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翠竹殿上空高高掛着一輪彎月,月腰被黑雲掩去,只剩下兩個小勾散發着淡淡銀芒。
黑暗中鶩地亮起了許多雙亮藍色的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窺視着翠竹殿。
妖氣漸濃,一道道銀白身影正在逐漸靠近……
三人同在一屋。
王幼宜打了個噴嚏,喪着一張臉在屋內抱怨:“這味兒也太羶了,塗山氏族的狐狸體味都如此重的嗎?”
衛燭端着茶盞,飲下一口,“皇貴妃坐不住了。”
長風一臉佩服道:“閻君果真神機妙算,一定是預先猜測到皇貴妃要對我們下殺手,所以才故意留宿一晚,引蛇出洞。”
王幼宜拿起菸斗到鼻尖吸了吸,凜冽寒涼的鬼氣進入鼻腔,蓋過了那股狐狸味,好受許多。
這時門外突然颳起了大風,拍得門板哐哐作響。
緊接着閃電劃過,雷聲未響而烏雲先墜,暴雨傾盆而下, “轟隆——”一聲,悶雷像是從腳底打出,滾滾而至。
王幼宜把玩着菸斗,漫不經心道:“聽這陣仗,數量還不少呢。”
屋門驟然被拍打開來,強勁的風力灌入屋內,飛沙走礫,紙揚燈滅。
伴隨着一聲狐嘯,無數藍光疾馳而至,個個都帶着兇惡的煞氣,猛攻而來!
長風拔劍迎戰,化作一道青光糾.纏其中。
衛燭瞳仁變化成金黃色,一小簇火焰在他眼中升騰。他掌心凝聚出巨大的火焰波,單手一覆,滔天炎海便從地面向前延伸,觸碰到炎火的狐妖皆是慘叫一聲。
王幼宜眼神銳利地盯着四方,驅使鬼霧鎖鏈,將試圖攻擊三人的狐妖緊緊纏繞。
這些狐妖都是帶着藍色狐印,全都歸屬於塗山氏族,那皇貴妃竟有這麼大的能耐調動妖兵,難不成是塗山氏王族之人?
真是不簡單。
狐族妖兵不要命似的前仆後繼,驍勇異常,還好三人修爲上乘,更是有衛燭這千年妖怪坐鎮,應付起來並不吃力。
“你……”王幼宜正想問衛燭那邊需不需要幫忙,轉眼卻看到了他頭上突然冒出來的小角。形似龍角,還散發着淡淡金芒,她驚詫道:“你是龍妖?!”
長風贈送劉公公鱗片之時她還以爲這兩個是蛇妖,如此一看他們倆居然是妖界鼎盛的龍族之人……
她實在吃驚,龍族的地位之高,可與天界中的一品上仙比擬,凡人都稱龍族爲龍神一族,從未把他們歸爲妖魔一類,這倆到底是爲什麼想不開,纔會來冥界當差。
衛燭擡手輕觸腦袋,龍角縮了回去。他飛快地抿了抿嘴,掩藏淡淡的赧意,“嗯,不足爲奇。”
他自小就有個奇怪的反應,只要一戰鬥時便會露出一點原形,有時候是龍鱗,有時候是龍尾,還比如方纔,露出了龍角……
王幼宜瞧他的反應,心癢癢了一下,也不知那龍角摸起來是什麼感覺。她從未見過真龍,此時卻有隻真的站在那裡,難免興奮。
察覺到王幼宜不懷好意的眼神,衛燭稍稍後退了一些,恢復冷淡模樣道:“止步。”
王幼宜在半路卡住,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心想以後老孃有的是機會欺負你,於是有些遺憾的轉身,專心對付起狐妖來了。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狐族妖兵潰不成軍,傷的傷,殘的殘,氣息奄奄地癱在地上。即便如此,他們眼中的兇光還是一分未減,像是還有一絲力氣都能再撲上來纏鬥。
這次王幼宜忘記設置結界,動靜又不小,不一會兒宮裡的侍衛就點着火把魚貫而入,劉公公理着衣襟趕來,瞧見滿地鮮血,全是狐畜,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這這這……妖邪,妖邪!”
長風推劍入鞘,走過去將他扶起來,道:“宮中狐妖作祟,還望劉公公稟高皇上,嚴查此事。”
劉公公自己被仙長扶了起來,恐慌全都消散,只剩下滿心飄飄然。他一閹人,平白得了這些禮遇,真是上天降下的機緣!這兩日他一定要好好爲三位仙長當差,報答此恩!
“奴才去去就回。”劉公公點了幾個侍衛長帶走,剩下的留下幫助三位仙長清理殘障狐兵。
皇宮內好幾處宮殿內都點了燈,劉公公辦事效率極快,半晌就從另一處折返,請了三人到正殿去。
趙胤看起來十分睏倦,他打了個哈欠,強撐開眼皮子道:“朕能如何幫到三位仙長?”
