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回來！”莫小茜哭喊着。
翻騰的巨浪拍打着遊輪，顛簸的甲板繼續下墜，水霧騰起，啪啪幾聲後，夜幕下的遊輪上所有的燈光都瞬間熄滅。
黑暗，巨響，寒潮席捲着每個人的神經，莫小茜驚恐地發現自己看不見夜川的身影了。
“夜川！夜川！”莫小茜發瘋地吼着，聲音被淹沒在浪潮中，她卻一直呼喊不停。
莫小茜搶過船員手裡的手電筒，緊張地照向海面。
這樣微弱的光並不能很快找到夜川，卻可以幫助夜川辨別救生艇的位置，如果他還有意識，還能移動呼救的話。
光柱在海面遊移，莫小茜忽然模糊地看見一個正在海浪中翻涌的人影。
“夜川！夜川！”莫小茜大聲呼喊着，雖然光線很暗，但她還是認出了夜川的身影，“救生圈在哪裡？在哪裡？快點扔過去！我丈夫在海里！”
船員向着手電筒的方向投擲救生圈，然而夜川距離遊艇的距離太遠，救生圈並沒有直接扔到夜川身旁。
夜川透過霧氣茫茫地海面，隱約看見一個揮舞着手臂似乎在大吼大叫的女人，脣角淡淡勾起--那是他的小女人。
至少她還在船上，至少她還是安全的。
夜川吃力地向着救生圈移動，但是速度那麼緩慢。
莫小茜看得心驚，猛然將手電塞入船員手中，大聲命令，“一直照着他！”然後撲通一聲跳入冰冷的海中。
“回來！你不要命了麼！”船員反應過來，趴在救生艇邊上大聲喊着，卻發現莫小茜從海水中探出頭，逆流遊着。
海水的寒意很快侵入莫小茜的體內，她感覺每個細胞都要被凍僵了。
才幾秒鐘她就受不了了，那夜川撐了這麼久，又怎麼會受得了？
漆黑的海面一片死氣，像是可以吞噬掉萬物的魔鬼。
莫小茜咬牙遊向亮光，那裡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等等我，夜川，我就來了！
因爲沒有做熱身，加上之前也一直在哆嗦，莫小茜的左腿很快抽筋了。
她拖着右腿像個殘疾一樣繼續遊着，漸漸靠近光影時，卻發現看不見夜川了！
莫小茜四處張望，海面上哪裡有夜川的影子！
蒼涼之感在她胸口炸開，莫小茜的眼睛不爭氣地又溼潤了。
猛地扎入海中，莫小茜向着深海游去。
光線滲透到水下，莫小茜依稀看見一個緩緩下沉的身體，他正吐着氣泡。
是夜川！
莫小茜游過去，拖住夜川的頭，貼上他的脣，一邊呼氣，一邊向上遊。
氧氣有些匱乏，莫小茜放開他的脣，好不容易撐到憋死之前衝出海面。深深呼吸一口，莫小茜又給夜川呼了幾口氣，然後，拖着他向着救生圈遊。
糟糕！左腿抽着，右腿也抽筋了！
莫小茜欲哭無淚，這是天要他們滅亡啊！
莫小茜用一隻手臂划水，另一手還不忘拖着夜川，“夜川，撐住啊，我們馬上就要上船了！不許睡！聽見沒有！”
始終得不到夜川的迴應，莫小茜心裡的恐慌越來越強烈。
這片漆黑的海上，唯一支撐
着她的信念就是把夜川救回去，如果夜川……不，不會有這種如果……
鹹澀的味道鑽進嘴裡，莫小茜分不清那是海水，還是淚水。
海面忽然又不平靜了，莫小茜看見一個巨浪拍來，下意識抱住夜川，堅決不能再度和他分開！
浪過之後，海面空空蕩蕩。
就在船員以爲莫小茜和夜川被海水吞沒而扼腕嘆息時，莫小茜卻倔強地揚起頭，再度出現在盪漾的海面。
咳咳……莫小茜嗆水了，身子也越來越僵硬，好難受。
她吃力地維持着拖拽夜川的動作，“夜川，你怎麼樣？你說話啊……”
夜川輕輕咳了一下，噴出一口水，睜開迷濛的雙眼看着她，忽然擰眉。
這個不聽話的女人，竟然跳下來送死！
“夜川…… 你醒了……撐住……我們馬上就能得救了……”莫小茜說着連連自己都覺得難以相信的話，想要讓他安心，也讓自己安心。
雖然心裡終究還是感動的，但夜川卻發現了另一個嚴峻的現實，看莫小茜的動作，兩條腿應該已經已經凍得麻木了。
夜川的後背和右腿正火辣辣的疼，鮮紅的血液融入黑色的海水中，瞬間就被沖淡了。
眼看着距離救生圈還有一段距離，而如果她還拖着他這個全身麻木的人，只怕兩人都要葬身在這片海上。
而如果只剩下莫小茜自己，卻可能會得救……
“小茜……”夜川氣若游絲，那樣輕微的聲響，竟抵不過淒冷的風聲。
“我在……我在……”莫小茜帶着哭腔。
夜川的脣角淡淡地勾起，卻沒有彎出一抹弧度，“一直遊10分鐘，不要停。我們就能得救。”
