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猶憐在看書。
最近她似乎勤奮了許多,她終於發現,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她不懂的東西。她翻閱着圖書館裡的金簡玉書,秀眉微微蹙了起來。縱然她聰明如雪,也很難理解這些世間最難懂的文字。
但她必須要弄懂一件事,必須。
圖書館裡很安靜,摩雲書院的弟子們最不喜歡的就是這裡。蘇猶憐讀着讀着,繡靨上露出了一抹甜笑。
“夢,原來這就是夢啊……”
砰的一聲響,圖書館的門被重重推開,龍穆像是一陣風,刮到了蘇猶憐身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跟我來!”
蘇猶憐輕輕皺了皺眉,將書合上。
這位異國王子從來不顧及別人的感受,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好在蘇猶憐並不習慣拒絕別人,尤其是當她看到龍穆的眸子時。
這雙眸子變了,不再傲岸、冰冷,宛如天上的星辰一樣遠遠地照耀着世人。它們變得通透而柔和,不像是王子,而像是一位真正的同學。
蘇猶憐忍不住上下打量了龍穆一眼。她說不出龍穆有什麼改變,卻感受到了不同。
現在的龍穆,少了那份咄咄逼人的傲氣,也不再美麗得就像是一道光芒。
他的金髮依舊那麼燦爛,卻有些亂,幾絲亂髮被汗水粘在他的額頭。
他竟然也會流汗,流出的汗也會粘住頭髮,就跟所有的人一樣。
他不再永遠籠罩在神性的光芒中,也不是那個穿着孔雀仙翎,站在浮空仙島上,淡然俯視世間的神明。
他也是個普通人。
一個揹着書包,隨時都在擔心下一場考試的學生,雖然成績優異,卻也討厭考試,在老師看不到的時候也會開開小差。
蘇猶憐原諒了他。
她的心稍微有點煩,因爲她發覺,要原諒龍穆,是件多麼簡單的事情。
他肆無忌憚地破壞着別人固守的印象,絲毫不給別人拒絕的機會,但原諒他又好像很簡單,很自然。他能夠隨時走入任何人的心中,就連故意拒絕着的蘇猶憐也不例外。
蘇猶憐的心有些煩。
她不喜歡改變,也不喜歡節外生枝。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她註定兩手空空。
她望着眼前這位溫柔而優雅的王子,她知道,他永遠都不會屬於她。正如她膩聲叫着李玄“郎君”,陪他出生入死,偶爾心動時,她也清楚地知道,他永遠都不會屬於她。
只有殺死了這位“郎君”,纔會由神仙一般的雪隱上人,改逆上天的旨意,賜給她一份愛情。
她是最卑微的雪妖啊,本不配享有的。
她要尋找的人會是什麼樣?
會是這麼完美?還是個醜陋的、愚蠢的、普通的男人,沒有任何優點,邋邋遢遢,庸庸俗俗,但是會愛她,會將她捧在手心中,粗魯而低俗地呵護着。
那或許是她配享有的愛情。
也就夠了。
龍穆牽着她的手,不管不顧,一直走到絳雲頂。
他踏着白雲,踏着青石,踏着一山潮溼的露水和剛露面的陽光,帶着像雲一般飄渺美麗的蘇猶憐,來到了絳雲頂上。
然後,他帶着一絲期待與忐忑道:“送給你。”
絳雲頂在火山爆發後幾乎完全變成了廢墟,經過玄冥等六常傅的努力,也不過僅僅將這座焦土之山勉強維持住了模樣。它是整個終南山中最醜陋的一座山峰,醜得歇斯底里。
蘇猶憐隨着龍穆的手指看去。
焦色廢墟中,似乎有什麼東西。
那是一片田地,之所以稱作田地,是因爲上面鋤了一條條淺淺的溝,溝裡面栽着一棵棵綠色的小苗。
溝並不齊整,彎彎曲曲的,那些小苗剛栽好不久,還不能承受陽光的照射,蔫蔫地彎着腰。旁邊放着一雙木桶,溝裡面有清澈的水在流動。
那的確並不僅僅是焦紅,因爲溝裡面,是新鮮的泥土,絳雲頂上,已經找不到這樣的泥土了。泉水,也只能從山腳下挑來。
小苗稚嫩,它們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夠仰望陽光。
龍穆的眼睛中閃爍着光彩。
“送給你。”
“這是我的禮物。”
蘇猶憐淡淡笑了笑。
焦土中生花,果然比滿地花開要更加動人,也更加艱難。這樣的禮物,的確要耗費很多人力物力才能做到。比起玉石珍珠,名馬貂裘,這樣的禮物的確更能打動人的心。
但這又能如何?
