被他捏斷了,關節的骨頭咯咯響。
“啊,疼。”她齜牙咧嘴,皺着眉從喉嚨裡擠出呻吟。
季燚目光冰冷,清雋的五官凝霜,即使身處強盛的陽光下,仍讓人覺得寒涼,“我讓你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鄭可看見這個樣子的季燚,心裡發怵。校草不與人交好不與人交惡,可眼下他卻將怒氣寫在臉上,不介意讓人察覺他此刻的情緒。
鄭可都能感覺他生氣,更別說身爲當事人的封檸了。她嘴脣泛白,“我……”
面對別人,她還能疾言厲色,眼前的人是季燚,她成了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的啞巴,心裡強烈的恐慌如同被螞蟻啃食,細細密密的痛感滋生,疼得她冷汗直冒。
那天中午帶給她的傷痛太深刻,深刻到骨子裡,類似的情節再次出現,她就再也無法承受了。
“校草。”徐瑩嘉爲首的幾個女生叫了他一聲,其實她們也不曉得爲什麼要叫住他,就是覺得眼前的季燚太陌生。
“你們先回教室。”季燚淡淡說了一句。
幾個女生互相看了一眼。
上課鈴已經響了,因爲上午沒課,也沒老師值班,她們纔敢肆無忌憚地站在走廊裡爭論,才發現,整條走廊除了他們幾個,沒旁的人。
女生們都回了教室。
鄭可小腿肚打顫,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走,保不準封檸覺得她膽小怕事,忘恩負義,不再跟她往來;留,她擔心季燚將怒火牽連到她身上。
這件事,追溯到最初,是她看到封檸臉色難看,提了宮小白被包養一事。
是走是留沒讓鄭可糾結太久,季燚拖拽着封檸從走廊離開。
封檸像一個沒知覺沒意識的機器人,腳步下意識地挪動。
教學樓一側的圍牆外。
季燚向前使力,甩開了封檸。
她站不穩,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後背摔在牆壁上,跌坐在地上,手掌撐在地面磨破了皮。
一陣陣痛感襲來,封檸驀地回神,從地上爬起來。
季燚單手插進校服褲兜,在她三步開外筆直站立,陽光被冬青樹葉切割成無數的斑駁光影,落在他臉上,半明半滅裡,神色冷清。
“我記得之前警告過你,盧珍珍,你好像很熱衷螻蟻一類的活動,在見不得光的背地裡搞動作。”季燚道,“上次發帖子侮辱小白,這次造謠。”
封檸抿脣,剋制不住心底的妒火。
季燚喜歡宮小白。
上次他警告她的時候,剋制着對宮小白的感情,可這一刻,他將自己的感情明明白白表露出來,炙熱如火,他的表情又淡然如水。
就好像,他可以對宮小白傾注所有的感情,不需要她知道,也不需要她迴應,心甘情願爲她解決麻煩。
這個認知讓封檸更加惱火,嫉恨。
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季燚啊,怎麼可以爲宮小白做到這一步。
“我不對女生動手,今天破例了。”季燚繼續道,剛纔那一甩手,他不否認存着想摔傷她的心思,“所以,別逼我下狠手。盧珍珍,人的忍耐是有限的,事不過三。”
季燚斜睨了一眼封檸,轉身走了。
被他遮擋的那一片陰影即刻不見,封檸渾身脫力一般,癱坐在地上,又怒又恨,雙手發了瘋一般地揪着磚縫裡的雜草,弄得自己滿身狼狽。
——
徐瑩嘉坐在教室裡,等了五六分鐘不見季燚回來,有點擔心。
她寫了一張小紙條,叫人遞給宮小白。
正抿脣寫一道化學題的小白被隔着走道的男生輕喚了一聲,她扭頭,用嘴型問:什麼事?
男生把小紙條扔她桌上,挑了挑眉,示意她看。
宮小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展開了小紙條:盧珍珍說你壞話,校草找她事了,到現在還沒回來,用不用去看看?
徐瑩嘉撓了撓頭,沒主意。
她是想,萬一季燚太氣憤打了盧珍珍,事情鬧大了驚動了學校老師,對他影響不好。
徐瑩嘉沒留名,宮小白環視一週,沒找到遞紙條的人是誰,發現盧珍珍和季燚兩人的座位上沒人,頓時有些着急。
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看一眼,教室後門被人推開了,悄無聲息,沒影響到其他同學,一道頎長的身影從後面繞到前面,若無其事地坐在座位上。
季燚面色平靜,宮小白的視線追隨他,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發現有人在看他,季燚扭頭去看,眼神波瀾不驚,與宮小白看過來的視線對上,抿抿脣,他拿起桌面的中性筆轉了一圈,低頭寫題。
徐瑩嘉看到季燚回來了,鬆了一口氣,又看向宮小白,揉了揉額頭,早知道校草這麼快回來她就不多此一舉將這件事告訴小白了,盧珍珍那些話她不知道最好。
宮小白是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子,一到下課,她就問走道的男生,紙條從哪裡傳過來的,一個個同學問過後,找到了源頭——徐瑩嘉。
“怎麼回事啊?”宮小白站在她桌邊詢問,看了一眼封檸的座位,她這一節課都沒回來,“她說我什麼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