“嗯。”莫小茜點頭，別說10分鐘，就是10個世紀，只要能救夜川，她一定不會放棄。
雖然莫小茜也有些質疑，這10分鐘是怎麼計算得出來的，但是想起夜川一向估算準確，莫小茜也就不再懷疑，繼續向前遊。
遊了一分鐘，他們幾乎還在原地踏步，果然只有一條胳膊太吃力了。
又一個浪頭襲來，莫小茜緊緊扣住夜川的肩膀，卻發現胳膊一空，夜川竟然故意扭了肩膀，藉着飄蕩的海水衝離她的臂彎。
“夜川！”莫小茜慌張地大叫，拼命向夜川伸出手，不顧巨浪即將拍下，勢要救下自己的愛人。
夜川的身子一點點沉下，那雙狹長的眼睛悲傷地凝視着她，帶着深深的眷戀。
“小茜，活下去。忘了一切，忘了我……”
她泣不成聲：“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死。”
那雙柔情的眼睛漸漸黯淡下去，只留下輕輕的聲音：“活下去……”
巨浪迎頭拍下，莫小茜絕望地仰天呼喊：“不！”
再度睜眼時，莫小茜發現自己正坐在飛機的座位上，一聲悽慘的喊叫惹得衆人紛紛側目。
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心臟砰砰直跳，雖然只是一個夢，但夢裡的一切都那麼真切，讓她身臨其境。
心臟那麼痛，那種失去夜川的疼痛痛徹心扉，熱淚從莫小茜的眼角靜靜流淌而下，劃過她的臉頰。而她目光呆滯，彷彿靈魂已失。
“女士，你怎麼樣，沒事吧？”空姐應聲而來，擔憂地問。
莫小茜輕輕搖頭，喃喃自語：“不，這不是夢……而是真的發生過的……”
空姐怔住，敢情莫小茜根本沒有聽見她的問題。
莫小茜把臉埋在雙掌中，顫抖着肩膀。
原來她是這樣失去他的，那這次呢，她又要再次失去他麼？
一股無力的感覺忽然涌上心頭，莫小茜的臉上一片溼潤。
美國的一棟別墅裡，兩個金髮老頭從一個房間裡出來，並隨手關上房門。
兩個小時以前，夜川按照記憶裡的方向，來到一座別墅前，用僅存的力氣按了門鈴。
別墅的鐵門打開，一個慈祥的美國老頭看見倒在血泊之中的年輕人。
“嘿，你怎麼了？”
亨利教授翻開年輕人的身子，在路燈下看見了他的臉。
竟然是夜川，亨利教授有些詫異。
再看到夜川的傷勢，亨利教授倒吸了一口氣，四處張望一番，確定沒有人正跟蹤他，才把夜川拖進房子裡。
進到屋子裡，亨利教授首先查看了夜川的傷勢。
子彈傷及內臟，雖然已經被夜川強行取出，但失血過多，內臟的功能也在衰竭，需要立刻進行修補手術。
亨利教授馬上把自己認識多年的大夫請到別墅，然後秘密給夜川手術。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亨利和大夫一同走出房門時，將寧靜和黑暗交給夜川。
“謝謝。”亨利拍怕老友的肩膀。
大夫笑了笑，“你和我不用客氣。我明天會來給他換藥的。”
亨利送走大夫，站在露臺上仰望星空，神色凝重。
莫小茜來到美國，最先去了夜川預定的酒店，但是卻得知夜川沒有退房就失去了消息。
夜川真的出事了！
就在莫小茜驚慌無措時，她忽然記起夜川說過，他們兩人的手機可以相互定位，確定對方的方位。
打開定位軟件，莫小茜慶幸地看見屏幕上顯示出夜川手機的位置，就乘坐出租車去了那裡。
出租車停在一棟別墅前，莫小茜一怔。
這不是亨利教授的別墅麼？之前亨利教授給夜川做顱腔手術時就是在這裡。
莫小茜在別墅大門外看見被刷洗的地面隱約呈現血色，心口不由揪起。
這些會不會是夜川的血？
她擡手按了門鈴，只聽嘀嘀響聲過後，別墅大門敞開。
莫小茜沒有遲疑地走進大門，正好看見別墅二樓的露臺上，一個戴着眼鏡的金髮老頭正在朝自己揮手，臉上帶着微笑，不正是亨利教授麼。
“夜川在哪裡？”莫小茜急切地仰頭詢問。
亨利教授揮手召喚她：“Marian，到二樓來。”
莫小茜見亨利教授面色如常，心中舒緩幾分。看樣子，夜川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短靴踩在臺階上，莫小茜飛快地來到二樓，人還沒到亨利教授的面前，就開口問：“夜川在哪兒？”
亨利教授沒有詢問莫小茜怎麼找到了這裡，只是伸手指向一扇房門，低聲說：“他在裡面，還在昏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