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接連不斷地響,宮小白抱歉地看了一眼鄒國明,微頷首。鄒國明溫和地笑了笑,錯開他們,順着鵝卵石子路走。
目送了一小段路,宮小白纔拿着手機走遠了點,在老前輩跟自己交流的時候接電話太不禮貌了。
“還在拍戲?”
那邊是宮邪的聲音,伴隨着嘈雜的汽車鳴笛聲,以及輪胎碾壓路面的摩擦聲。
宮小白聽出他在車上。
“剛拍完了,我跟一位老師在交流,沒及時接你的電話。”不等他問什麼,她就主動交代了。
宮邪耳朵上戴着藍牙耳機,打方向盤,將車子駛入另一條道。
聽到她聲音,他忍不住笑,眉眼柔和,在漸次亮起的霓虹燈的照耀下,多出幾分綺麗。
他低低的笑聲從紛亂的嘈雜聲中脫離,獨獨鑽進宮小白的耳朵裡,她忽然福至心靈,“你……你不會是要來影視城吧?”
之前拍戲的時候他就經常過來陪她。
宮邪眉心凝住,手指摩挲着方向盤上有規則的紋路,“有問題?”
宮小白抽了口氣,握住手機的那隻手收緊,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愣了好半晌,“……沒問題,我是怕太麻煩了。”
她咬了咬脣,另一隻手揪扯着身邊一棵矮樹的葉子。
可憐的綠葉被她揪掉了好幾片,皺巴巴地掉在地上。
“我忘了跟你說,這兒沒有多餘住的地方……”說到後面,她聲音低了一些,夾雜着淺淺的呼吸聲,“我和安娜住一間房。”
她垂着腦袋,又扯下了一片葉子,連帶着整棵小矮樹都搖晃起來。
遠處的孫越看了直搖頭。
小樹都快被宮小白折磨死了,宮爺到底跟她說了啥?
宮小白繼續跟宮邪彙報,事無鉅細:
“我……明早五點多就有一場戲,四點多就要起來化妝。”
“恩,劇組的人都挺好的,有幾個配角是女生,不過她們戲份不多,拍五六天就殺青。”
“我的戲份安排得比較緊湊,每天都有。”
“拍電影跟拍電視劇不一樣,有時候一場戲需要拍好多遍,方便導演取材。”
“……”
宮小白小嘴巴嘰裡咕嚕說個不停,宮邪細細聽着,不打斷她。
她站累了,握着手機蹲在地上,改爲摧殘地上的小雜草。
“那你豈不是很累?”她聽到宮邪在那邊問。
“也不算累,魯導比較照顧我,頂多就是嚴格點。”宮小白拔出一根長長的狗尾巴草,拿在手裡左右搖晃着玩。
說了半天,她終於說到了重點,“所以你不能來陪我了。”
這座影視城是新修建的,不到一年,看宮殿的新舊程度就能看出來。影視城修建時間短,附近的酒店、小吃城、居民樓等建築都在施工中。
劇組的人就在附近的農家所租了個四合院,房子不寬裕,一般都是兩個人住一間屋子。那些工作人員,有的三四個人擠在一間屋子裡,地上鋪張涼蓆就能睡。
宮邪來了也沒地方住。
不能把安娜給攆出去吧。
平時連外賣都不能叫,劇組請了專門的廚子借用人家的廚房燒菜給大家吃。條件比問仙訣劇組艱苦百倍。
宮邪事先沒了解情況,皺皺眉,“好,我知道了。”
宮小白晃動着狗尾巴草在地上劃拉着亂七八糟的線條,“恩……”她頓了頓,“雖然我每天都有戲份,但工作時間都不算長,回頭我找統籌要張工作表,發給你。”
“好。”
車子行駛到一個可調頭的路口,宮邪打方向盤調轉了方向。
通完電話,宮小白後背悶出了一層汗,再不換下身上的衣服她就要暈過去了。
戴安娜拿着小風扇對着她的臉一陣猛吹,“你沒事吧,宮總來不了,失落成這樣?”
