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林森上前查看,發現血跡殷然,他皺着眉:“這些人頭,都是剛剛被砍下來的,應該就是剛纔,高真北那隊人做的。”
“他就是個變態!我剛纔就看出來了!”被共情折磨的全身顫抖的祝福,真恨不得李墨一剛纔能把高真北給綁住,帶到這裡來活祭,讓這些怨靈的氣息散去,讓無辜的靈魂早歸極樂淨土。
當他們一行人停在京觀之前時,又聽見有人聲從村子的那一頭傳過來,難道是屠村的人還沒走?!
李墨一全身繃緊,將祝福掩在自己身後,手中長槍斜指於地,如一條隨時準備暴起傷人的眼鏡蛇。
“你們是什麼人!”一隊穿着大恆國鎧甲的士兵,從村子後面過來,爲首者看年紀約有三十出頭,氣質沉穩,沒有戴頭盔,長髮隨意的用青色布條捆住,在風中飄揚。
當他看見關林森,不由愣住了:“你……”
“我不重要,看這。”關林森臉色沉痛的指着“京觀”。
來者正是蕭燕然,看見京觀,他緊緊咬着牙:“到底……來遲一步。”
他揮揮手,身後的士兵上前,拆了京觀,又將樹上的屍首一具一具的擡下來。
人頭與屍體無法對上,士兵們挖了一個大坑,將他們合葬一處。
蕭燕然看着坑中的屍首,低聲道:“我蕭燕然在此起誓,必踏平北燕,爲你們報仇!”
隨着一鍬一鍬的土,將坑中的屍體埋葬,祝福所感應到的那股憤怒與悲傷的情緒,也漸漸從她身上剝離,整個人這才鬆了口氣。
一路上,氣氛壓抑,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還是關林森打破了沉默:“你知道駐石村會被屠村?”
“不,我只是聽說,北燕二王子,會帶着一批最新的傀儡銅人蔘戰,駐石村……”他長長嘆息了一聲,“駐石村,將他們的腳步擋住了三個月之久,北燕人從來都毫無人性,只要攻城超過一個月,城破之時,他們就會屠盡城中所有人。”
“得到消息,我便率軍趕來,卻終究是遲了一步。”蕭燕然的語氣平緩,卻充滿了深深的自責。
當初,無論局勢如何的艱難,蕭燕然的臉上,也從來都是自信滿滿,從未出現過這樣的頹喪,關林森拍拍他的肩膀:“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從前,那是承瀾陛下,雖然她是個女子,卻強過世間男兒無數,而今的天慶帝,面對叛軍與北燕聯手,卻不想着如何打退他們,竟想着要退至南方,與叛軍劃江而治,這可不是笑話麼?他想與叛軍劃江而治?那叛軍瑞王還想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罷了,不說這糟心事。說說你吧,承瀾陛下駕崩之後,你去哪裡了?禁軍統領也可以撂挑子說不幹就不幹?”
“我病了。”關林森坦然的迎着蕭燕然懷疑的目光。
那股彷彿要撕碎靈魂的力量,使關林森實在無法撐下去,執行他的禁軍統領之職,否則,絕不會由着天慶帝這平庸之輩自毀長城。
蕭燕然打量着他,的確關林森比之前看起來要形容憔悴許多:“看來,真是大病一場。什麼病,這麼厲害?”
“一種名爲夜班不調休的病。”
“從來沒聽說過的怪病。”
“嗯,的確是怪病。”
“這位老人家是……”蕭燕然轉頭看着李老頭。
李老頭驕傲的一挺胸:“我是來投軍的。”
“……您今年……七十?”
“八十啦!”李老頭笑得臉上的皺紋好像一朵盛開的菊花,“蕭大帥,你不記得我啦?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咧。”
“你是……”
“我是李永睿啊!”
蕭燕然猛然想起那個印象裡總是充滿活力的中年大叔,在自己很小的時候,曾經在寒山鐵騎的同伴。
“李叔?”
“哎。”
“李叔,您這麼大年紀了,還來做什麼?”
