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雖然不是第一次踏入這種場合,不過這次的規格,明顯比祝福過去參加過的那些都要高不少,在場有不少金髮碧眼的外國人,祝福看着他們每個人都長的一樣,反倒要李墨一一路向她介紹這個人是誰,那個人是誰。
“你真的全記下來了?”祝福覺得興許這是僥倖,遇上的全認識,不認識的都沒出現。
李墨一壓低了聲音:“不想想我以前是幹什麼的,要是人都認不全,那豈不是要幹賠本買賣。”
“你爲什麼可以把這種作奸犯科的事說得這麼輕鬆?”
“因爲那是萬惡的封建社會。”
“殺過好人嗎?”
“好人怎麼會賣出高價,我可是很貴的。”李墨一壓低聲音,“無非是朝堂傾軋,狗咬狗,一嘴毛,誰都不是好東西。”
李墨一的過往對於祝福來說,只不過是一個傳說故事而已,隔了幾千年,在三觀方面,她接受度挺高,反正……就算李墨一不動手,他們也活不到現在。
“那邊站的那位,就是法蘭西大使館的一秘,旁邊的是二秘,還有一個文化部參贊,右邊那位是法蘭西知名影評人,在金棕櫚電影節上讓多少影星又愛又恨。你說,我要不要過去湊熱鬧?”
祝福搖搖頭:“現在他身邊圍着的鶯鶯燕燕那麼多,你擠過去算什麼,平白無故拉低了身份。等一等,有機會再說。”
她轉頭望向李墨一:“聽說你當年冒充探花,混入瓊林宴,還當場賦詩一首,讓皇帝並文武百官都稱讚不已?”
“是啊。”李墨一不知她爲什麼忽然想起這件事來了。
“那一會兒,我就看你表演了,別鬧出什麼潑酒,摔倒之類的老套瑪麗蘇劇情,我可丟不起這人。”
李墨一從身旁的侍者託着的盤中取過兩杯紅酒:“那當然,如果要真把這些人的衣服給潑了,他們肯定馬上回去換衣服,哪還有機會深聊。”
“別光會說,不會做。”祝福揚了揚眉毛。
大廳裡的人越來越多,娛樂圈,其實與平常的圈子差距並不大,大家也都喜歡各自找自己的熟人說話,陌生人想要插進去,確實不容易,很容易弄巧成拙,惹來別人的不快。
在場那些身份顯貴的人數有限,多的是各顯神通不知從哪裡混來邀請函的路人,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以期晉身之道。
競爭很激烈啊。
李墨一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對祝福說:“看我的。”便大步上前,祝福看着他的模樣,忽然有一種送丈夫出征的感覺,走向那衣香鬢影的脂粉堆名利場裡,掀出一番浪花。
他的目標是一位法蘭西導演弗朗索瓦,他的商業片,一直都走的是大製作大場面的風格,在殺伐鐵血之中,又會加入對人性的思考、對戰爭的反思,比起那些基本沒有情節,只求爆炸追車的爆米花,又多了一層深度,就算是在好萊塢那一系列的動作大片裡,也毫不遜色。
這位導演以前從來沒有到過華夏,現在他的出現,不由得讓人覺得這是一種信號,他也想要在觀衆市場龐大的華夏市場分一杯羹,現在許多國外大導演都會選擇華夏的演員,或是加入華夏的元素,以期獲得華夏觀衆的好感和親睞。
只不過,這位弗朗索瓦導演以前從來沒有與華夏這邊有過任何接觸,有人說他一直對華夏這邊有歧視,認爲這裡的演員都急功近利,不擇手段的急於出頭,根本就不想好好磨練自己的演技,就憑着父母給的臉,或是整容大夫給的臉。
他曾經說過,演員就應該演什麼像什麼,而不是像什麼演什麼,如果一個人總是在演自己,那麼,就算是演自己,劇本也總有與他自己不相符的地方,他不能容忍劇本爲演員讓步,更不能容忍主演的檔期不足,動不動請假,到時候全靠後期做後期摳圖。
“如果我是遊戲公司,那麼,會很高興用這些人的臉做爲我的人物模型,但是,如果是做爲我的演員,這是對藝術的褻瀆。”
此次他會出現在法蘭西文化交流周的晚宴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他的好友,法蘭西文化部參贊的邀請,畢竟這樣的場合,如果少了票房保證級的商業片導演坐鎮,那麼整個文化周的含金量都會感覺低了許多。
何況弗朗索瓦年輕時在華夏留學數年,講得一口流利的華夏語,聽說讀寫毫無壓力,他本人站在這裡,就好像是華夏與法蘭西友好接觸的活範例,大使一定要請到他到場。
被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包圍着的弗朗索瓦站在一旁,雖然也有些人想要上前套近乎,但是卻根本不知從何下手。
對話總是這樣:
“晚上好,弗朗索瓦先生。”
“您好。”
“最近您是否有新片計劃?”
