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彥起身走到她身邊,彎下腰,打開郵箱,點了幾下鼠標:“設置好了,以後,除了我的郵件,其它的都可以標爲不重要。如果有重點項目的話,我會直接發給你。”
“讓董事長親力親爲給我轉發郵件?這不太好吧。”唐嘉虹抿嘴一笑。
林書彥笑笑:“男人照顧自己的太太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萬沒想到,這個時候,他還會提起這麼一句,這讓唐嘉虹一時不知應該怎麼接話,她看着林書彥按着鼠標的手,手指修長而有力,真好看,他拿起電話時的姿勢也很好看,可惜,那樣優雅的姿勢,不是因爲她。
唐嘉虹咬着嘴脣愣了一會兒神,見她半天沒有反應,林書彥偏過臉,正看見唐嘉虹一臉高深莫測的看着他。
“別這麼看着我,這是我應該做的。”林書彥笑笑。
爲了掩飾複雜的心情,唐嘉虹又拿起桌上那幾張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文件又看了起來,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落進了她的眼裡,卻根本進不了她的心中。
握着文件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骨節突出,明顯感覺到林書彥身體散發出的溫度,這讓唐嘉虹的氣息都不那麼穩了,安靜的辦公室裡,連呼吸的聲音清晰可聞,這讓唐嘉虹感到很害羞。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有些飄乎,這讓林書彥感到有些奇怪,想剛問,忽然手機響起,他拿起電話,一看,對唐嘉虹說了一句:“你先下去吧,車已經在樓下等着了,我一會兒來。”說着便大步走出門,門關上的那一刻,唐嘉虹聽見林書彥溫柔的聲音:“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
雖然沒有看見來電顯示,但是唐嘉虹想,那一定是小漓的來電吧,看他那麼緊張的樣子,就算是股價連續兩天跌停,他都沒有這麼着急過。
唐嘉虹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果然,這是上天在提醒她,不屬於她的東西,永遠都不要去肖想,越想抓的緊,越會失去的快。
今天算是正式開始工作的第一天,腦袋裡一下子進入大量的信息,讓唐嘉虹的頭有些昏昏沉沉,許多數據在腦中交織着,她需要理出一個頭緒。
就在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
“你怎麼來了?”站在門前,唐嘉虹神色漠然的看着面前那個與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子。
“媽病了,病的很重,現在已經在醫院,我給你打電話,可是,你的電話已經停機了,所以只好過來找你。”
唐嘉霓的神色裡透着慌張,她從小被人呵護長大,小時候是媽媽替她頂着,後來是妹妹替她頂着,她從來就沒有遇到過什麼事情,只覺得歲月靜好,一片和平。
沒想到現在何致遠正好出差,媽媽忽然病倒,她整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好好的,怎麼會忽然病了?”唐嘉虹的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
“是……是我們的房貸還不上了,銀行說要收回抵押。”唐嘉霓的手用力的絞着另一隻手的手指,她暫時還不明白還有什麼問題,因爲媽媽本來說,奶奶的房子很大,其他的叔伯兄弟都已經有了自己的房子,到時候讓奶奶把房子給她們住,也沒什麼問題。
因此,她們纔會去醫院,想要試着向奶奶要房產證,但是沒想到,卻連老人家的面都沒有見到,便被趕了出去。
唐嘉虹的眉頭微挑,就算是她們活不下去了,何家也不至於見死不救吧,何致遠不是爲了唐嘉霓幹什麼都行嗎?怎麼會任由着那套房子就這麼被銀行收回去?
“那個很愛你的人在哪呢?”唐嘉虹的語氣充滿譏誚,“就這點小事,難道就算大難臨頭,要各自飛了?”
