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雪的精心照料下, 王幼宜恢復得很快,三日後便又能活蹦亂跳,指着鼻子教訓鬼差了。
衛燭下令讓千名龍兵駐守在冥界, 一旦天界有任何風吹草動, 都會立即稟報, 冥界暫時狀況安穩。
但奇怪的是, 黃泉路上的靈草和忘川河裡的白蓮, 長勢都越發迅猛,快速得讓人感覺很不對勁。
王幼宜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提議道:“不然派人去把塗山律那老頭兒抓來, 問清楚是怎麼回事。”
塗山律修爲不低,衛燭便派了長風去將塗山律‘請’了來。
當日下午, 塗山律一路罵罵咧咧的被長風拽進了閻羅殿, 看見坐在殿臺之上的衛燭和王幼宜, 一臉憤恨,這對狗男女又想幹什麼?!
王幼宜瞧見來人, 擺擺手打了個招呼,“喲,狐族族長,好久不見。”
塗山律陰沉道:“是好久不見,不過老夫希望與你永遠不見。”
王幼宜笑了笑:“欸, 別這樣嘛, 站在那裡做什麼, 快坐下喝茶, 今日請你來就是想同你聊聊。”
塗山律冷着臉坐下, 將茶杯推遠了些,很嫌棄的樣子, “老夫與你們有什麼可聊的。”
王幼宜撐着臉道:“據我所知,狐族特有的靈草最盛不過能長到兩寸長,可我栽了你送的靈草,那草長得快有人那麼高了,你不會送的假貨吧?”
“一派胡言!”塗山律氣得吹鬍子瞪眼,重重拍桌道,“區區靈草,老夫還不至於那般摳搜!”
王幼宜道:“可你來時也看清楚了黃泉路上的光景,這要如何解釋呢?”
塗山律指着她,聲音顫顫巍巍道:“你這黃毛丫頭又想坑害老夫,定是悄悄撒了別的種子,以此污衊!”
王幼宜瞧他真不像撒謊的樣子,不由得猶豫了下,難道真不是種子的問題?小聲跟衛燭交流道:“你覺得他說的話有幾分真?”
“不知。”衛燭道:“不過或許是冥界哪裡出了問題,才使得那靈草瘋長,還招致了蜂蝶。按理講,冥界除了彼岸花應當是不會再有別的活物存在。”
聽到‘彼岸花’三字,王幼宜不得不想起了魔尊,難不成……
王幼宜忽然抓緊了菸斗,興奮道:“該不會是魔尊要現世了吧?”
衛燭皺眉道:“魔尊五百年前就已經被封印,若真有復甦跡象,天帝不會這樣坐得住。”
“你說得對。”王幼宜有些喪氣,“魔尊哪裡有那麼容易復活呢。”
底下的塗山律看着二人有來有回的聊着,臉色十分難看,請問他們把他抓來究竟是爲了什麼?!爲了讓他在這裡看他們表演聊天嗎?
這時一個鬼差小跑進來,說道:“閻君,大人。孟婆大人求見。”
王幼宜道:“快讓她進來。”
孟婆一進來,先瞥了塗山律一眼,看穿他的身份,有禮道:“久仰族長大名。”
塗山律從一開始到現在,終於有了點存在感,不由得清了下嗓子道:“不敢當不敢當。”
他本以爲孟婆會再奉承自己幾句,沒想到她笑了下便轉頭對王幼宜道:“我有一事同你說,有外人在不方便,可否先行遣散?”
塗山律:“……”外人,他嗎?
被長風請出去後,塗山律吹着冷風,想着,哦果然是自己。
王幼宜道:“織瑤,說吧。”
孟婆擰了擰眉道:“前幾日從地獄出來之時,我回頭看到了一道奇怪的紅光,不知道那是什麼,地獄的惡鬼被鎖在更深處,沒有逃匿出來的可能,所以那道紅光的出現,很是奇怪。”
王幼宜若有所思道:“聽你這樣一說,冥界近日確實有點奇怪,不管是黃泉的靈草,還是地獄的紅光,其中一定有什麼聯繫,不如去地獄看看。”
衛燭立即道:“我同你一起。”
“好。”王幼宜道,“織瑤也去嗎?”
孟婆點點頭,“地獄兇險,若是有什麼變故,我也能幫上點忙。”
三人商量好,很快就到了地獄入口,王幼宜熟稔地打開大門,和衛燭孟婆一同走了進去。
那日冥界衆人都只是躲在地獄入口的通道處,這次他們卻要深入裡面,難免要小心一些。萬一觸動了機關,不小心將裡面的惡鬼全都放出來,冥界將會變得很危險。
通道深處很暗,往裡能聽到一絲絲從很遠處傳來的惡鬼叫囂的聲音,地獄不比冥界主城的寒涼,而是像是被架在烤架上烘烤,炙熱得有灼膚之感。
王幼宜的菸斗又開始抖動起來,她奇怪道:“這菸斗三天兩頭的就不安分一次,這回是霞姝在裡面作妖嗎?”