宮小白丟了狗尾巴草,雙手捂着臉,“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明顯!不能再明顯了!”一旁的孫越搖搖頭,見陽光沒那麼強烈了,收了遮陽傘,“照鏡子看看自己,嘴角往下翹,就跟表情包一樣。”
宮小白:“……你纔是表情包。”
——
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宮小白頂着一頭溼淋淋的頭髮從簡陋的衛生間裡出來。
戴安娜蹲在地上,扒拉着帶過來的行李箱。屋子裡沒有大衣櫃,平時要穿的衣服只能疊好放進行李箱裡。
從裡面找出電吹風,插在牀頭的插座,戴安娜按下開關,嗡嗡嗡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
“把頭髮吹吹吧,然後我們一起去吃飯。”
劇組的吃飯時間一致,地點就在院子裡,擺了幾張桌子。
宮小白舉着吹風機,五指從髮絲間穿過,撥弄着頭髮,“孫越呢?我剛纔聽他說要找你拿護膚品。”
孫越這個大老爺們十分注重保養皮膚,每晚都用洗面奶、面膜、乳液、精華、面霜,一個步驟都少不了。
這次他來得匆忙,只帶了洗漱用品和幾件衣服,今晚打算借戴安娜的護膚品先用用,明天再抽空回市中心取自己的。
宮小白當時聽了大爲吃驚,感嘆沒看出來,孫越這麼個糙漢子居然是個精緻boy!
戴安娜找出了自己的一套護膚品,裝進一個塑料袋子裡,打算一會兒給孫越。
“他被劇組的一幫人拉去打撲克了。”
新建的影視城周圍沒有娛樂設施,沒有無線網,手機偶爾沒信號,有時候有信號但連不上4g,能連上全靠運氣。
男生們只好靠打牌打發無聊時間。
宮小白頭髮吹了半乾。
天色昏暗,起了風,吹動着院子裡的樹木沙沙作響,她想着,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就能自然幹。
劇組裡一個小姑娘敲了敲門,“殿下,晚飯好了。”
“馬上來。”宮小白拔掉了吹風機插頭,纏繞好電線,放在牀頭桌上。
跟戴安娜一起出了門。
院子裡已經很熱鬧了,老舊的雙股電線在頭頂縱橫交錯,幾盞明亮的燈懸掛在上面,像垂下來的小燈籠。
晚風涼爽,吹去了白日的燥熱。
京郊的植被面積廣,夏日的夜晚比市中心涼快。
幾位主演圍坐在一桌,連同導演、製片人等主要幕後人。明天一早有工作,大家以茶代酒,把茶言歡,氣氛火熱。
宮小白埋頭默默地吃菜,當別人點到她的名字,她才擡頭笑着說兩句。
吃飯間,鄒國明果然提到了宮小白的演技問題。
他拿筷子敲了下魯昭然的碗口,叮的一聲,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飯桌間的喧鬧聲停止了。
他們聽到老戲骨鄒國明玩笑似的語氣,“不是我說你,人小姑娘明明演得很好,你一個字不提是什麼意思?”
小姑娘?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向埋頭吃飯的宮小白。
她穿着橘紅色的短袖,搭配牛仔短裙,一頭烏黑柔順的秀髮披散在身後。夜風吹來,帶起縷縷玫瑰香,白淨的小臉半隱在髮絲間,吃飯時鼓起雙頰,像藏了食物的倉鼠。
知道鄒國明說的是她,宮小白更不好意思了,頭埋得更低。
魯昭然不料鄒國明提起這件事,愣了片刻,看着坐在他對面的女孩。
幾秒鐘後,他橫了老友一眼。
這不是添亂嗎?
他有意不讚揚宮小白,也是期待她能不被外界褒貶干擾,能夠靜心沉澱,激發潛能。
鄒老師怎麼不懂他的良苦用心?
鄒國明夾了顆花生米扔進嘴裡,嚼了嚼,“我知道你的用意。有句話聽說過沒,好學生都是誇出來的。人吶,會浮躁的早就浮躁了,能沉下心的人,不管外界環境如何,照樣能沉下心。”
看似簡單的一句話,令在座的各位陷入沉思。
魯昭然眯了眯眼,身子往後仰,靠在太師椅上,“說的有點道理。”
“嘿,我說的明明很有道理!”
