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師父的一席話,任盈盈若有所思,沉吟半晌後纔開口說道:“只是這歪經邪氣卻也厲害得緊,想當初在衝哥、任我行、向叔叔、上官雲四大高手聯手圍攻之下,那個練了《葵花寶典》的韋應節非但沒有落敗,而且一直穩佔上風。要不是我先前聽師父提起過,那楊蓮亭是韋應節的男寵,便心生‘圍魏救趙’之計,在一旁折磨於他,使韋應節分心的話,那後果簡直是……簡直是不堪設想。”
東方不敗聽了,微微一笑,打趣說道:“是啊,是啊,你的衝哥有個三長兩短,那後果太嚴重了。”任盈盈皎白如玉的臉頰上泛起一抹紅暈,扭捏道:“哪……哪裡有。我是在擔心自己要是完不成師父交代的任務,那可怎麼對得起您呀!再說,要是任我行這顆五嶽劍派棺材板上的最後一顆釘子被殺了的話,師父您的計劃就要出岔子了。不過照之後的情形來看,這顆釘子也用不上了,您說是……”
話音未落,忽聽東方不敗冷哼一聲,語氣森然道;“哼,你師父的計劃出的岔子還少嗎?”
任盈盈看見自己師父臉上的寒霜,連忙認錯:“徒兒錯了,徒兒錯了,徒兒不該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來惹您生氣。”
東方不敗嘆了口氣,轉身嚮明月所在的方向走了幾步,惘然若失道:“你沒有錯,是師父錯了,師父的計劃大錯特錯,錯漏百出。兩年前,在衡山城中,爲了按我的計劃,用《辟邪劍譜》引得五嶽劍派內鬥,你師父一直在暗中監視林震南夫婦,寸步不離;誰曾想嵩山派出手恁地狠毒,不但使劉正風家眷弟子盡數殉難,還讓曲大哥也陪了葬,我……我竟沒去施以援手,唉!”
“一年前,我派向問天去將任我行放出來對付左冷禪。這計劃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泄密。因此,爲了不引起任我行懷疑,我事先就沒支會江南四友,只期望演技了得的向問天能隨機應變,妥善處理當時的情況。可是,我又怎能想到你那衝哥會吸光黑白子的內力,而黃鐘公又義烈如斯,慷慨自盡,他……他們都是我的知音好友……”
“而在半年前,我在派你和向問天領着任我行與你的衝哥去殺韋應節時,萬萬沒有料到童大哥會跟着你們一起去見韋應節,更沒想到韋應節這隻白眼狼會出手殺死他,童大哥可與我親如兄弟、多次有大恩於我呀!都怪我,都怪我當初好奇心太盛,忍不住讓韋應節那廝去試練《葵花寶典》;不……不,師父錯得更早,我不該讓那廝當我的替身,以致他把神教弄得個烏煙瘴氣的;或……或許,師父一開始就不該一念之仁,收容這個禍根……”接着她便喃喃自語,回想起那個跟自己長得很像的韋應節來。
這韋應節本是河北滄州的一個小混混,自幼家貧,剛滿弱冠之年便把自己閹了,想要入宮去當太監。可惜他時乖命蹇,到了京城後,沒錢向招收太監的官員行賄,所以進不了宮,連太監也做不成。等他盤纏用盡,只好流落街頭,乞討爲生。所幸的是,那時親自到京城調查《葵花寶典》線索的東方不敗遇見了他,看他長得有幾分像自己男裝時的面貌,而且又如此可憐,大起利用兼悲憫之心,於是就把他帶到曰月神教總壇黑木崖上做自己的替身,這也是奪取任我行教主之位計劃的一部分。
初時韋應節感念東方不敗的大恩,而且自己又不會武功,所以不但對東方不敗本人甚是恭敬,即便是假扮她處理教務之時,也是對手下的人客客氣氣,禮賢下士。後來,東方不敗循序漸進地傳他各路武功,從運用內力變聲之術,到五嶽劍法,直至因爲好奇《葵花寶典》是否真的只有自宮之人才能修煉及其威力究竟如何,讓他試練《葵花寶典》上的武功。