自上回把霞姝封印在菸斗中,王幼宜就一直沒打算把她放出來,反正都是個禍害,不如讓她在裡面元神耗盡,好好地反省一下。
孟婆朝上面望了一眼,那裡有打開地獄深處的機關,是嵌入壁中的一個洞眼。她道:“幼宜,你將菸斗借我一下。”
王幼宜隨手給她,好奇道:“你要做什麼?”
衛燭看了眼那洞眼,又看了眼菸斗大小,尺寸正好合適,他眼皮微動,出聲道:“不知姑娘想做什麼,但惡鬼輕易放出不得,請三思。”
王幼宜這時候明白過來,按住孟婆的手,直視她:“織瑤?”
孟婆苦笑一聲:“只是有個猜測罷了,我也在猶豫……”
近日菸斗反應劇烈,那紅光又出現得莫名其妙,黃泉路上的靈草白蓮也在瘋長,她實在很難不將這一切和魔尊聯繫在一起。
天帝想要鎮壓住魔氣滔天的魔尊,必須得將他送入極惡之地不可,而極惡之地非阿鼻地獄莫屬。
若魔尊當真還存在於世間,將他解救出來,冥界又會恢復往日風光,不會再被天帝擺佈……
“你覺得魔尊還活着?”王幼宜從她手中抽回菸斗,握住她的手心道,“千萬別糊塗了,就算真把魔尊放出來,他六親不認把咱們冥界之人全都殺光了怎麼辦?”
菸斗從王幼宜手中脫出,狠狠敲了敲她的腦門。
王幼宜怒道:“我就隨口一說,你激動什麼激動。”
菸斗又想敲,衛燭手快地將它逮住,然後面無表情地,用另一隻手狠狠地拍了它一記。
菸斗在衛燭手中扭了扭,然後躺平,放棄掙扎。
孟婆垂下手,“算了,若是猜錯了,我可就闖下大禍了。”
菸斗又開始扭動,撅起菸屁股向着機關洞眼的方向,瘋狂暗示。
王幼宜眯着道:“你們瞧,它好像很想讓我們把機關打開。”
王幼宜試探着將手湊到機關面前,菸斗唰地一下飛過去擋開她,王幼宜嘀咕道:“什麼意思啊,到底想不想讓我們打開機關啊?”
菸斗又主動跳入她手裡,撅腚指着機關。
“……你是想讓我,用你來開機關?”王幼宜問道。
菸斗這回只動了一下,便安分地躺在她手心,不扭了。
王幼宜握住菸斗,看向另外二人,“你們以爲如何?”
孟婆遲疑道:“或許可以一試,畢竟菸斗乃魔君生前隨身之物,是有靈性的。”
衛燭也不反對,“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惡鬼逃竄,你若想開,開便是。”
龍兵還在冥界,若出了事,他給她收拾。
王幼宜戳了戳菸斗,“暫且信你一回,可別坑我啊,不然沒你好果子吃!”
王幼宜走到機關下面,微微踮了踮腳,將菸斗平推入洞中,菸斗完全融入機關洞時,地獄通道脩而紅光大照,被照得明亮起來。
他們面前的石壁緩緩從地面升起,被阻隔的惡鬼嚎哭之聲頓時像是充斥在耳邊一般,嘈雜不堪,擾得人心煩意亂。
王幼宜眉間的印記突然紅得能夠滴出血來,她雙眼死盯着石壁,像是魔怔了一般,衛燭見狀上前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她眉間印記瞬間淡了些,稍稍回過神來,喃喃道:“剛剛,我好像又置身於五百年前的冥界之中……”
惡鬼作亂,她被無數雙腳踩下地底,無法翻身。
耳邊都是兇狠的嚎叫,入眼皆是血肉淋漓的身軀。
太……可怕了。
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一次那樣的場景。
衛燭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沒事,我在。”
衛燭雖然沒親眼見到她曾經經歷過什麼,但他知道,那一定很可怕,不然她也不會露出那樣的神情的來。
石壁到頂,露出了阿鼻地獄的真正面目。
刀山火海,酷刑之架,炮烙銅柱,滾燙油鍋……三十寸的倒刺,拔舌的鐵鏈,被困在邢架上的惡鬼,在油鍋中嘶嚎的怨魂,強烈地刺激着三人的眼球。
孟婆急急一掃,卻沒看見任何一個像是魔尊身影的鬼魂。
地獄中的惡鬼發現有不速之客,皆將一雙雙血紅眼睛看了過來,露出尖長的獠牙,張大嘴巴,詭異地咧開一個笑容。
孟婆顫聲道:“不好,盯上我們了。”
魔尊的影子都沒看見一個,菸斗真是太不靠譜了!王幼宜此時只想快些關上石壁,伸手去拔菸斗,卻怎麼也拔出不出來!
她現在心中只想着三個字。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