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年,十月十四日,小雨。
我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整整二十七個小時不眠不休,都在研究這本《風凌御行術》,我翻閱了很多有關秦朝的史料、野史,但一無所獲,所以只能從這本圖文並茂的秦朝奇書上入手。
秦朝不但統一了六國,還統一了文字‘小篆’,很了不起的貢獻,所以我將小篆翻譯成現代文字,並不算太難。
我翻譯出第一章後,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小何跟喬總,我們三人很快達成了共識,決定一起練練看。”
周餘弦看到這兒,心中突然涌起了一個奇怪的想法:“爺爺他們練武,王爺爺也會武,他恰好又把武功傳給了我,這是爲什麼?當年他想找個人將武功傳下去,那麼多小朋友,但偏偏選中了我,難道是因爲他跟爺爺認識?”
周餘弦忙翻看下一頁,卻發現這篇不再是日記,而是隨手筆錄:
“前幾天課上,劉小生給我的提問,我雖然解釋說用中國一個國家的歷史,去比照全世界整個人類史,難免會找到相似的事件,但其實在我心中,也產生了一絲疑惑。
這幾天,粗略整理了一下,就發現了不少中外歷史在時間上重合的大事件:
西元前3000年左右,埃及金字塔王朝建立,正好與《史記》中記載的華夏上古爲同一時期,俱爲東西方古代文化的始源。
西元4世紀,西方蠻族入侵,羅馬帝國瓦解,而中國也正值五胡亂華,西晉王朝滅亡。
文化方面,西元前,八至九世紀,西方堪稱偉大的歷史鉅著《荷馬史詩》誕生,與中國偉大的詩歌典籍《詩經》產生時代驚人的相同,兩者交相輝映,照亮世界詩壇。
以上發現頗讓我吃驚,但仍不足以證明什麼,世界國家何其之多,而中國只有一個,如此對比的邏輯始終有很大漏洞,無法自圓其說。
罷了,近來手頭太忙,無暇顧及這些理論假說,以後空閒了再作深入。”
看了周幾
這一段引用對比,周餘弦大爲歎服,深深震驚於周幾的博學,同時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發了一會兒呆,周餘弦正又要繼續往下看,只聽宗尚在裡面飯廳叫道:“吃飯了,別看啦!要看你慢慢拿回去看吧,有的是時間……”
“我可以帶走麼?”周餘弦又驚又喜。
“那本來就是你公的遺物,自然要還給你們家的,但當時只說讓我暫時保管,誰知道這老東西就這樣一去不回了,唉……”
周餘弦走到餐桌前,卻見宗尚做了兩大碗簡單的煎蛋面,但加上切得很精緻的黃瓜絲、燙青菜等配菜,顏色鮮豔好看,清香撲鼻,令得周餘弦食指大動,才發覺自己已經飢腸轆轆了。
周餘弦吃相難看,不一會兒將一碗麪吃了個底朝天,連湯都喝乾淨了。宗尚吃得很慢,看周餘弦吃得這麼幹淨,很是高興,笑道:“怎麼樣?老頭子的廚藝還將就吧?”
周餘弦豎起大拇指,連聲讚歎,說笑中,他忽然看到對面上樓的牆邊掛着一個姑娘的黑白照,那姑娘面容姣好,作民國時期學生的打扮,梳了兩個麻花辮,懷抱書本,一股民國時期大家閨秀的氣質油然散發。
“教授,那、那不是我奶奶的照片麼?”周餘弦一愣,脫口問道,但話一出口他又後悔了,其實對於他爺爺奶奶跟宗尚的大概關係,他早就已經猜到了。
宗尚一聽周餘弦提起他奶奶,笑容頓斂,緩緩放下了碗筷,回頭看了眼相片,道:“是你奶奶又怎麼樣?我認識她還在你公之前!掛張照片也不行?”
“她還不是跟我爺爺在一起了……”周餘弦暗暗好笑,不過這句話他是在心裡說的。
宗尚卻似乎看破了周餘弦的心思,臉色一沉,怒道:“你小娃娃還敢笑我?我這碗麪餵了白眼狼了,你給我走,看見你我都來氣……你走!”他站起身拉着周餘弦,就往門外拖。
周餘弦也沒想到宗尚突然脾氣這麼大,慌忙哀聲道歉,可一點都不管用,宗尚把他推出門,連帶周幾的手記本一起扔給了他,“嘭”的關上
了門。
“教授六七十歲的人了,怎麼跟個孩子一樣,喜怒無常……”周餘弦苦笑着,倒也沒往心裡去,又道了聲歉,隔着門衝屋裡大聲喊道:“教授!感謝你的招待,那我就先回去了。”
天已經暗了,街上華燈初上。
雪不知在何時,已經下大了,隨着風被流放到這個冰冷的世界。
周餘弦懷抱着周幾的手記,漫步在街上,看着昏黃的燈光想被凍住了一般,凝固在寒風中,說不出的孤獨,而他的心,也開始隨之酸楚起來。
周餘弦想起了高二那年冬天的晚上,也下着這麼大的雪,樑慕雪給他發消息說她生病了,讓他請個假陪她去看病。他很焦急的請了假,結果與樑慕雪一見面,才發現樑慕雪竟然是騙他的,她卻將一條黑色的絨毛圍巾套在了他脖子上,對他說:“生日快樂。下個星期你的生日,我要月考,所以提前送你禮物了。”
周餘弦知道,那是三好乖乖學生樑慕雪第一次“曠課”,也是唯一一次。那天晚上,他差點激動得要抱着樑慕雪歡呼起來,但最終他的理智還是佔了上風。兩人牽着手,去吃了藏在巷子裡的串串、去江邊看了很久的花燈……
周餘弦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裡,不知不覺,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他停下腳步看着街上車來人往,頭腦一片空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半個月來他還是沒相信他竟然會跟樑慕雪斷絕了關係。
周餘弦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人在輕輕的拉自己的衣角,“哥哥,哥哥……”一個小姑娘的聲音響起。
周餘弦快速擦了一下淚,回頭一看,卻見是個賣花的小姑娘,笑道:“小妹妹,我不買花,謝謝……”
“哥哥,我是給你送信的,有一個叔叔讓我把這封信給你……”小姑娘說着,從花籃下掏出一個米白色信封遞給了周餘弦。
周餘弦一看之下,猛然大驚,頓時人也徹底清醒了過來!這信封跟上回母雞轉交給他的信封一模一樣,沒有郵戳、郵編,依然只有四個漂亮的書法鋼筆字“周餘弦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