“致遠他……他也沒有錢,爲了公司的事情焦頭爛額,我……我……”唐嘉霓咬着嘴脣,說不下去了,眼眶一紅,一滴眼淚緩緩的從眼眶中流下來,反射着燈光,十分的楚楚可憐。
“在哪家醫院?”說到底,她也是自己的母親,在父親死後,一個女人帶着兩個女兒,將姐妹倆拉扯大,性格變得市儈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在婚變前後,她的態度,實在是讓唐嘉虹無法原諒她。
她至今仍記得,母親讓自己像小時候讓一件東西一樣的把自己的丈夫讓出來,只是因爲唐嘉霓更符合何致遠家的要求,可以成爲一個賢惠老實能生孩子的媳婦,這樣就可以得到何家更多的經濟支持。
唐嘉虹的性格雖然強硬,但是,面對無法割裂的血親,她還是不能做到徹底的冷酷無情,道理她都懂,只不過真正自己面對的時候,哪能放的這麼瀟灑。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在哪家醫院?”
“市第一人民醫院。”唐嘉霓急忙回答。
此時已是華燈初上之時,街上的霓虹燈閃爍着炫目的色彩,唐嘉虹默默的看着車窗外五光十色的世界,想起雖然“霓虹”這個詞是霓在前,虹在後,但霓本爲副虹,色彩不及虹色鮮亮。
難怪很多人家會在起名字的時候認真研究,引經據典,原來,名字與命運真的是有聯繫的啊……
到醫院的時候,母親已經沒事了,現在已經送到監護室,醫生說她有一根心臟血管末端發生鈣化,血管彈力不足,急怒攻心之下,心血管供氧不足,就出現了心悸繼而昏迷。
幸好送來的及時,否則長時間的休克將會造成腦死亡,現在雖然救過來了,也不需要繼續住院,但是家裡需要常備氧氣瓶,以備不時之需,還有就是情緒不能起伏過大。
唐嘉虹站在牀邊,看着躺在牀上還沒有蘇過來的母親,身邊站着滿臉寫着擔憂的唐嘉霓,此時此刻,好像又回到了只有母女三人相依爲命的日子,唐嘉霓望着自己的妹妹,眼中滿是希冀與期待,現在她的主心骨只有唐嘉虹了。
“爲什麼何致遠不管這事?”唐嘉虹冷冷的問道。
唐嘉霓低下頭,聲音低如蚊蚋:“是,是這樣,婆婆將致遠手上所有的經營權都收回,讓他自己出去找業務,按普通的業務員的收入提成給他,連家裡日常費用都按最低的給我,她說……”
怎麼聽起來好像被收了零花錢的小孩子,唐嘉虹皺着眉頭:“說什麼?”
“她說不能再由着你家親戚把我們何家吸乾!”說完,唐嘉霓的眼淚又要落下。
吸乾?唐嘉虹看着唐嘉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唐嘉霓的眉宇間盡是惆悵,聲音顫抖着說:
“那天奶奶的壽宴之後,三叔就打電話過來,說自己有個親戚,想要到我們城市來工作,他自己會去找工作,只要我們收留他幾天就行了,我想着反正家裡這麼大,還有一間客房空着,於是,就答應了,沒想到,一住就是四五個月,他,他也不找工作,天天在家裡玩遊戲,也不幫着做家務,房間也不收拾,被他弄的一團糟。”
唐嘉霓想起屋裡可怕的樣子,不由的嘆了一口氣:“我明裡暗裡的讓他趕緊找工作然後搬走,他跟我說現在城裡人才過剩,工作不好找,他也在努力的投簡歷,但是沒有迴音什麼的……我,我也沒辦法。”
呵呵,我也沒辦法。唐嘉虹不由發出一聲冷笑,當初她是怎麼說自己的,唐嘉虹對那些親戚的要求直接回拒的時候,唐嘉霓說這樣不好,大家都是親戚,擡頭不見低頭見,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云云,於是好話都讓唐嘉霓說盡了,壞人都是她唐嘉虹做。
現在唐嘉霓終於知道什麼叫做請神容易送神難了吧。
“那也只是住在你們的屋子裡不走而已,爲什麼會鬧這麼大?”唐嘉虹不解,上升到收經營權和費用的地步,一定是還有更大的,對這個姐姐,自己可太清楚不過了,永遠的挑情節最輕微的說,如果不催逼着她,她從來不會把重點說出來。
果然,唐嘉霓哼哼唧唧了半天,終於說出真話。
不僅僅是有親戚住,還有以各種理由的借錢:老家要修房子了,要修路了,祖墳要修了、家譜要修了……讓何致遠一遍又一遍的掏錢,邀請他參加各種家族聚會,說是聚會,其實就是要讓他認捐這個認捐那個,很快,就花出了一百多萬。