他沒親眼看到妖兵,只憑劉公公一席話,並沒有很往心上去。
實在是睏倦的不得了,這個時辰出來,他的愛妃又要鬧脾氣了。
王幼宜道:“方纔那些狐兵衝我們而來,一定是受人指使,皇城內已然經混入了妖孽,不知圖謀爲何,危機四伏。那些狐兵脖子處皆有一藍色印記,建議陛下下令封鎖皇宮,排查有相同印記之人。”
如此,便能光明正大的帶走那狐狸精,好好懲治了。
趙胤滿口答應:“就照仙子說的去做!”他撐起身,想要離開。
王幼宜:“陛下,皇宮內每一人都不能放過。”
趙胤:“……”
他懂了,又坐了回去。
正殿內人漸漸多了起來,上至妃嬪,下至宮女,將殿內擠得滿滿當當。
皇貴妃冷着臉走上高臺,在趙胤身旁坐下,引來了一衆妃子嫉妒的目光。
王幼宜微眯了眼,這狐狸精的手下都被打傷了,她應該知曉纔是。這會兒敢光明正大的到這裡來,就不怕他們揭穿她?
下意識地去看她的脖子,果然,那印記已經消失了!
王幼宜傳音給衛燭:“兜兜轉轉還是得當衆把她打出原形,你爲何就不早聽我的呢。”
衛燭回道:“塗山氏族的狐印生來便有,不可消除,唯一能夠隱藏印記的,在狐族只有一人,公主塗山音。”
王幼宜不明白他是何意:“公主又如何,你怕了?”
衛燭:“……我一人無所顧慮,但對塗山音下手,狐族必究冥界。”
王幼宜:“冥界有我撐着。塗山音向我冥界輸送三百多號亡魂,有錯在先,我不過秉公辦事,他們又能將我如何?”
衛燭沉默。
王幼宜以爲他的想法與自己不合,嘆了一聲,正準備親自動手,卻聽見衛燭對高臺上的人道:“此番到場的人皆無異常,只剩下陛下和皇貴妃未抽查,還請二位配合一二。”
塗山音露出譏諷的笑容:“仙長既然想查,就查便是,本宮與陛下清清白白,還怕了不成。”
她這話說得是王幼宜三人小題大做,專挑人半夜麻煩,可她自己怎麼不想想,是誰先派出狐兵作祟的?
王幼宜同樣譏諷地看着塗山音,若不是她那麼快就露出馬腳,說不定還能多過幾天好日子。狗急跳牆,活該今日倒黴。
衛燭踱步上高臺,瞥了趙胤一眼便省過,到塗山音跟前,只用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你自現行,不廢你修爲。”
塗山音眼波流動,妖冶地看着衛燭,吐氣如蘭:“仙長可別忘了底下還有一羣肉眼凡胎,若是鬥起來,呵呵,他們可經不起折騰。”
塗山音上下打量着衛燭,感受到他炙熱的陽元,渴望地舔了舔嘴脣。
仙家之人,陽氣說不定比皇帝還充沛呢,若是一口吞下,漲個兩百年道行也許都還有剩……
她眼中漸漸露出貪婪的兇光。
衛燭微微皺了下眉,索性打消了心中顧慮,手中結印,冷淡地朝塗山音拍下。
塗山音沒料到他敢出手,躲閃不及,感受到衛燭的妖氣,她大驚失色,脫口而出:“你乃龍族之人?!”
她心驚膽戰,想要反口求饒,衛燭卻不再給她機會,燃起業火,焚至她身。
趙胤嚇得撲了過去,“愛妃!”
王幼宜見狀,操控菸斗,鬼霧鎖鏈便立即將他拉回了龍椅之上。
在場的妃嬪和宮人從未見過如此場面,一時間花容失色,愣怔在地。劉公公勸慰道:“各位娘娘不必害怕,仙長是在降妖除魔,娘娘們的嫌疑已除,就先回去歇着吧。”
劉公公之前就見了滿地狐兵,心中已有了準備,不怎麼害怕。此刻只一心想要給三位仙長幫忙,於是就指揮着侍衛將妃嬪都護送出去。
業火焚蝕着塗山音的修爲,她又被衛燭結的封印死死壓住,只能滿心絕望地感受到自己修爲正在一點一點的流失,她恨意滔天,嘶聲怒吼:“我塗山氏族不會放過你們!不會放過你們的!”
趙胤呆呆地看着這一幕,他看着自己心愛的妃子臉上慢慢冒出了銀白色的毛髮,身後長出了九條能抵到殿頂的尾巴,最後變成了一隻堪比幾十個他大小的銀白色雪狐……
“這、這怎麼可能……”他喃喃道,一時間失了神。
王幼宜對劉公公道:“你帶陛下回寢宮休息吧。”
劉公公點頭:“奴才聽命。”
等趙胤被帶出大殿,王幼宜才走上高臺,神色複雜的看着衛燭,“你……”
他竟然直接就對塗山音出手了。
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覺多說無益。王幼宜拍了拍衛燭的肩膀道:“多謝你了。”
奄奄一息的塗山音目眥欲裂,怒瞪着王幼宜,“你究竟是何人?我與你無冤無處,你爲何要壞我好事?!”
王幼宜一點也不可憐她這副樣子,冷笑一聲:“無冤無仇?想的倒簡單,你可知你都犯下了什麼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