“咱的出發點都是好的,表達方式不一樣罷了。”魯昭然靠近他,夾了一塊大豬蹄,放進鄒國明碗裡。
豬蹄肥膩,鄒國明看一眼就噎住了,“你存心的吧?”
“這怎麼能叫存心?大家夥兒都看着呢。”說着,又夾了塊五花肉到他碗裡,“多吃點,明天一大早就要拍戲,恐怕沒時間吃早飯。鄒老師。”
鄒國明看着碗裡這塊肥肉多瘦肉少的五花肉,瞬間無語了。
有人給他餿主意,“鄒老師,魯導對你真是關心,你應該禮尚往來啊。”
筷子撥了撥裝着燉豬蹄的瓷盆,裡面有塊最肥膩的豬蹄。
魯昭然眼明手快地捂住了自己的碗口。
衆人看着兩位老頑童互相捉弄,笑得前仰後翻。
“宮小白。”停止了笑鬧,魯昭然叫了一聲。
她擡起頭,正對上魯昭然含笑的眼睛,他端起茶杯,“下午的話沒說完,你除了平衡感不錯,演技也挺不錯的。眼睛裡很有戲,完美地演繹出了我想要的楚國小七。加油!”
宮小白受寵若驚,愣了許久,被坐在旁邊的祁霖提醒,她才後知後覺地端起茶杯,像敬酒那樣,舉起來。
桌上的幾個老演員倒沒覺得有什麼,他們在演戲的過程中也時常得到導演的稱讚。對於其他兩個新人演員來說,魯導的話比得了陛下的賞賜還貴重。
同樣都是第一次加盟大製作電影,人家一個剛出道沒多久的小姑娘比他們表現得好太多,實在慚愧。
——
一頓飯吃得很愉快。
明早要拍的那場戲的臺詞宮小白已經記熟了,不需要再費時間去記,頂多睡前再琢磨一會兒。
她避開衆人,走出了四合院。
郊外的空氣好,入夜以後能聽見蟲鳴蛙聲。
晚風徐徐地吹,她的頭髮已經幹了,被風吹起,髮尾上下翻飛。
院子外不遠處有座小山丘,雜草叢生,綠色的毛絨絨的狗尾巴草在風中晃來晃去。
宮小白找了塊空地坐下來,雙手托腮望着遙遠的天際。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裡看到的月亮比市中心的明亮許多,皎白的月輝撒在大地,不開燈都能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星光熠熠。
耳邊是院子裡男人們說話的聲音,他們吃完晚飯沒有回屋,就坐在院子里納涼。也有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在燈光下打牌,不怕喂蚊子。
宮小白從兜裡掏出手機,按亮了屏幕。
她所處的位置信號不強,卻時不時閃動着4g的符號,真是難得。
宮小白翻看了一會兒手機,信號時強時弱,有時候網速快得能看視頻,有時候連一張圖片都加載不出來。
正要收起手機,早早回去休息,微信視頻通話邀請的鈴聲有節奏地響起來。
宮小白以爲自己幻聽了。
周圍的景色是如此的夢幻,像動漫中的星空夜景。
手機界面顯示確實是視頻通話,來自宮邪。
宮小白腦子裡劃過一串問號。
第一反應是,宮邪竟然會用微信視頻通話?他發微信的習慣還是她教的呢!第二反應是,他們飯前不是才通過話嗎?第三反應是,她這邊的環境黑黢黢的,恐怕看不到臉……
儘管如此,她還是按下了接通。
網絡果然在關鍵時刻不給力,好好的視頻硬生生的卡成了ppt。
依稀可以看到宮邪靠在他們臥室的牀頭,他穿着白色的t恤,頭髮溼潤,剛從浴室出來的樣子。
宮小白試着說,“你能看到我嗎?我這邊好黑。”
她不敢拿着手機跑到光線明亮的院子裡,一是那兒人多,二是那兒的信號更不好。
“能看到。”
短短三個字,卡了三四下。
宮小白笑了起來,隨手拔出一根狗尾巴草,對着鏡頭晃了晃,“誰教會你用視頻通話的?曹亮?”
宮邪:“你這麼小看我?”