隨着東方不敗對自己信任的加深和自己武功的提高,韋應節漸漸變得飛揚跋扈起來。但他深知東方不敗的武功智謀深不可測,自己絕不是她的對手,因此在東方不敗面前還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而一旦東方不敗離開黑木崖,他便對一衆曰月神教的弟子頤指氣使。
待到東方不敗成功奪得教主大位之後,韋應節的胡作非爲也跟着愈演愈烈。那些教衆不明就裡,只道是過去平易近人的東方兄弟現在當上了教主,權柄在握,就志得意滿,驕傲自大起來,各人不禁暗自傷心。
然而真正的東方不敗卻正在爲了實現自己光大曰月神教、平定正邪仇殺的宏願,曰夜艹勞,馬不停蹄地奔波在江湖之上、武林之中,一面冥思苦想最穩妥的“一統江湖”之策,一面巧妙地周旋於中原各大門派之間。
後來當韋應節修習到《葵花寶典》第四重時,慢慢明白了天人化生、萬物滋長的要道,邪功大成,邪氣縱橫,已然成了一副不男不女的妖異模樣,再也無法繼續假扮雖然是女兒身,但卻英氣勃發的東方不敗了。於是他開始發起愁來。恰在此時,神教中一個無名小卒楊蓮亭,巴結上了韋應節,爲他出謀劃策,找了個相貌跟他有幾分相似但聲音完全不一樣的包學禮來當他的替身。這一下正解了韋應節的燃眉之急,那楊蓮亭也變就一夜之間大權在手,作威作福。
接下來,楊蓮亭更是想出來什麼‘教主令旨英明,算無遺策’,什麼‘屬下謹奉令旨,忠心爲主,萬死不辭’等等切口,來奉承韋應節。他越聽越喜歡,到得後來,只要有人不這麼說,便是大逆不道的罪行,說得稍有不敬,立時便有殺身之禍。隨着自己手中權力越來越大,楊蓮亭愈發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將教中不少功臣斥革的斥革,害死的害死。而曰月神教中人均說東方不敗近年來倒行逆施,已近於衆叛親離的地步。
而真正的東方不敗卻很少回黑木崖,每次她上黑木崖時,韋應節也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她恭恭敬敬。儘管韋應節和楊蓮亭的那些破事兒瞞不過她的法眼,但一想到五嶽劍派等自詡正道的傢伙纔是自己的心腹大患,黑木崖這個後院只要是有人看着,那人對自己還挺忠心,其看家的水平不高卻也只是癬疥之疾,也就對韋楊二人一再容讓。
哪怕韋應節把她假裝娶的七個小妾都殺了,東方不敗也沒有找他算賬。只是到了韋應節和楊蓮亭下令捉拿跟東方不敗交情極好的風雷堂長老童百熊的時候,她終於忍無可忍,卻苦於自己當時身在嵩山派,監視着左冷禪,看他如何謀劃五嶽並派,思索自己又該如何應付,實在是分身不暇,只好飛鴿傳書,命任盈盈和向問天帶同任我行、令狐沖等高手上黑木崖去,了結了二人。可惜還是棋差一着,枉送了童百熊的姓命。
言念及此,兩行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奪眶而出。月光映在淚痕之上,更顯出東方不敗的楚楚動人。
“盈……盈盈。”東方不敗低下頭來,哽咽道。
“徒兒在。”任盈盈連忙應道。
“我爲了使韋應節在扮作我時不露破綻,曾跟他講過我從前的不少事,包括童長老多年來待我的種種好處。想不到……想不到,那廝加害童大哥前,竟然還提起一二。你說,童長老當時聽了是否覺得比自己被他殺了要難過?”東方不敗問道。
“那是,那是當然。我看韋應節那廝十幾年來假扮師父您都扮得走火入魔了,他直到死都沒有道破自己的真實身份,可惜他這輩子都無法成爲真正的‘東方不敗’。唉,只怪徒兒無法阻止其恣意妄爲,害苦了……害苦了童伯伯。”任盈盈點頭回答。
“其實這事也怪不得你。記住,以後定要好生優待童長老的家眷兒孫,不得有誤!”東方不敗定了定神,斬釘截鐵地說。
“是,徒兒謹遵師命。”任盈盈答得也是乾淨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