這就不是王子了麼?
她眼前閃過那一千個隨從。他們不在,是因爲他們已經很累了吧。
蘇猶憐的話有些許嘲諷:“爲什麼不讓它們開花呢?大乘佛法應該很容易就做到吧。”
“給我看一片花海,漫山遍野,纔是你應該有的作派呢。”
龍穆笑了笑,他在田蹊上坐下來,雙手抱着膝,仰頭看着天空。他左手的衣袖捲起,裸露出微帶紅痕的肌膚來。
“看着它們一點點破土,長大,開花,結果,不是很好麼?看着它們從小苗變成大樹,從一株變成兩株,不也是一種幸福麼?”
這一刻,他的笑容中只有淡淡的滿足,別無所求。
似乎他叫蘇猶憐過來,並不是要打動她,而只是想要她也分享這份滿足。
隨着小小的花苗生長,這份滿足與喜悅也會滋生,不由得要盼着它快快長大。
蘇猶憐淡淡道:“你該知道我不喜歡髒亂的東西,下次讓你的手下把花蹊弄整齊一些。”
龍穆猝然回頭。
他的眼神中寫着一絲驚訝、憤怒與羞辱,就像是一枚釘子,將蘇猶憐釘在了天空中。
她的心忽然有些惶惑。
彷彿一腳踏碎了孩子辛苦搭好的積木。
彷彿多年不見的好朋友在興奮地看着她的時候,她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名字來。
龍穆的眼神漸漸黯然,一絲淺淺的笑浮現在他的臉上。
“你,是這樣想的麼?”
他彎下腰,靜靜地撫摸着泥土。
一株孱弱的花苗在他手下緩緩吐出一枚露珠,龍穆用指尖將它挑起。
“那讓我自己來等待它們的生長吧。”
“無論整齊,還是凌亂,都是它們自己的成長。”
“由我一個人等候。”
蘇猶憐忽然感到一絲不妥。龍穆的反應,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竟讓她有種犯罪的感覺。她望着他的臉的時候,感到一陣心慌,似乎正在打碎什麼珍貴的東西。
她忽然奔過去,抓起龍穆的手。
這一刻,她霍然明白,爲什麼龍穆牽她的手的時候,她的心有些亂。
這隻手,不再是整潔的,白玉一般,只跳躍在豎琴琴絃上的精靈。它本一塵不染,此時卻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石子劃出的傷口,泥土粘上的污垢,擠壓留下的淤痕,讓它一如風雨後的秋蘭,不忍多看一眼。
這雙手,不屬於王子龍穆,甚至不該屬於摩雲書院的任何一個人。
蘇猶憐的目光自手掌上擡起,凝視着龍穆。
龍穆有些尷尬,似乎努力想藏起來的東西被蘇猶憐找了出來。他想抽回手,但蘇猶憐握得緊緊的,讓他無法解脫。
“這些,都是你親自做的麼?”