她又咯咯咯地笑起來,舉着手機站起來,走到了小山丘的最頂峰,聽說位置高一點信號會好些。
這話是有點道理的,視頻不那麼卡了。
她能看到清晰完整的宮邪的臉。
燈光溫暖,他的面容浸潤在柔光中,比加了層濾鏡還好看。
機會難得,宮小白悄悄截屏,然後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神色坦然地跟他聊天,“唉,某人晚上要獨守空房了,是不是特別特別不習慣?”
她挑釁的模樣說實話有點欠揍。
宮邪一隻手擡起,枕在腦後,淡淡地回擊,“某人難道不是一樣?”
宮小白搖頭晃腦否定,“不是哦,你忘了我跟你說的,我晚上跟安娜一個房間,我們睡同一張牀。”
宮邪:“……”
信號不錯,視頻徹底流暢了,宮小白決定不刺激他了,跟他分享點美好的事物,她把鏡頭對着遠處的天空。
“你看,是不是比帝京市中心的夜景美多了,星星特別亮,月亮也又大又圓。”她伸出一隻手對着月亮,“好像能摸到。”
“宮小白……”宮邪低聲喚道。
他不想看月亮、看星星,只想看她。
在他眼裡,她比夜空更美。
“啊?”
宮小白想當個導遊解說,把周圍的景物都給他介紹一遍,被他忽然的一聲阻止了。
宮邪平淡的嗓音一頓一頓,“把……鏡頭……對着你。”這是信號又不好的節奏。
宮小白不敢再亂晃手機了,生怕直接斷掉。
她高舉着胳膊,恨不得在頭頂上插兩根天線。
把屏幕面朝自己,右上角的那個小框裡的自己黑兮兮的,他竟然能看到她,了不起。
“老公,你真能看見我嗎?”宮小白懷疑的口吻又問了一遍。
“看得見。”他耐心地回。
她額心的美人痣惹眼的很,不容忽視,她清凌凌的大眼睛比星星閃亮,瓊鼻挺秀,嘴脣抿出一點弧度。
縱使背後光線暗淡,她的五官不會模糊。
兩人聊了許久,久到院子裡男人們的聲音都漸漸低了下去,時不時還會爆發一聲“紅桃k”。
聊天的人已經回去了,打牌的人還在。
戴安娜洗完澡,遲遲不見宮小白回來,有些擔心,拿着手電筒出來找人了。
跨過院子裡高高的門檻,一眼就看見了小土丘上站立的女孩的身影。
周圍黑漆漆的,她的身形很好認。
只是,黛安娜看不懂她擺的造型。
兩手舉起,跟雅典娜女神似的。
“小白?你在幹嘛?”
她朝人影走近,喊了一聲。
夜深了,空曠的地方簡直涼爽得想就地鋪張涼蓆睡覺,絕對比吹空調舒服。
“去睡覺吧,再聊下去我就真看不到你的臉了。”宮邪催促,顯然聽見了那邊戴安娜的聲音。
宮小白打了個哈欠,有點困了,明早還要早起,便沒有跟他繼續膩歪,道了聲“晚安”,不忘來個響亮的“mua~”。
戴安娜走到跟前,就聽見她打啵兒的聲音,嘴角抽了抽,“你在……”
宮小白甩了甩痠疼的胳膊,笑着說,“跟宮邪視頻通話啊。”
“視頻?可是這兒不是信號不好嗎?”