“老馬識途,老兵會陣,我尋思着,這不要打仗了嗎?總不能都是年輕人的事,我這把老骨頭,也得起點做用纔是。”李永睿現在精神極佳,完全不像是一個八十歲的老人,整個人容光煥發。
蕭燕然深知這位李叔的脾性,那絕對是說一不二的炮仗,要是就這麼勸他回去,他是絕對不會聽的,還不知道半路能給搞出個什麼妖蛾子來,何況他現在又傷了腿,要是就讓他這麼回去,只怕路上也不安全。
罷了,等他腿好了,再想個辦法把他送回去吧。
正想着,前方已是落月崖。
一進軍營,祝福便明顯感覺到整個肅殺的氣氛,她不是沒有進過現代軍營,但是常規訓練和戰前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蕭燕然要安排李墨一和關林森的住處:“正好南營還有兩個空着的牀鋪,你們倆……”
“我在宮裡習慣了一個人睡大房子,現在已經睡不得這麼多人一起的帳篷了,這位李墨一,是祀星族的長老,也是不習慣這麼多人一起睡,你看,這麼多人都沒有到,不如讓我和這位李長老單獨睡一帳。”
“你以前沒這麼多毛病。”蕭燕然盯着關林森。
“這不……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嗎?”關林森被他瞧得有些心虛,但是爲了祝福和喬瑜能有個地方睡,天大的瞎話他也得編!
“好吧。”蕭燕然爽快的答應了。
很快,他又發現了另一個問題,這兩個人,吃飯要四副碗筷。
“每頓飯,吃到一半,就要換一套碗筷,這是我們祀星族的規矩。”李墨一低垂着眼皮,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
蕭燕然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規矩,不過既然李墨一這位“祀星族的長老”說了,他也只能選擇相信,何況,不就是多洗一副碗筷嘛,這倒沒什麼打緊的。
新兵陸續到了,開始進行新兵訓練。
天氣還很熱,那些新兵們訓練着訓練着,就一身汗,脫了上衣,繼續操練,祝福以“準備寫古代軍旅文,要取材”爲由,蹲在演武場一邊,看着如癡如醉。
好看的身體,誰不喜歡看呢,喬瑜也默默的陪着蹲在一邊,這兩個在大恆國士兵們眼中不存在的女人,就這麼整日蹲在旁邊,看着他們。
李墨一看着莫名的吃味,終於忍不住走出自己的帳子,對蕭燕然說:“總是對着靶子練,練不出什麼成績,來,我陪他們練練。”
“可是,祀星族的長老,也會拳腳功夫?”蕭燕然記得祀星族人都是觀天望氣,整天連路都走不了太多的文弱之人。
李墨一揚眉一笑:“蕭大帥可還記得,我祀星族當年全盛時有四萬星輝侍衛?”
所謂的星輝侍衛,其實就是祀星族的私人武裝,如同禁衛軍拱衛着皇城安全,星輝侍衛則是以祀星族安危爲第一要務,即使是皇權,也無法命令他們分毫,也正是因爲星輝侍衛的存在,才使得承瀾女皇下了收縮祀星族規模的命令。
這件事,鬧得極大,蕭燕然又怎麼會不知道。
“那四萬星輝侍衛的功夫……都是我教的。”李墨一淡淡的說着。
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是真還是假,不過拳腳功夫從來不與吹牛功夫成正比,既然李墨一想要出手比劃比劃,蕭燕然也沒有反對。
“咦?”祝福正蹲在一邊看新兵隊伍中那幾個身上有着漂亮肌肉線條的人,卻發現蕭燕然與李墨一走過來,蕭燕然指着李墨一說:“這位是祀星族的傳功長老。”
“哈?”祝福從來沒聽李墨一說起過還有這麼一個頭銜。
一通介紹聽下來,就是李墨一要與新兵對練。
“拳腳無眼,長老小心了。”蕭燕然說。
李墨一點點頭:“我會小心不傷着他們的。”
周圍的新兵羣裡,發出了不服氣的騷動,年輕人個個火力旺,誰服得了誰,李墨一的外表看起來就是個瘦瘦弱,還一臉文質彬彬的書生樣,誰都不信他能有什麼本事。
“你們儘管上。”李墨一將外衣脫下,看也不看,向一旁扔去,正好落在祝福身邊,祝福忽然明白了什麼,她問喬瑜:“他這是在想跟我炫耀什麼?”
