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門掩上以後,我站在門外,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脫離了如芒在背的不踏實感。
想起剛剛在廂房內,李恬幽怨目光中升騰起的那抹怒火,我頗爲無奈地嘆了口氣。
處在單相思的小女生腦子裡就跟漿糊一樣喪失了對事情的準確判斷性,更何況李恬有點嬌蠻任性的大小姐脾氣,對她看中的人更是有強烈的獨佔慾望,只要別人對花想容流露出一絲感興趣的念頭或者是花想容對別人多了一丁點的關注,都會遭到李恬的無差別的敵視。
真是難辦啊!
我暗自在心裡喃喃道。感覺有些頭疼,又想到李恬今天上午那莫名其妙的感傷,以及以往對付我的手段。我覺得,不僅頭疼,手臂就更加疼痛起來了…
念及於此,不由的,心生對花想容的埋怨之意。
不就是對呂風甩了一個鄙夷的目光麼?有必要大驚小怪外加送一個燦爛的微笑給我麼?難道不知道他自己那笑容不止是魅惑十足殺傷力也是實打實的麼?
當然,有李恬在,那殺傷力鐵定是實打實的…
在心裡埋怨了幾句,胸中的鬱氣也稍稍疏散了一些。
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我一邊向前走着,一邊沉思着。既然事情已經變得那麼糟了,還不如省卻埋怨別人的時間,多想想待會怎麼應付李恬呢。畢竟,等會回去的時候還是要跟着她的車子一起走。
雖然,和墨賢一起走也是可以的,頂多就是被他在精神層面打擊一番罷了,可是那樣子也太顯眼了一點。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儘量保持着半年多一直奉行的低調。否則,我那一畝三分地就真得熱鬧起來了。所以,安撫好李恬是很有必要的。
何況,李恬可是我在彭城爲數不多可以給予我幫助的人,所以不論從外交方面還是從未來在彭城是否有更好的發展上,我都應該和她打好基礎,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關係。
暗自分析了些許時間,我便有了主意。再怎麼說,也有半年的相處時間,李恬的行事作風,我還是有所瞭解的,雖然李恬脾性有些嬌蠻,但是爲人還算不錯,挺單純的一個小女生,畢竟被將軍府的那些人寵上了天,有點嬌蠻任性的脾氣也是很正常的,難得李恬並不囂張跋扈。否則,我也不可能和她相處的那麼好。
只要待會回王府時照着我心裡所想的行動,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想清楚這些的我,神色輕鬆邁着愉悅的步履向樓下走去,剛要走到拐角處的樓梯口,我便聽見旁邊的一個廂房的談話聲,隱約間,好像是關於梨城的消息。
我心中一動,驟然間停住了腳步,小心的看了看周圍,看見沒人後,躡手躡腳的走到廂房旁,蹲在地上,假裝在地上找東西,實則耳朵豎的直直的,聽房間內的談話。
“…馬兄弟,你,你是從梨城來的,最,最近梨城有什麼大事麼?給兄弟我,講講!嗝~”
一個明顯有些醉意的漢子打着舌頭結巴的問道他旁邊的那個所謂的馬兄弟。
我停下了手邊假裝撿東西的動作,手停在半空中,身子不停的往牆上貼去,就差耳朵和冰冷的牆體來個親密接觸了。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見那個馬兄弟說話,急的我心裡好像有一雙爪子在撓癢癢一般,真得很想衝進去直接詢問他們。
好在,過了一小會兒,迥異於那個帶着醉意漢子的憨厚聲,馬兄弟顯得清醒一點,而且聲音比較綿和,帶着濃重的梨城口音說道:
“既然曾兄想知道梨城的消息,小弟我自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是不知,曾兄想知道哪方面的消息呢?”
“哪方面的?”