“沒有。”
“哦,那真是太遺憾,很期待能在影院裡看見您的作品呢。”
“謝謝。”
“那麼您對近期上映的新片有什麼觀點嗎?”
“沒有。”
這簡直就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站在一旁的文化部參贊看着陸續幾個人過來都鎩羽而歸,他笑道:“哦,弗朗索瓦,今天晚上,興許有人可以讓你說超過兩個字的話。”
“徒勞。”
文化部參贊忍不住笑出聲,說:“我們這麼熟悉,是否可以對我多說兩個字呢?”
“好的。”
接着,又是一陣沉默,一旁的大使館一秘和二秘也忍不住笑出聲。
弗朗索瓦臉上帶着笑,轉臉看向場中的時候,卻眼神冰冷的,那些滿場紛飛的人們令他感到厭煩,他嘴角的那抹笑,也不知是譏笑還是冷笑。
他擡起手腕,時針指到八點整,距離晚宴開場,剛剛過了半個小時,弗朗索瓦已經感到意興闌珊,眼前這些人看起來都目的性過於明確,實在可憎的很。
“哦,八點整,我該回去了。”弗朗索瓦對文化部參贊說。
當然知道老朋友在想什麼,文化部參贊笑道:“哦,我親愛的老朋友,這裡是華夏,不是法蘭西,瑪麗不會怪罪你回去太晚的。”
“可是我已經吃飽喝足了,記者們也已經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照片,這已經足夠了。”
“你就不想與這裡的女士們先生們多聊聊關於你的新片構想嗎?”
“哦不了,也許,我會主動聯繫一些華夏一線藝人的經紀公司,但是在這裡,哦不,這裡我只看到了赤/裸/裸的欲/望,不是對藝術,而是對金錢對地位的渴望。”
文化部參贊見他如此的堅決,也不好強留,弗朗索瓦走向大門時,當穿過人羣,快要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一旁有人在高談闊論,說的正是他頗有興趣的戰爭內容,不由停下腳步:
“其實最初,紅丸帝國提出的口號是‘大東亞共榮圈’,爲什麼華夏人這麼激烈的反抗,自古以來,華夏自己也是堅持着大一統王朝纔是正義的,那麼,集整個東亞之力,共同發展,共同進步,有什麼不好呢?”
