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萬揚鏢局

趙地鼠回到萬揚鏢局時,夜幕已深重。早睡的人都已安息就寢,貪黑的人還點着燈燭——早出晚歸辛苦了一白天的人們,只有夜晚回到溫暖的家裡就着幾個小菜喝一壺濁酒與妻兒老小談天說笑洗個舒服澡後美美地睡一覺纔是他們最大的享受。

萬揚鏢局的忠義堂此刻仍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但鏢局的大門早已關起了。

趙地鼠不願驚擾了守門老頭的美夢,便輕輕一躍,翻過了圍牆,正擬回到自個的房中去,忽聽得忠義堂傳出一個熟悉的話聲:“小弟此番來……”細聽一下,那卻是江南“鎮海王”秋快來的聲音。

趙地鼠心中一動,身子斜斜飛起,輕飄飄地貼在了堂匾之上。他微一探首,只見大堂正席上巍然端坐着一位虯髯大漢,正是江南“鎮海王”秋快來。旁邊坐的是萬揚鏢局的局主萬揚,再下首是局主大公子萬山紅、二公子萬水青。

只聽萬揚嘆息道:“只可惜小弟力量微薄,難以制住這場變亂!”

秋快來道:“萬兄不可如此滅自己威風——天傑的小兄弟說他授業恩師‘三手神丐’洪一洪大俠已到了長安,有他老人家在,足可置諸葛無形於死地!”

大公子萬山紅道:“當今皇上英明聖賢,卻受到皇舅樊宏的牽制,而可惡的樊賊竟與昔年江湖第一巨盜諸葛無形勾結在了一起,欲謀不軌……”

二公子萬水青道:“皇上對樊賊的叛心早有耳聞,只苦於樊賊勢大力強,難以對其下手,只得先封樊賊爲國舅,權勢僅次於皇上,但求能穩住樊賊——然則樊賊野心勃勃、老奸巨滑,豈甘就此罷手?!……”

幾人正說間,忽聽得一陣哈哈大笑,兩道黑影已施施然飄落堂內,卻是洛陽褚天傑跟一位鶴髮童顏、神采飛揚的老乞丐。

禇天傑上前一步,向萬揚躬身道:“姨父大人,恕天傑來遲了一步!”

萬揚大喜道:“不遲!不遲!你來得正是時候!”又對那老乞丐拱手道:“這位前輩,想必就是‘三手神丐’洪一洪大俠了?!”

老乞丐微笑道:“不敢當!老叫化子正是三個手的洪一!”

萬揚、秋快來、萬山紅和萬水青幾人齊地衝洪一跪倒拜道:“見過洪大俠!”

洪一忙叫道:“哎呀!哎呀!這可折煞老叫化子了!幾位快快請起!快快請起!”話聲中雙手一伸,幾人只覺一股柔和卻不可抗拒的大力將自己輕輕托起,心下俱不由暗自欽佩洪一功力之深厚。

禇天傑又向秋快來抱拳道:“秋兄,多年不見,想不到今日在此相遇!”

秋快來亦抱拳道:“褚兄,秋某這些年一直唸叨着你,只恨無緣與禇兄朝夕把酒言歡,今日相見,秋某委實欣喜無限!”

萬揚微笑道:“你們以兄弟相稱,我和秋大俠又是多年故友——這輩份可真是亂套了!”

洪一大笑道:“大夥各叫各的罷——江湖中人,何拘小節?!”

萬揚笑道:“前輩所言甚是,只是你與天傑也該坐下歇會兒纔是了……”

洪一擺手道:“不忙!不忙!”又向趙地鼠的藏身之處叫道:“這位小朋友,你也該下來了罷?!”

趙地鼠輕笑一聲,飄身而入,向衆人團團一躬到地,一邊連聲道:“見過洪大俠、萬大俠、秋大俠、禇老大、萬大哥和萬二哥!”

洪一大袖一拂,將趙地鼠托起,亦感到有一股無形的巨大抗力,不由笑道:“好機靈的小娃兒!功力也這般深厚!”

禇天傑道:“師父,他正是徒兒說起的趙地鼠!”又對趙地鼠道:“地鼠,這些個日子不見,你的功夫又大有長進啦?連師父他老人家都誇你呢!”

趙地鼠嘻嘻笑道:“託禇大哥的福!小弟這些天都在練萬大俠教的‘追魂六十四路槍法’和‘飛血木棉指法’,沒想到連功力也大有了進展……”

禇天傑又向萬揚躬身道:“多謝姨父悉心教導!”

萬揚笑道:“自家人,客氣什麼?!大家都入座再說罷!”