那個含着滿滿醉意的漢子,好似正在想着問哪方面的消息更好一般,好一會兒,都沒有了聲音。
這卻讓我急得不行。不就是問個問題麼,哪還需要思考那麼久?隨便問一個不就行了,比如說:林府就是一個很好的問題啊。
可我心急,不代表對方心急,半盞茶過去了,那個喝醉酒的曾兄還是沒有一言半語,期間,不時有幾個人用詫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估計看到我是濃眉大眼矮壯漢子,從外貌便可感覺到一股彪悍,也就沒有停駐下來細細打量,皆是瞟了一眼便進了自個預定的廂房。
但我還是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外加急迫感十足。畢竟,誰能預料到李恬那些人中途會不會離場和我一樣上廁所呢。要是被發現了,可真不知道如何解釋了。
好在,曾兄像是知道我心裡所想一般,很直截了當的問起了我想知道的話題。
“最近,聽說那個,林府在鬧,使,使得梨城也變得熱鬧起來了。是不是有這回事兒呢?”
那個醉酒的漢子從剛開始的舌頭打結到後面越說越順溜,讓我有種他酒醒的感覺,語氣中不難聽出他的好奇之意。
“哦,是有那麼一回事,這會卻風平浪靜起來,主要是林府大少爺入得了雍墨王爺的賞識,竟然說要讓他的小女兒下嫁給這個林大少爺,並且還賜予林大少爺高官,這番際遇,簡直是羨煞旁人啊!”
廂房內那個姓馬所說的這番話,不吝於一顆炸彈投放在我的心海中,攪的我平靜的心海翻涌不斷。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後面的,我都沒有去聽了。被“怎麼會這樣”這句話佔據了全部心神的我,跟一個行屍走肉的人兒一般,連塗滿了古銅色裝扮的臉上,隱隱間都可以看到慘白之色,觸目驚心到令人覺得可怖。
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的樓梯,然後到了茅房。只是在我略微回過神來的那一瞬間,聽見了類似於同情的話語:
“這位客官不知受了什麼打擊,真是可憐吶~”
可憐麼?
站在茅房前的我有些茫然,用手輕輕的扶上自己的臉頰,觸碰到的,只是冰涼一片的水漬,我已經分不清楚,那是眼淚,還是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很想哭,很想很想放聲大哭一場。
眼睛晦澀不已。可是過了半響,卻依然只是默默的流眼淚,嘴巴閉的緊緊的,並沒有嚎啕大哭的跡象。
忽然間,我覺得很悲哀。
那是一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悲哀。
我想,我是喜歡上阿呆了吧。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了呢?
我擡起不斷淌着眼淚的臉,目光有些茫然。
一幕幕和阿呆相處的時光組成片段,在我的腦海中放大,然後又閃了過去。
捉弄阿呆的情形、阿呆參加林老太太壽宴穿上那件寶藍色長袍給我的驚豔、知道林老太太壽宴請他背後原因後的落寞、拜祭完自己母親後阿呆的悲傷、被自己父親算計“賣身”以換取更多富貴後反算計的自信……
如此多的阿呆,漸漸在我腦海中組成一個清晰明朗的頭像,像是亙古的存在,印在了我的心裡,任憑風吹雨打,都不能磨滅半分。
但是,這又如何呢?他成功復仇了,並且得到了沒有一點崎嶇的坦途,前途一片光明,連雍墨王爺都那麼看重他,願意把自己的小女兒下嫁給他。
阿呆,現在可謂是風光無限。
而我,有什麼呢?我拿什麼去配阿呆?身世、地位、容貌還是錢財?
呵呵,這些,阿呆唾手可得,只要他迎娶了雍墨王爺的小女兒,做了雍墨王爺的女婿。
不由的,我自嘲的笑了笑。
原來,自己纔是那個永遠沒有從童話世界醒過來的可憐人。竟然真的以爲會有那個萬分之一的希望,可以和阿呆在一起。竟然真的以爲,穿越到異界就是主角,就能得到身邊一切好男人的歡心。
果然,是我太傻太天真了。
我無力的找到一個茅房前面的一座樓房,靠着冰冷的牆體,慢慢的蹲下去,雙手環住腿,頭搭在膝蓋,什麼都不想理會,只想用冰冷的風吹散我紊亂的心海。
只是靜靜的靠在牆上沒多久,一個身影籠罩住了我,我沒有擡頭,依舊低着頭在發呆。
半盞茶過後,一個稍顯遲疑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
“姑娘,天涼,坐久了,對身子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