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傾只是哭,看着閆子安,緩緩搖頭。
一旁,顧星已經顧不得那麼多,正要衝進產房的時候,門卻突然開了。
沈易安手中抱着鮮血淋漓的被子裹着的顧念,木着一張臉,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
正在努力讓君傾回答自己的閆子安也停下了手,轉頭看向沈易安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莫可名狀的悲傷。
沈易安懷抱着已經沒有生息的顧念,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院子,身形一掠,不知道去向了何處。隨後跟出來的御醫手裡抱着用小被子包着的嬰兒,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
懷裡的小人兒已經開始低聲哭泣,身上的青紫也褪去了不少。兩個孩子,到底還是顧念用命換了他們活了下來。
顧念難產而死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大煬。雖然許多人沒有見過顧念,但是顧念的故事,他們卻都耳熟能詳。一聽到這個傳奇一樣的女子最後竟然以這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們都有些感傷。
這天下午,君傾正在仔細的盯着乳孃喂兩個孩子吃奶的時候,御醫推門而入,衝着君傾作了一揖,道:“如今小皇子和小公主已然無恙,微臣也要回煬都了。”
聽了這話,君傾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想問什麼,但是卻有有些猶豫,終於,她還是沒忍住開口了:“陛下帶着姐姐去了哪裡?”
“微臣不知。”說着,御醫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兩個孩子,從袖中拿出了一封聖旨遞給了君傾,道:“我回到和陛下暫時落腳的地方,只發現了這封聖旨,還沒打開看過,應該是陛下給皇子皇女的禮物,還辛苦君傾姑娘了。”
“拿走吧,”君傾揮了揮手:“他們不是什麼皇子皇女,他們是我家小姐留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你這封聖旨,我不能收。”
聽了這話,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一樣,御醫釋然的抿了抿嘴角,收起了聖旨,衝着君傾做了一揖後,轉身便離開了。
沈景行得知顧念難產的事情,不相信顧念已經死了,本以爲沈易安會把顧念藏在皇宮之中,闖了宮門之後卻發現,連帶沈易安都不見了。
而從那以後,沈易安再也沒出現過,整個大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而沈景行也因爲這次的闖宮門事件,被迫留在了煬都,三個月後,被滿朝文武推上了皇位,君臨天下。
他曾想過無數種奪得皇位的場景,卻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迫做了這個皇帝。他也很想不顧一切的拋下這世間種種去找顧念和沈易安,但是他知道,他做不到。
終究,他不是沈易安。
沈景行當初不相信沈易安會爲了顧念拋下一切,他以爲沈易安的牽掛是天下頂多的,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站在這個位置的時候,竟能理解沈易安當初的心情。
他站在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看到的是萬民的愛戴,看到的是天下的興亡,看到的是無數條等他保護的性命,即便是瀟灑如沈景行,也自認灑脫不起來。
春去秋來,一冬又一冬,整個大煬在沈景行的治理下蒸蒸日上,百姓安居樂業,國運昌盛強大。只是沈景行的後宮如當初的沈易安一樣,依舊空虛。不管滿朝文武如何催促,他始終不肯納一妃一嬪。
衆人都知道他的心都在那個顧念的身上,但是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再敢提起這兩個字。
沈景行派出無數個人去尋找沈易安的下落,卻始終查無所獲。這兩個人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一點蹤跡都沒有。
經年別過,一晃就是五六年,沈景行被滿朝文武催後宮催得心煩意亂,索性把一直跟君傾和閆子安生活在玉華鎮的一對兄妹接進了宮中。
哥哥叫念塵。
妹妹叫念星。
他們是顧念和沈易安的兒子和女兒。
或許是因爲在顧念的身體裡呆了太久的緣故,念星的身體一直不好。所以儘管君傾和閆子安不放心,還是讓沈景行的人帶走了兩兄妹。
顧念走後,君傾固執的要留在兄妹兩人身邊,閆子安也不例外。這下兄妹兩人都離開了,他們反而相處得尷尬了起來。
塵星兄妹走後的第一個晚上,君傾獨自一人在天台上喝酒,頗有些借酒澆愁的架勢。
閆子安站在院子裡看了一會兒,索性也一個掠身上房,在君傾的身邊坐下,拿過了她的酒,仰頭灌了一大口。
“喂,你喜歡小姐嗎?”君傾突然這麼問道。
“其實……”閆子安說着,有一剎那的猶豫,最後卻抿了抿嘴脣,露出了一個笑容:“最開始我去找姐姐,並不是因爲她是我姐姐,而是因爲我不想繼續留在奴隸坊。”
“對我來說,那種日子過了十多年,早就膩了。很多人想買我,但是都怕我弒主,所以有的時候,兇名並不是什麼好事。”
“你知道嗎,甚至和姐姐相遇的場景,都是我設計好的。錢老闆知道我想走,也早就知道姐姐跟我的關係,所以,他一開始就想把我送走了,只不過是順水推舟做了個人情,換來和姐姐交好。”
“那些人啊,最精明瞭,姐姐剛到天寧府的時候,她的所有底細都被這些老油條給查了個一清二楚。”說着,閆子安仰頭灌了一大口酒。
“其實我本來都打算好了,姐姐把我從奴隸坊帶走之後,我跟她最多呆一兩個月,就找個機會跑路,我也是很想看看這廣闊天地的。”
“可是相處了十天,我就想,應該還可以跟姐姐相處兩個月,相處了一個月,我想着是,不走了,有這麼好的姐姐,我爲什麼還要去浪跡什麼天涯。”
月光下,閆子安的眼中泛起了瑩瑩星光。
君傾覺得自己或許是喝大了,怎麼看着現在的閆子安,心情這麼難以平復呢?
“子安,”君傾聽到自己突然溫柔的開口喊了他的名字。
“嗯?”閆子安回頭。
君傾幾乎是想都不想,湊上前,柔軟的脣瓣就堵住了閆子安的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