“所以要高舉雙手。”
“……”戴安娜無言以對。
兩人手挽手往屋裡走,路過院子,他們還在燈下打牌。
亮晃晃的燈泡下,圍了一圈飛娥子或者其他不知名的小蟲子。
孫越穿着大褲衩,腿敲在椅子下的橫槓上,一顛一顛,嘴裡叼着半截煙,火星子忽明忽滅,一臉掩飾不住的得瑟表情。
應該贏了不少錢。
看見她們倆,他分神打了個招呼。
兩人瞥了一眼,回到了房間。
吃飯時出了一身汗,還在外面的小山丘地上坐過,宮小白鑽進浴室簡單衝了個澡。
戴安娜貼了一片面膜,正在把多餘的精華液拍在大腿上,“呀,小白你胳膊上好多紅紅的包。”
洗澡時宮小白就發現了,她不怎麼在意地看了一眼,“恩,好像是蚊子咬的。”
戴安娜湊近了看,“看着怪嚇人的,不會是毒蚊子吧。”
宮小白的胳膊白皙柔嫩,上面起了一個個腫起來的包,摸上去是硬疙瘩。她用手撓過,腫包周圍都泛着紅。
宮小白盤腿坐在牀上,“隔幾天就消了,沒事兒。”
說罷,她又撓了撓。
“你還是別抓了,搽點花露水。”戴安娜趿上拖鞋,蹲在行李箱旁,在裡面翻找。
臉上貼着面膜,她嘴巴不敢張開,含糊不清地說,“我以前也見過被蚊子叮咬過就腫包的人,不過沒你這嚴重。可能我皮糙吧,我被蚊子咬過就一個小紅點,不痛不癢沒感覺。”
等她找到花露水走到牀邊,宮小白已經在幾個大腫包上掐出了“米”字。
戴安娜:“……”
無語了片刻,她對着宮小白手臂紅腫的部位噴上花露水。
處理好了,戴安娜揭了面膜,去衛生間洗臉。
出來後,宮小白躺在牀上,兩條筆直的腿高高翹起,搭在牆壁上,還一副處在興奮中的樣子。
她們一起往回走的途中,她打了好幾個哈欠。
現在怎麼又亢奮了?
跟宮爺視頻通話完,這孩子就興奮得找不着北了?
作爲貼身助理兼保姆,戴安娜女士不得不提醒她,“快十點了,趕緊睡覺吧,明早四點多就要起牀化妝。”
拍古裝戲就這點不好,化妝是個大工程。
宮小白往邊上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也上來睡覺吧。”
兩人並排躺在牀上,宮小白更有些睡不着了。
她好像很少有跟女性朋友睡在一起聊天的體驗,有點新奇,想想又莫名有點興奮。
黛安娜關了燈,房間裡卻一點都不暗。
院子裡的燈光透窗進來,照在地上,投下一塊方方正正的影子。
窗戶不是明亮透明的玻璃,而是古樸的木製窗櫺,上面用木板縱橫隔開,形成一個個大小相同的小方格,糊上一層厚紗布。
風能透過紗布吹進來,十分涼快。
宮小白睡意全無,“安娜,你在宮尚集團待了多久了?”
“有好幾年了吧。”
“那你就沒找一個對象?公司裡應該有不少青年才俊啊,總跟着宮邪的那個助理張皓就不錯。”宮小白又翹起了雙腿,放在牆壁上,“還有我上次在辦公室見有個人進來彙報工作,好像是策劃部的吧,叫董什麼帆,長得挺帥的。”
戴安娜嘆口氣,“談什麼戀愛,我現在對錢比較感興趣。”
“……宮邪開給你的薪水可不少,你缺錢嗎?”
“誰會嫌錢多啊。”
宮小白消停了一會兒,想了想,又道,“你喜不喜歡兵哥哥,我在部隊裡認識好多哥們兒,他們不僅一身正氣,性格也好得沒話說。”
“太太,把你紅娘屬性收一收,咱睡覺吧。”戴安娜摸出牀頭的手機,拿給她看,“整好十點。”
確實不能再亢奮了,拍戲需要好的精神狀態,宮小白強迫自己噤聲睡覺。
院子裡打牌的男人們收攤了,一片靜謐,只聽得見蟲鳴蛙叫。
——
接下來的時間過得如流水一般,日復一日的拍戲。
一直被稱讚新人中演技過人的宮小白,在拍其中一場戲時遇到了瓶頸,整個團隊耗了三天,就爲了拍好一場戲。
拍完收工,宮小白整個人都累癱了,連手指頭都不想動。
化妝師給她卸妝的時候,她居然睡着了。
最後是戴安娜過來叫醒了她,“別睡了,大壽星,大家都等着你呢!”
宮小白睜開惺忪睡眼,望着鏡子裡的自己,“今天多少號?”