這個問題很尖銳,自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就時常聽見這樣的論調,弗朗索瓦循聲望去,發現是一個年輕男子,在與另一位女士聊天,那位女士他認識,是省電視臺的喬瑜。
方纔的問題,就是喬瑜提出的。
同樣是華夏人,提出這個問題,還真是需要一些勇氣的,弗朗索瓦很想聽聽這位男士怎麼說,那個年輕的男子正是李墨一,他與喬瑜商量好了要做一齣戲,在這裡等着對戰爭史和反戰很有興趣的弗朗索瓦自己上勾。
只聽李墨一回答道:“如果紅丸帝國真的只是想要建立大東亞共榮圈,那就不會一再的想要侵佔華夏的土地,而是坦坦蕩蕩,通過正當的手段與華夏一起開發建設,他們只是想要華夏的資源和土地,並不想要合作共贏。”
“其實現在有很多人有這樣的思想:管他皇帝是誰坐,反正我都是平頭老百姓。但實際上,真正輪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就不是這麼想了。每個民族都有着自己的歷史傳承,因而帶來的民族性,華夏以前也並非沒有被異族統治過,但是,只有與華夏融合的那些民族,才能長治久安。”
“可是,如果當時不反擊,只是做一個順民的話,那不就不會有人流血,也不會有人死了。每次戰爭的開始,都是兩方誰都不服輸,直到國力打盡,纔會有一方認輸。如果實力不強的那一方早早認輸,不就好了。”
李墨一笑笑:“如果早早認輸,能得個好結局,我相信,就不會有那反抗的星星之火,更不會有燎原之勢,紅丸帝國一開始就沒打算與華夏百姓好好相處,如果不是被逼到一定的程度,追求穩定的華夏百姓,是不會想着以命相拼的。”
喬瑜點點頭,她的餘光掃到弗朗索瓦往這邊走過來,於是,她停下與李墨一的對話,從一旁取了一杯香檳,慢慢的啜飲,下面就看李墨一自己的表演了。
一開始,弗朗索瓦以爲他只是想要藉故與喬瑜接近,沒想到後面說的越來越深入,如果是爲了引起女人注意的手段,那麼,他實在是太失敗了。
“您好,喬小姐。”弗朗索瓦向喬瑜問好。
喬瑜微笑着向他致意,弗朗索瓦笑着說:“剛纔我無意間聽見兩位關於戰爭的討論,沒想到,喬小姐這樣的佳人,對鐵與血的事情,也這麼有興趣。”
“因爲我在準備一部紀錄片,涉及到二戰時期太平洋地區的戰局,這個紀錄片打算做成有真人演出的那種形式,這位李墨一先生,在之前曾經拍過一些電視劇,形象很符合當時有爲青年的代表,因此,我正在詢問李墨一先生對於戰爭的理解。”
弗朗索瓦看着李墨一:“與女士爭辯可不是紳士所爲。”
“哦不,弗朗索瓦先生,我並無意與喬總監爭辯,只不過,現在有很多人的思想很危險,如果不能正確看待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那些事情,對於曾經在戰場上犧牲,而換來今天安穩局面的戰士們來說,是十分不公平的。”李墨一不卑不亢,完全沒有想要刻意討好弗朗索瓦的意思。
反倒引起了弗朗索瓦的興趣,他說:“如同喬小姐所說,如果一開始紅丸帝國入侵的時候,華夏就放棄抵抗,雖然現在的華夏可能已經成爲了紅丸帝國一部分,但是,那個時候,就不會有這麼多的傷亡。”
李墨一搖頭:“不一樣,如果那時候就放棄了抵抗,所有華夏族人都會被趕盡殺絕!如同911之前,所有航空公司面對劫機犯的態度都是不要抵抗,讓劫機犯達到他們的目的就好,但是911之後,就算是最愛惜生命的美利堅,也不得不對自己的政策進調整。”
李墨一那雙黑色的瞳眸閃着光芒:“華夏有句話,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何況是當時四萬萬的華夏同胞?”
“華夏從來都是一個熱愛和平的民族,不主動挑起戰爭,但也不懼怕戰爭。”
很少有見到在自己面前說話還這麼硬的藝人,弗朗索瓦又與他聊起了對於戰爭與人性的看法,李墨一對答如流,無論是古代戰爭,或是中世紀的宗教戰爭,或是一戰二戰,他都有自己獨特的看法,其主旨思想便是由盧梭最後完成系統理論的“天賦人權”思想。
李墨一在背資料的時候,記得這位導演,是盧梭的狂熱愛好者。
果然,弗朗索瓦在聽見李墨一引用《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中的觀點時,眼神都不一樣了,他已經對眼前這位年輕人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兩人就現在電影與電視劇中體現的思潮進行了熱切的討論,祝福遠遠地站在一旁看着他與弗朗索瓦如同老朋友一般的談天說地,她也聽見旁邊有人竊竊私語:“那個男人是誰啊,怎麼弗朗索瓦跟他聊得這麼開心?”
“嗨,就一個三流演員,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手段引起老頭子注意的。”
祝福轉頭看了一眼,祝福只覺得兩人莫名的眼熟,於是湊過去,用她熟練的套話技巧,問出兩人的身份。
一聽見名字,祝福就在心中冷笑一聲:“我當是什麼角色呢,搞了半天就是拍攝現場背不出臺詞,只會說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那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