那一條條彎彎的花蹊,那摞在花蹊邊、整齊的田坎。焦紅的碎石被仔細地清理走了,再鋪上一層從山下挖來的新鮮泥土,種上花苗,澆上清澈的山泉。
這些事情並不輕鬆,需要很辛苦、很辛苦才能完成。
絳雲頂並不矮,這片田地也並不小。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龍穆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人,他的人生中,只會有豎琴,書卷,名劍,美人,他不該讓自己的手粘上半點泥土。
而這些事情,本該由他的僕人們做。他只需站在浮空島上,看着它完成,再用法力催開孱弱的小苗,然後白衣如雪,帶着她來看遍地鮮花。
他不該親手握着泥土,一筐筐將它們挑上來,壘成花蹊,種上種子,等着它們成長,等着它們變成給她的禮物。
那不再是王子的魔術。
卻是那麼動人,只有這樣的許諾,纔會真誠。只有流過淚、流過汗的諾言,才一定會兌現。
蘇猶憐忍不住移開目光,不敢再看龍穆。
木桶旁邊,有一本被翻破了的書,隱約可見書面上寫着四個字《蒔花要術》。
蘇猶憐無法想象,龍穆一面翻着書,一面費力地照着書上的文字,一板一眼地壘砌着這塊花圃。
就像她無法想象,王子會從宮殿中走出來,牽着她的手,跑到絳雲頂上來。
龍穆微笑道:“你不願我做王子,那我就做花匠。”
他雙手輕輕用力,反握住蘇猶憐的手。
“你說的對,愛情是不分王子公主的。我們的愛若是珍貴,就全部拿出來,用所有的力氣,所有的精神,去爲愛情種一株花。那株花,不是用銀子換來的,也不是從野地來採來的,是用我十八歲青春一整年的光陰等候,直到花開,直到花落,才配送到你面前,換取愛情。”
那一刻,他無比真誠。
他始終有一份真誠,讓別人死心塌地地相信他。
當他的眉梢微微挑起的時候,他有一絲邪惡,但當它因認真而平靜的時候,他是那麼真誠,有着無人能懷疑的力量。
蘇猶憐的心跳中輕輕漏入了一縷陽光。
就算她是亙古不化的冰川,也無法抵擋這縷陽光。
她的愛情,也許就在這縷陽光下。
她感到一絲羞紅,急迫地想掙脫龍穆。
就像蝴蝶感受到風雨,振翅逃開。
龍穆的手,卻像是春蠶不盡的絲,纏住了她所有的掙脫。
突然,蘇猶憐笑了。
她的笑甜,甜得像是一千隻蝴蝶,遮住了她羞紅的心。她的眼眸朦朧,就像是朦朧的月,看不清她慌亂的意。
“你贏了。”
“你的賭局結束了,我的小王子。這世間沒有一個女人,能夠抵擋你的攻勢。”
這只是一個賭局,一場遊戲,分出勝負就沒關係了。
心就不會再跳了,也不用等這些花長上一年。
會結束了吧。
所有所有的一切。
蘇猶憐輕輕地,輕輕地笑着。
她好想停止,但若不笑,她連手該往哪裡放都不知道。
“這是賭局。”
龍穆輕輕皺起了眉頭:“卻不是我跟他,而是我跟你。”
“願不願跟我賭下去,賭一生、賭一輩子?”
用一世等一朵花開,是否太漫長?用一生等一個笑容,是否太悲傷?
有些賭局,一旦開始,就無法終結。
搖骰,下注,離手,開盅。大小,輸贏。很簡單,但卻一賭就是一輩子。
一輩子的幸福,一輩子的容顏。
一輩子坐在花蹊上,聽那生長的滿足。
你這一輩子,快樂麼,幸福麼,滿足麼。
有沒有一刻,一個像龍穆這樣的男孩子,靜靜地望着你,說:來,我們賭一輩子。
於是你潸然淚下,一輩子都記得那骰盅裡搖動的花。
搖出來的不是大小,而是幸福,或者悲傷。
或是永遠永遠,在每一次痛後都會想起的記憶。
那年他十八歲,絳雲頂上的天很藍。
蘇猶憐的心動了。
她感到一陣強烈的妒嫉。
這,爲什麼不是她的愛情?
她尋找的愛情,躲在哪裡?是某個愚蠢、醜陋、普通的人,會將她捧在手心裡,粗魯而卑賤地愛她?而她也必須愛着他,享受着他的愛情?
爲什麼她不能簡單地接受眼前的愛情,接受這個完美而深情的王子?