“微博系統都提醒今天是你生日了!我沒搞錯。”戴安娜拿着手機給她看,“你的粉絲一大早都紛紛給你送祝福送禮物了。”
看她茫然發呆的樣子,戴安娜訝然。
“你……不會忘了吧。”
宮小白揉揉額頭,她真給忘了,最近拍戲經常性晝夜顛倒,過得稀裡糊塗,腦子裡記的全是電影劇情裡的時間線,不記得現實中的時間。
驀地,她眼睛大睜。
糟了!
今天也是宮邪的生日!
她準備的禮物……
給宮邪的禮物她倒是沒有忘記,上次得了半天假,她回了一趟市中心,特意挑選了生日禮物,結果放在天龍居了。
可,眼下她人在劇組,走不開,沒辦法親手交給他。
“小白,大壽星,趕緊過來啊。”孫越也過來催了,臉上不知沾了什麼,白乎乎的。
宮小白的思緒被他的聲音打斷,她看向門口,勉強笑了一下,“馬上,我換件衣服。”
她換下身上的男裝,穿回自己的衣服。
薄荷綠的雙肩帶收腰裙,長度及小腿,腳上穿着露腳背的銀色涼鞋。
從屋子裡出來,看到眼前的景象,赫然驚呆了。
幾張大方桌拼在一起,拼成一張超級大的桌子,桌邊圍滿了人,大家分工合作,和麪、擀餃子皮、剁餃子餡、包餃子……
簡直像大型包餃子流水線工程。
魯昭然穿着大短袖衫,搖着蒲扇踱步過來,“我也是從其他人那裡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神情裡有絲歉意,“早知道就不拍這麼晚了。”
宮小白不知道說什麼。
魯昭然看着正在忙活的一羣人,“附近也沒有大型酒店,我尋思着組織大家包餃子,再炒幾個熱菜,幫你慶祝生日。”
宮小白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的,大家拍戲都挺累了。”
祁霖聽到了她的話,舉起一個包的扁扁的餃子說,“不累不累,魯導說了,明天上午的戲挪後,今晚可以好好嗨。”
宮小白迅速轉頭,看向魯昭然,“魯老師您……謝謝。”
想來想去也只能說謝謝。
她的皮膚白皙,穿着薄荷綠的小裙子,站在古色古香的廊檐下,莞爾一笑,便覺得春色滿園。
院子裡年輕帥氣的小夥子臉都紅了。
殿下的魅力不是虛的,多看一眼就臣服。
魯昭然搖着扇子,“跟他們一塊玩兒吧,我去屋子裡看下午拍好的片子。”
他往前走了幾步,停下來,轉身,“你別太有心理負擔,這場戲拍了三天沒什麼,達到的效果比我預期中好十倍,我該謝謝你纔對。”
宮小白糾結該說點什麼,魯昭然已經搖着蒲扇走了。
她被拉到了人羣中,跟他們一起加入包餃子大軍。
“大壽星應該去一邊兒休息啊,別忙了。”有人建議。
得到了魯昭然導演的高度讚揚,宮小白有些飄飄然,拿着擀麪杖說,“鑑於你們包餃子的技術太爛了,我不得不親自指教。”
“喲呵,聽殿下這口氣,大廚啊!”
宮小白扔下擀麪杖,拿起一片雪白的餃子皮,挖了一勺餡兒放在正中間,一對疊,兩手一捏,一個胖乎乎的餃子完成了。
飽滿的餃子躺在她手心,“再看看你們包的,都是什麼啊,奇形怪狀的,我都懷疑能不能吃,別一下到鍋裡就散了,煮成一鍋麪湯就搞笑了。”
衆人看一眼她包的,再看一眼自己包的,對比鮮明,不忍直視。
劇組裡男多女少,他們一羣忙着拍戲飯都不會煮的男人哪裡會幹這些,添亂還差不多。
有的男生,整個一小孩兒心性,居然把和好的面當作橡皮泥玩,捏出了一個小玩偶,獻寶似的遞到宮小白麪前。
“殿下,我捏了一個你,像不像?”
看着遞送到眼前的這個醜不拉幾的小麪人兒,宮小白都無力翻白眼了,像你個頭啊,你的腦袋纔是扁的呢!
院子裡熱熱鬧鬧,卻不知,一輛黑車悄然停在院外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