“沒什麼,雄孔雀開屏吧。”喬瑜面無表情。
“原來如此,挺好,挺好。”祝福很高興的看着李墨一半裸着身體,盡情展示充滿力量的肌肉。
戰爭時代的功夫,講究的是實用。
冷兵器的戰爭時代,則更是講究出手無情。
李墨一卻爲了考慮到他最在意的觀衆的心情,出手極盡花哨之能事,又是旋風腿又是鴛鴦連環踢,大張大合,打得非常好看,就是……打起來沒什麼用的樣子。
看出了新兵們臉上的不屑,李墨一平靜的攤開雙手:“你們一起上。”
“您是蕭大帥的客人,我們可不敢……”有一個看起來十分壯實憨厚的士兵嗡聲嗡氣的說。
李墨一一笑:“你若是能傷到我一分一毫,今晚給你們加菜,在場所有人,一人一隻兔子。”
哎呀媽呀,有肉吃!
附近的山裡雖然有野兔,但是一則野兔性子機警十分難抓,二則軍營也不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有肉吃這可是人生一大美事啊!
“好!”壯實的士兵也顧不得什麼客人不客人,衝上去,對着李墨一的腦袋當頭就是一拳。
李墨一腳下滑步,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閃了過去,繞到他身後,忽然跳起,一個漂亮的側手翻,他的一隻手按在那士兵的肩頭,團身落地,穩穩站住,那士兵動彈不得,整個人都慌了:“怎麼回事,我半邊身子麻了!這是什麼妖術!”
李墨一回身拍開他的穴道:“如何?”
那士兵這纔回過神來,一下跪倒在地:“世上竟然有這般神妙的功夫,求長老教我。”
圍觀了全程的其他士兵,也都恭恭敬敬的齊聲道:“求長老教我。”
“這……你們學不了。”李墨一摸着鼻子,這不是他藏私,點穴與解穴的功夫,本就不是短時間之內可以速成的,而對於這些士兵來說,大戰在即,當然是要去學性價比最高的,學成馬上就可以出去衝鋒陷陣的功夫,點穴這種花哨小巧的東西,還是留着跑江湖的人玩最合適。
冷眼旁觀許久的蕭燕然,這才走出來,對李墨一說:“原來李兄的功夫如此了得,軍中着實缺教頭,可否請李兄暫代教頭之職?”
原本只是想開個屏就結束的李墨一,卻被蕭燕然如此重託,直接給拒了實在是顯得不近人情,李墨一便乾脆利落的答應了。
因爲坐在一旁的祝福,正捧着臉,眼睛裡不斷地冒出粉紅色的小心心,無盡癡迷的看着他,這讓他感到心情愉快。
關林森慢慢走過來:“還缺嗎?算我一個可好?”
“啊,關統領願意,那自然是再好不過?”蕭燕然大喜過望,關林森的實力,京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在場的士兵們也是喜笑顏開,李墨一的實力,剛纔大家都看見了,而關林森,能得他的指點,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現在有兩位高手同時出現在這裡,願意做教頭,真是天上掉下來,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啊。
開始練習了,大家才發現,那個看起來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李墨一,纔是真正的魔鬼教練,至於一臉冰霜的關林森,其實客氣許多。
“你這麼溫柔,敵軍打來,他們都玩完。”李墨一看不順眼。
“沒辦法,習慣了,以前在宮中的禁軍,起碼有一半是世家子弟,只是被送進來歷練歷練的,我哪敢對他們怎麼樣,都得盤算着他們的家世背景再說話,若是實在不成器,還認真小心的收集證據,確認對方無話可說,纔敢拋出證據,把人攆走。”
“我可比你辛苦多了。”關林森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所以,月黑堂的人去皇宮,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比通過月黑堂的季度考覈還要簡單輕鬆。”李墨一一臉的鄙視。
“我那是在釣魚執法,你看,你不就被我打傷了嗎?”關林森還在拿着這個說事。
李墨一冷哼了一聲:“如果不是瓊林宴上的酒……”
“當殺手,喝了那點酒就動不了手,我看你們月黑堂,也不過如此嘛。”
在兩人的鬥嘴即將升級之前,哨兵的號角突兀地響成一片。
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