幾人在兩邊坐好,洪一正色道:“我到長安已有數日,在此之前已跟小秀兒見了一面……”

萬揚奇道:“‘小秀兒’?前輩是指當今皇上麼?卻不知前輩何以如此稱呼皇上?”

洪一捋須微微苦笑道:“數十年前,小秀兒還只有十二歲,他被王莽派高手追殺至南陽城,當時老叫化子我是一個烙畫的工匠,尚不會武功,偏巧老夫的小兒與他生得極爲相像,老夫便用小兒一命換了他一命……”衆人聽他的笑聲,其間飽含了無限的辛酸淒涼。

一旁的褚天傑黯然道:“師父只有子房兄這麼一個親人……唉,恩師之胸懷,徒兒好生敬佩!”

洪一微嘆道:“天傑,我知你也不好受,你和子房自小一塊長大,親如手足……”停了一下,又道:“不說這些了!後來的事,纔是令人歡喜的!當時老夫贈了一隻烙畫葫蘆給小秀兒,小秀兒當即拜老夫爲義父……我本以爲時過境遷,世事滄桑,他恐怕早已將我這個義父忘了,誰知那日我見着他時,他竟欣喜若狂……這些年他一直將老夫贈他的葫蘆供於後殿之上,每日膜拜三次——這小秀兒的深情厚義,在皇室中幾人能有?!”頓了一頓,又道:“小秀兒雖是性情中人,但爲人精明練達,他深知他舅父樊宏早有謀權篡位之意,但他一來怕天下百姓受難,二來不忍對樊賊下手,且樊賊勢大力強、不易對付,故他近來深感焦慮……而老夫的出現,卻使他想出了一個兩全之策……”

萬揚大喜道:“願聞其詳!”

洪一道:“小秀兒說他宮中有一侍衛跟樊賊生得一般無二,且後宮侍娥也有兩名與樊賊的二位夫人極爲相像,他想藉幾名武功高強的貼身侍衛將樊賊夫婦三人擒至宮中軟禁起來,再將那名侍衛和兩個宮娥送到樊府充任,以逐漸削除樊賊的勢力而不起戰亂……”

秋快來道:“那樊賊的子女可能會識得出來,且樊賊本人武功殊爲高強,樊府更是戒備森嚴,侍衛好手如雲,據說西域‘毒龍婆婆’金烈英與‘假夫子’樂河也被他請到了樊府……”

洪一道:“樊賊甚少與他的兒女見面,料不會出什麼破綻——倒是‘毒龍婆婆’金烈英果真是在樊府,令人有些頭痛……至於那個‘假夫子’樂河麼,嘿,他與老夫多年交情,料他也不會跟老夫過不去——且他爲人自命清高,斷不會輕易出手……但除了那毒婆子之外,樊賊還與昔年綠林第一大盜‘無形君子劍’諸葛無形勾搭在了一起,要想生擒樊賊,談何容易!”

禇天傑向趙地鼠問道:“地鼠,你蛇哥可有消息了麼?”

趙地鼠呆了一呆,黯然道:“還不知蛇哥怎麼樣了,不過這些日子我見那諸葛龍生滿臉的不舒服,蛇哥想必沒什麼事兒,只是不知他被姓諸葛的小子追到哪兒去了……”

禇天傑道:“但願如此!倘若天蛇在的話,,也不失爲一個好幫手——他功力不弱於你,再有我師父稍加指點的話,對付諸葛龍生是沒什麼問題的……”

洪一微笑道:“天傑,難道你就不能對付姓諸葛的娃兒了麼?!爲師這些天授你的那套掌法和棍法,足以在三百招內取諸葛娃兒的性命!”

禇天傑大喜道:“果真如此麼?!多謝恩師栽培!往後我再也不用見着那小子就膽戰心驚的了!”

衆人說笑了一陣,萬揚起身道:“時辰不早了,大家就各自歇息去了罷?”又向門外沉聲道:“陳東,你領洪大俠去廂房……”

門外應聲走進了一位四旬左右的青臉漢子,向洪一抱拳道:“洪大俠,請隨我來!”

洪一目光閃爍,緊盯着這叫陳東的青臉漢子,沉聲道:“這位兄臺,莫不是‘關外游龍’華君駝的師兄?!”

陳東微微一笑道:“前輩好眼力、好記性!數年前關外匆匆一會,想不到前輩還記得區區……”

洪一大喜笑道:“好!好!好!鏢局中有你這等好手,何愁樊賊不滅?!陳兄,請!”

陳東道:“請!”話聲中,領着洪一先行去了。

秋快來向禇天傑道:“禇兄,今日你我抵足而眠,以敘舊誼,如何?”

禇天傑笑道:“如此甚好!”

當下,衆人便各自回房安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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