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我會有你想的那般蠢,輕而易舉的就相信你所說的話從而放棄我的計劃麼?簡直就是笑話!”
明顯的冷嘲熱諷,讓自認爲涵養很好的林老爺瞬間破功,面色陡然間從好暇以整的樣子轉變成鐵青之色,手微微顫抖着指着阿呆,疾聲厲色的說道:
“你這個孽子,說的是什麼混賬話!有你這麼和父親說話的麼?看來,是爲父以前太過着緊於生意上的事情,忽視了對你的管教,竟然把你養成了如此驕縱的性格!”
說罷,氣息有些紊亂,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着面無表情的阿呆。
阿呆抿着嘴,靜靜的看了林老爺一會,突然開口說道:
“林老爺,你不累麼?”
林老爺還在恨鐵不成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說道:
“什麼?”
“看來,你不僅是眼睛瞎了,耳朵還背了,真是可憐!”
阿呆一臉惋惜的搖了搖頭,同情的看着林老爺,嘴巴卻毫不留情的說着奚落起林老爺,絲毫沒有因爲林老爺是他爹而顧忌。
我也很同情林老爺,被阿呆用這麼犀利的話語奚落。不知道他會不會氣出病來。
同時,我也爲阿呆的這份怨氣,深深的憂慮着。
壓抑太久的怒氣,一旦放出來,有多大的能量,誰都說不清楚,有可能毀滅了對方,自己保存了下來;也有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那種兩敗俱傷的可能性。
林老爺受傷什麼的,我並不關心,我關心的,只是阿呆。
如果,他的這股怒氣釋放完了,還會是以前那個,對着我露出呆滯面孔,全身上下透着傻氣的阿呆麼?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很多東西,已經不在掌控之中了。能做的,僅僅就是隨波逐流時,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
唉。
不由得,我發出了輕輕的一嘆,卻又很快的在牀底下消聲匿跡了。
阿呆的眉頭突然皺起來,有些疑惑。
剛剛,是有人在嘆息麼?
眼睛不着痕跡的搜看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而此時林老爺有所動作起來,便強壓住心中的那絲疑惑,擡眸看向林老爺。
林老爺面色漲得通紅,就像一隻煮熟了的龍蝦,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喘着粗氣的指着阿呆,怒喝道:
“你....你這個混賬東西!這些年來到底學了些什麼?難道連父子倫常都要不顧了麼?真恨吶,當年一時心軟,竟然會留着你這個白眼狼活到了如今,簡直就是家門不幸!”
說罷,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
不過,這個檔口,林老爺確實起了悔恨之心。
以前,是看着阿呆傻乎乎的,比較好拿捏,反正也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情,也就沒有放太多心思在他的身上,只放任他在一個旮旯角落裡自生自滅。
再者,林府上還有林夫人在協管內務事,就更沒多少抽多少心神花在阿呆身上,畢竟生意大了,事情也就多了。雖然他也知道阿呆在府上受了很多委屈,裡面還有林夫人在背後的放任不管或者是乾脆縱容。林老爺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要流露出風聲,影響到林府的聲譽便好。
兒子,又不缺阿呆這一個。
可是,不曾想到的是,放在眼皮底下,那副常年呆滯的臉孔上好似寫着:
“來欺負我吧,我不會還手”字樣的阿呆,竟隱藏的這麼深,在這些年裡,他的勢力還不知道發展的多麼雄厚了,再加上,阿呆是怡紅院的高層....
下意識裡,林老爺自動撇去了阿呆會是怡紅院神秘boss的念頭,畢竟,經營一家規模如此大的青樓,背後沒有極大的靠山和人脈,是很難能立足於江南,並且成爲了江南青樓中的第一。
而阿呆年紀才十七八歲,他再怎麼精明,也不可能從十歲左右就開始嶄露頭角,和雍墨王府的人搭上了線吧。
所以,林老爺心裡篤定,阿呆僅僅是怡紅院的一名高層,只是爲了報復林府,才設計邀約他出來的。
是的,林老爺心裡已經確認,這個在暗地裡,對林府頻頻使陰招、並且手段高超的,就是他這名以前一直沒有正眼敲過的阿呆。
不論如何,阿呆先前的那番話,以及阿呆能來到怡紅院這間房間,出現在林老爺面前,就足以說明這一切。
雖然,林老爺一直不願意相信,可事實已經擺放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從着方面看來,阿呆肯定很受雍墨王府那邊的器重。
驀然間,林老爺遍體生寒的同時,也夾雜着難以抑鬱的興奮感。
遍體生寒的原因是,阿呆擁有這麼大的一份基業,可是對林府的仇恨,卻也已經深到不顧父子之情了。在他心裡,定是不願意放過林府上上下下的這些人。
興奮的是,阿呆在雍墨王府那麼受器重,要是能得到雍墨王府照拂一二,林府也是受益匪淺吶。再怎麼說,江南也屬於雍墨王府的管轄。只要雍墨王府輕輕說一句話,便能讓在江南範圍內的世家一夜傾塌或者一鳴驚人!
而林老爺,以前也不知道使了多少勁,也搭不上雍墨王府高層的那條線,雖然,林府也算是江南數一數二的豪門世家。但見慣了大人物的雍墨王府高層,也有些不屑於理會這些商人,誰叫商人地位低呢。
可是,阿呆的出現,讓這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不管怎麼說,阿呆身上流着的也是他的血。阿呆就算再怎麼痛恨他或者是林府,也不可能覆滅整個林府。
覆巢之下無完卵!
雍墨王爺器重於阿呆,肯定是有所圖的。而阿呆身上,最得雍墨王爺看重的是什麼,是林府遍及江南的生意鏈以及廣闊的人脈。
兩人在私下裡,毫無疑問是達成了什麼,纔會讓雍墨王爺不遺餘力的支持阿呆對林府的打壓。
林老爺心頭轉過無數心思,一條一條如抽絲剝繭一般,捋順了所有的事情。
按照先前阿呆說的那番話,就算是豬腦子也知道,出手支持小商家脫離林府自成一個聯盟的,毫無疑問,就是阿呆了。而支持阿呆這麼做的,也就只有雍墨王府了。否則,以林府在梨城的地位,哪能每次都抓不到背後使陰招的那個人呢。
何況,現在阿呆已經完成了他沒有完成的任務,只要好好搭上雍墨王府這條線,林府江南首富的這個位置,往後的幾十年,肯定也是板上釘釘,不容動搖的事情。
不過,當務之急,是安撫好阿呆的情緒,不能深化他和林府之間的矛盾。
而御人之道,恰恰是林老爺很厲害的地方,林老爺篤定,只要阿呆能聽進他的話,想法肯定就會轉變,到時候.....
想清楚這些事情的林老爺,臉上浮現出一絲和煦的笑意,眼睛裡也透露了絲絲慈父的模樣,雖然看着有些不自然。
“岱兒,沒想到這些年,你竟然也做出了一番大事業,不愧是我林某人的兒子,就算是我現在去見列祖列宗,也算是沒有愧對他們對我們這些後輩的期望。”
話音剛落,卻被一聲冷笑生生壓了下去。
阿呆一臉冷意,以往無神的眼中,也迸出了懾人的目光,直直的射向林老爺,嘴角咧開了冷諷的弧度,冷冷一笑道:
“那你,現在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