他們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當初姐妹倆的父親離世之後,他們的嘴臉,幾乎就寫着“女兒不是我們唐家的人”,什麼祖墳什麼家譜,外孫女都沒有資格祭拜入譜的。
現在真正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所以性別從來都不是問題,問題是貧富。
“他不是很愛你嗎,連一百多萬都不願意爲你花?”唐嘉虹的聲音裡帶着不屑。
唐嘉霓的眼中閃着淚光,咬了咬脣,繼續說:“我……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婆婆說,再這麼給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填得平這個無底洞,而且,致遠的公司,好像丟了一個大單,婆婆很生氣,那個時候,正好三叔又打電話進來,被婆婆聽到了,就……就……”
“婆婆還說,怎麼以前就沒這麼多事,娶你進門以後,怎麼什麼人都找來了。”唐嘉霓從來都是被捧在手心裡的,哪裡受過這樣的重話,她眼淚汪汪的看着唐嘉虹:“以前,爸那邊的人都沒有找過你嗎?”
唐嘉虹的眼底滿是淡漠與涼薄,她輕描淡寫說了一句:“找過,被我拒絕了。”
反正那些人對她們家根本就不好,老家裡的房子與田地,本來應該有她們家一份,但是,由於沒有男丁,於是就這麼被無聲無息的侵佔了,又趕上有一條高速公路啓動,要徵地,那幾百萬的徵地款早就被那些親戚們分的一乾二淨,連個聲響都沒有讓母女三人聽見,如果不是因爲唐嘉虹研究這方面的信息時剛巧看見,只怕這輩子都不會知道。
也是性格使然,唐嘉虹始終沒有讓何致遠見識到父親那一支的親戚們的可怕一面,如同第一次吃過人肉的野獸,記住了那樣的鮮美之後,便再也不會鬆嘴。
“雖然你被限制了消費,不過相信何家還是會支付醫藥費的吧,好了,人我已經看過了,既然沒事,我就先走了。”唐嘉虹面無表情的轉身。
“等一下……”一個熟悉,卻比平時要顯得疲憊許多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
唐嘉霓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媽,你醒啦?醫生說了你這個病沒什麼事的,多休息就好。”
“扶我起來。”她忙着迎上去,唐母身子還很弱,只能倚在牀頭,唐嘉霓又是擡起牀,又是給墊軟枕,唐嘉虹看着這母慈女孝的一幅畫面,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外人,不僅是外人,就連點頭微笑這樣的陌生人禮儀,她都不想給。
唐嘉虹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就像看着無聊的電視劇,沒有一絲表情。
“你先坐下。”唐母說了這麼一句,聲音也沒有多少熱切的情緒,看得出來,她現在也不是特別想看見唐嘉虹。
“你嫁出去這麼久了,一個電話不打,也不回家,你還記不記得你是誰生的?”嚴厲的聲音傳來,雖然剛剛纔醒,可是母親的氣勢一點也沒有減弱半分,這讓唐嘉虹忍不住冷笑一聲:“打電話說什麼?回家看什麼?記得是誰生的,然後呢?”
“你!”唐母萬萬沒有想到,唐嘉虹居然會回嘴,以前雖然她的性格也很硬,但是她從來也不會這樣直白的頂撞自己。
唐母的眉頭陡然皺起,大口的喘息着,唐嘉霓見狀,忙緊張的用手在唐母的背上順氣:“媽,別急別急,慢慢說。”
然後又轉頭看着唐嘉虹:“你怎麼能這麼跟媽說話,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身體已經受不了刺激了,剛纔醫生說的時候,你不是也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