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龍阡目中浮現出一絲異樣的複雜之色,卻沒有說話。
謙謙盯着惡鬼龍船上沉默的龍阡,手中天機扇不禁握緊了幾分。
接着,謙謙扭頭看向一旁的焱月,二人對視了一眼,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緊張之色。
蕭隱平靜地看着龍阡,等待龍阡的回答。
只見龍阡緊緊盯着蕭隱,沉默了許久之後,說道:“好!既然接下了龍某一掌,那龍某自會遵守承諾,今晚任憑你們離去。”
說罷,龍阡身形突然一變,整個人猶如一個灰色幽靈一般,消失在了身後的船艙內。
緊接着,惡鬼龍船突然向後一撤,竟然沒有任何調頭地飛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從龍阡回答,再到惡鬼龍船消失,竟然不過區區片刻而已。
如此乾脆利落的離開,反倒令蕭隱諸人不禁一愣。
謙謙看着惡鬼龍船逐漸消失的身影,緊握天機扇的雙手終於緩緩鬆了下來。
“呼~~~”
東方謙謙長舒了口氣,搖了搖頭,現出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還真是說走就走!有點意外!”
東方謙謙看了看衆人,有些疑惑地說道。
焱月點頭道:“是有些出乎意料,原本還擔心這龍阡跟宮羽一樣會出爾反爾,沒想到,還有些信用。”
蕭隱道:“不管如何,至少現在,我們是安全的。既然是安全的,那便立刻去休息,以應對接下里的麻煩。我敢斷定,咱們這趟瀾滄江之行定然不會太平了。”
謙謙問道:“你是說龍阡方纔的賭注僅僅是保證了我們今晚的安然離開,但是卻沒有保證以後?”
蕭隱點頭道:“正是。因爲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我們。”
焱月問道:“何以見得?”
蕭隱道:“所謂浮屍祭祀,恐怕只是他們隨口編造的一個藉口而已。以十二連環塢的赫赫兇名,哪裡還需要求神拜佛,祈求龍王保佑風調雨順?單就中天大陸數十條水路上,每日往返的千萬條大小商船,便足以供給其一切了!哪裡還需要像普通漁民一般,出海打漁之前,朝着龍王爺拜祭一番!分明就是藉口!”
謙謙點頭道:“不錯!我也一直在懷疑這點,我剛纔在腦子裡翻遍了我看過的所有天機樓密卷,就是想不起來,十二連環塢會做這種事情。”
焱月道:“那依你們看,他們用這個藉口來故意找我們的麻煩,到底是要做什麼呢?”
謙謙面色微微一凝道:“我思來想去,恐怕唯一的解釋最後還是要着落在我們此行的目的上了。”
焱月一驚:“黑棺?!”
謙謙點頭道:“除了這個目的,我實在想不出來,我們幾個身上,有任何有價值的地方值得堂堂十二連環塢的二當家親自出馬。”
焱月微一沉吟,也點了點頭道:“如今想來,確實如此。只是,護送黑棺之事極爲隱秘,除了全部殉難的天麒衛和公孫先生之外,我們當初的對手,宮羽和唐血陽等人應該在壽陽城碼頭那一晚都死了……”
謙謙搖頭道:“宮羽和唐血陽如今看來,也不過是馬前卒而已,其背後隱藏勢力之大,早已經超乎想象。能夠造出活人機甲這種怪物的勢力,呵……我想遍了整個江湖,也找不出任何一方勢力,有此等能力。即便是偏居西蜀一隅,精通機關暗器之術的唐門,恐怕也沒有這等能力!”
蕭隱聽得唐門二字,頓時心中便是一動。
蕭隱立時便想到了唐簡所說唐門之真正淵源乃是墨門,而墨門偏偏就掌握着人偶術。
聯想起從宮羽一行人所攜帶的機甲怪人的種種表現,以及九龍棺內的半成品活死人偶。
蕭隱隱約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改造活人成爲機甲怪人的機甲秘術,極有可能跟唐簡發明的半成品人偶秘術一樣,與墨門的人偶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看着蕭隱沉思的樣子,謙謙微微一愣,隨即一拍蕭隱問道:“誒!差點忘記問你最重要的事情了。”
蕭隱被謙謙一拍,頓時回過神來道:“怎麼?什麼重要的事情?”
謙謙緊緊盯着蕭隱問道:“幾個時辰不見,你去了趟下面的倉庫,就直接升了一個小境界,這是怎麼回事?還有,你剛纔是怎麼擋住龍阡那一掌的?”
蕭隱輕輕一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在倉庫下面的時候,只是小睡了片刻,醒來的時候,就感覺神清氣爽,好像脫胎換骨了一般,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看來果然如我所想,真是小境界的突破了。”
謙謙立時瞪大了雙眼道:“睡覺就突破了?!你在開玩笑吧?!”
蕭隱有些無奈地一攤手道:“好像就是這樣的吧。”
謙謙立時看向一旁的焱月和星朧,三人目中各自現出一絲不可置信之色。
然而,謙謙沉吟了片刻道:“好,就算這件事你不知道,那擋住龍阡那一掌,你總應該可以說個明白吧。你別告訴我你是做着夢就擋下來了那一掌。從剛纔的情況來看,從一開始你在言語上處處對龍阡不客氣,再到主動提出那個賭局的時候,都是你故意爲之,是吧?”