她不能。
因爲她知道,未來必將有一位美麗的公主,在一樣的陽光下,用一樣迷人的微笑,從龍穆手中接走這一切。那是註定的,命運冷冷地注視着她,注視一隻卑微的雪妖,命令她絕不能染指這完美的一切。
她不配。
她深深地妒嫉。
蘇猶憐輕輕地吸了口氣,享受着自己這一刻的心動。
而後,她的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
“我的王子,你究竟想證明什麼?”
她輕輕推開龍穆,尖銳得就像是一根刺。
“刻意地拋掉王冠,用平民的方式來打動我,究竟是爲了什麼呢?是因爲你知道我喜歡這種方式,還是在王子的心中,這頂王冠早就成了沉重的負擔呢?”
龍穆臉色驟變,有些倉皇地看着她。
蘇猶憐知道自己的話,直指他內心深處的黑暗。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他的黑暗暴露出來,曝曬在陽光下,讓他痛楚、羞辱。
她要眼睜睜地看着他傷心,這樣,她的心就不會痛。
“丟掉王冠的王子,又算什麼呢?”
龍穆一聲怒吼:“住口!”
“是否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一無所有的孩子?”
他猛然出手,扼住了蘇猶憐的咽喉。
“住口!住口!”
他猛烈地咆哮着,王子的優雅蕩然無存。
蘇猶憐的嘴角浮動着一絲微笑,看着他。
咆哮吧,不要優雅,不要高貴,不要完美,這樣,你的愛情纔不會讓人妒嫉。
她有些惡毒地笑着,感受到這位王子傷心的怒氣。她完全把握住了他最在意的心事,用一句話就打破了他苦心構築起來的防線。
她眼中的揶揄刺傷了龍穆,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加把力,將這位柔弱的雪妖揉碎。突然,一個輕聲呼喚鑽入了他的耳朵:
“昧爽。”
龍穆一驚,倏然回頭,就見李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龍穆面容一肅:“你來做什麼?”
李玄倒揹着手,滿面笑容地施施然走了過來。他像是完全沒有看到龍穆正暴怒地卡着蘇猶憐的脖子:“應該我來問你,爲什麼我叫‘昧爽’,你會這麼吃驚?”
龍穆冷哼一聲,並不作答。
李玄也不再問,他看着蘇猶憐。
蘇猶憐臉色蒼白。
李玄:“你好。”
蘇猶憐想說話,龍穆纖細的手指卻卡住了她的呼吸。
李玄:“你想不想聽個故事?我專門去找玄冥常傅聽來的故事。很好聽的。”
他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秋日溫暖的陽光照着他,他愜意地嘆了口氣:“在天的盡頭、海的盡頭,有一個國度,那裡菩提樹盛開,陽光滿地。神佛猶然活在世人中間,用無盡的慈悲給他們普降甘霖、花雨。每個人都快樂、幸福,他們不用擔心生時受苦,也不用擔心死後惡報。他們用黃金鋪地,敬奉着他們的佛。這個國度,我們稱之爲西天,它還有個名字叫天竺。但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天竺,其實並不這麼美好。它早就分裂爲五大塊,彼此之間連年征戰,民不聊生。一百多年前,中天竺出了一位優秀的君主,名曰戒日王,以絕大的勇力與智慧,統一了五天竺,給予人民幾十年的太平盛世。但好景不長,戒日王死後,天竺在權臣操縱下,重新分裂,又陷入了戰亂之中。直到現在。戰火蔓延,連魔宮中的紅蓮都被燒成了焦土。天竺國繁華富盛的景色盡數被燒成傳說,再也不復存在。也許,只有轉輪聖王重生,才能解救深陷苦難中的天竺國。”
“就在這時,戒日王的孫子出世,他面容皎潔如月,智慧如水,善行如空,年僅七歲就將宮中最聰慧的高僧辯得啞口無言,被號稱佛中之佛的大日至尊者收爲唯一的弟子。普天之下,都以爲天竺國又找到了新的主人,它必將在這位君主的帶領下,重新統一,並稱雄世界。”
“這位王子也不負衆望,日復一日,他越來越美麗,聰明,勇敢。但天竺國積弱已久,縱然真有轉輪聖王轉世,也未必能再統一得了。這位王子雖然百般努力,他的國家卻依舊分裂孱弱,甚至無法負擔一場稍大一點的戰爭。於是,流言悄悄地傳出了。”
“這位王子,真的能救天竺麼?”
“他真的配做戒日王的孫子麼?”
“除了王子的身份、大日至尊者的寵愛,他還有什麼?”
“丟掉王冠的王子,又能做些什麼呢?”
“住口!”
一聲尖銳的厲嘯脫口而出,只見龍穆閃電般甩脫蘇猶憐,身子化成一道翠綠色的雷霆,向李玄怒飆而去!
隨着他一動,他身上的流錦鼓動,倏然化成一隻巨大的孔雀,翠白色的羽毛凌空舞動,發出一聲高厲的鳴叫,一團碧氣從它喙中炸開,向李玄當頭罩下!
李玄雖料到龍穆會惱羞成怒,但沒想到他來的如此之快。慌忙催動五雲戰靴,胖乎乎的四隻翅膀一陣努力扇動,堪堪避開那道碧氣。
只聽轟隆一聲爆響,碧氣擊中他方纔坐着的大石,頓時碎石橫飛,砸得李玄慘叫之聲不絕。那塊大石已憑空消失,只留下一個兩丈多深的大坑。
李玄嚇得臉色都變了。猛然眼前碧光閃爍,他慌忙擡頭,就見滿空都是碧羽飛舞,他赫然已被那隻巨大的孔雀覆蓋!
李玄大驚,剛要逃跑,就見一隻巨大的爪子伸下,碧氣千尋,盤空而下,李玄一陣慘叫,被束得緊緊地,吊了起來。
龍穆面容冷峻,緩緩向他走了過來。
如果說方纔的龍穆還是怒,那麼現在就是恨,怒恨交加。
如果說他對蘇猶憐還有一絲憐惜,那他對李玄就絕無半點容情的念頭,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
他一步步逼近,那隻巨大的孔雀盤旋在他身後,就像是他的影子,影子深處,是一雙殺死人的眸子!
李玄忽然大叫了起來:“想不想知道我爲什麼叫你昧爽?”
龍穆:“不想。”
李玄:“你怎麼會不想?”
龍穆:“我只想殺死你!”
李玄一窒。
龍穆:“大言不慚的愚者,你憑什麼審判我?審判者應該是我纔對!”
他雙手用力一攥,李玄一聲慘叫,身上的碧氣猛然束緊,將他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李玄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龍穆忍不住問道:“你笑什麼?”
李玄:“我笑你,居然這麼幼稚,想要殺我滅口。你不知道我在來之前早就讓封常青通知紫極老人,所有人都知道我來找你。而我掌握了你就是夢魔昧爽的證據。所以,只要你對我一起殺心,那就證明,你的確是昧爽。”
他得意地笑了:“現在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證據是什麼?”
龍穆:“不想!”
李玄幾乎跳了起來:“爲什麼?”
龍穆他臉上浮起一絲冷酷的笑,這讓他宛如一輪映襯上雲光的明月:“他們知道又怎樣?難道我就不能殺你?”
他左手隨意擺動,碧氣漂浮,宛如利刃般掠過李玄的臉。李玄就覺一陣陣冷颼颼的風吹過,細小的血珠不住落下。這碧氣在龍穆的指揮下,竟然凝成極細的刀,淺淺地切進他的皮膚下。他竟然連痛都不覺得!
他吃驚地大叫了起來:“你真的翻臉?我們可是同學啊!”
龍穆冷笑:“同學?你不是說我是昧爽麼?昧爽想殺你,你又怎能躲過?”
李玄只得慘叫改口道:“不……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只不過是跟他長了一模一樣的臉而已!”
龍穆臉色猛然一變,倏然欺身竄到李玄身邊,一把將他提了起來:“你……你說什麼?”
李玄:“他……他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龍穆的身子猛然顫抖了一下,臉色倏轉蒼白。不過這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他隨即猛地將李玄提了起來,重重摔在地上:“你憑什麼知道他跟我一模一樣?沒有人能在醒來還記得昧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