蕭隱點點頭道:“是。從龍阡說出浮屍祭祀的由頭之後,我就知道他們志不在那十幾具浮屍,而是在我們。而且,瀾滄江這麼大的江面,爲何獨獨這十幾具浮屍是朝我們飄過來的?分明是有人算準距離,故意放下浮屍。然後以此爲由,接近我等。
但是,正如你所猜測的,我們這羣人身無長物,哪裡有什麼地方值得堂堂十二連環塢的二當家來出手?和你一樣,我也覺得他們的目標恐怕就在黑棺!只是,如果他們的目標如果是黑棺的話,那恐怕龍阡跟宮羽一行人一樣,都是那背後那股極爲神秘勢力的一員。所以,問題就來了。拋開這股勢力的強大不說,單就龍阡一人,便足以拿下我們。可是爲何他還要跟我們羅嗦這麼久?”
謙謙和焱月聞言,頓時不禁目光一凝,陷入了沉思。
蕭隱繼續說道:“我當時便立刻想起了當初宮羽的那般做態,明明佔據了絕對優勢,卻還非要跟我玩什麼賭局,實在令人費解。如今想來,宮羽這般做法,定然是跟那晚你們看到的另外的一個‘我’有關。”
謙謙一驚說道:“你的意思是指,宮羽當初擺下的賭局,是故意引誘那另外一個‘你’出現?”
蕭隱搖頭道:“我不確定,只是猜測。但是至少從現象上來分析,顯然宮羽並不想立即置我於死地。這一點,我是肯定的。”
謙謙點頭道:“不錯,如今回想起來,確實如此。”
蕭隱繼續道:“所以,如今遇上龍阡,我立刻想起了宮羽。兩相比較之下,我發現他們二人竟然對待我們的態度都是驚人的相似,那就是,既明確地表示了敵意,卻又偏偏故意不下死手,而是有意無意地留出一線生機。
先是宮羽奇怪的賭局,再是龍阡明顯帶有試探性質的話語。
我就大膽做了個判斷,這龍阡,極有可能也不會想要馬上置我們於死地。
所以我便立刻順水推舟,故意屢屢用不敬的話語試探龍阡,想看看龍阡的反應。
果然,你看龍阡,面對我諸多明顯帶有挑釁的話語,幾乎是完全的置若罔聞。
以龍阡這等人物,豈是這般會任憑一個無名小輩如此多番嘲諷而沒有絲毫反應。
想來,定然是有一個更爲重要的理由在背後支撐着龍阡,必須這麼做。就像宮羽當初明明佔盡優勢,卻依舊多此一舉,擺出那個古怪的賭局。
一念及此,我立刻便生出一個大膽的計劃,那就是用宮羽的賭局方法,將我的最後推測丟給了龍阡,來換取我等的主動權!因爲我想徹底試試,到底我的推測,對還是不對。”
蕭隱頓了一頓,繼續說道:“若是我猜測對了,那龍阡一掌之下,定然會給我留下一線生機。若是我猜錯了,至少還能保住你們一命。”
說到這裡,謙謙看着蕭隱微微搖了搖頭道:“其實,我們……”
蕭隱見狀,立刻一擡手,做了個阻攔的動作道:“我明白……但是,這是當時我能想出來的最好選擇了!只是,我終究還是低估了龍阡,沒有想到龍阡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圖,所以他纔會開出他自己的那個賭注。但是,那時候箭已在弦,我只能真正賭上一賭了!”
謙謙看着蕭隱,沉默了片刻,說道:“所以……你是在拿着自己的命去賭,賭你猜測的一切,賭龍阡會手下留情。然後,居然還賭贏了。”
聽到這裡,焱月終於明白過來蕭隱在這短短時間內所做的一切。頓時,看向蕭隱的目光再次現出一絲複雜之色。
謙謙面露一絲沉吟之色道:“一開始,我們隔着數丈之遠便感到了龍阡掌力之雄渾,還真擔心會出事,沒想到,真如你所料,他真的是手下留情了。不然我說呢,你怎會真的接下真晶境的一掌。”
蕭隱看着衆人雙目之中依舊充滿關切的神情,再次心中一暖。
蕭隱勉強一笑道:“其實也是運氣好!雖然龍阡手下故意留情了,可那真晶境高手的區區一擊,也絕不是那麼容易接下來的。還好我用我這匣子擋了一下,否則,就算龍阡有心放水,以我剛開氣府的修爲,恐怕也是接不下來的。”
看着蕭隱慘白的面容上那一絲極爲勉強的笑容,以及嘴角掛着的一絲鮮血,焱月心中再次一緊,恨不能立刻伸出手,替蕭隱擦去嘴角的那一絲殷紅鮮血,然後再多問幾句關心的話語。
然而,就在這時,焱月視線之中突然浮現出星朧絕美身姿。
這一瞬間,焱月俏麗的面容微微一僵,嘴角不禁微微一抖,隨即目光一黯,所有的念頭,立時猶如三寸火苗遇上冷雪澆頭一般,瞬間熄滅。
再看星朧,此刻面色雖然依舊平靜,然而人已經來到了蕭隱面前,掏出了當初公孫慕白交給她的整瓶雪陽丹,遞到蕭隱面前,非常簡單地說道:“給。”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着星朧,鼻中似乎能夠聞到星朧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絲淡淡清香,蕭隱蒼白的臉色竟然微微現出一絲紅色,整個人似乎也顯得有些拘束起來。
“好啦!給你就接着吧。”
謙謙翻了下白眼,然後直接把星朧手中的藥瓶直接塞到了蕭隱懷中。
然後,謙謙又低聲嘟囔了一句:“都這麼熟了……還不好意思……有勁麼……”
蕭隱聞言,頓時再度瞪了謙謙一眼。
接着,蕭隱來到那十幾具浮屍面前,看着衆人說道:“能不能幫我把他們扛到下面的倉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