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魔眼中浮動着得意的微笑,李玄霍然明白起來!
夢魔讓他在夢中看到殺人的情景,並不是因爲他被選爲夢魔的替身,而是夢魔讓所有人都認爲他是替身。但這只不過是夢魔的計策。這個計策的唯一目的,就是讓所有人都認爲,夢魔只殺了李玄所夢到的那些人。
實際上,當然不是。夢魔一定早殺了一個人,只不過沒讓李玄夢見而已。
所以,當李玄跟紫極老人商量着要趕在最後一個人被殺之前抓住夢魔時,實際上夢魔早就收集夠靈魂,復活了。
李玄感到一陣惱怒,卻又不得不佩服夢魔的計謀之巧。終南山不乏人中龍鳳,卻沒有一個人識破夢魔的計策!
夢魔冷冷看着他,淡淡道:“我說過,當我剛從封印中脫出時,不過是一縷幽魂,什麼力量都沒有。別說不能殺人,就連自保也遠遠不夠。若沒有別人幫助,只怕早就煙消雲散。你想不想知道,究竟是誰幫了我?”
李玄當然想知道!但看着夢魔那充滿譏刺的雙眸,他心中忽然涌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
硃紅彎月映照下,夢魔嘴角牽起了一個妖異的微笑,緩緩吐出了一個名字:
“蘇猶憐。”
李玄踉蹌後退,臉色變得極度蒼白。
他雖然早就從夢魔的神情中猜到了這個結論,但當夢魔真的說出來時,他仍然無法承受這種震驚。一陣軟弱感襲來,他跌坐在地上,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將我隱入她的夢中,助我殺人,恢復我的魔力。她只求我一件事,因爲她知道,只有我,才能在不驚動紫極老人的情況下,完成她的心願。那就是——”
“殺死你。”
李玄一陣茫然。
他雖然在夢中意識到蘇猶憐想殺自己,但那不過是夢而已。他雖然在幻境中見到蘇猶憐想殺自己,但那不過是幻境而已。
而現在,卻是現實。
冰冷的現實。
夢魔饒有興趣地看着幾乎已絕望的他,柔聲道:“我是不是該完成這份契約,替她殺了你?”
李玄無言,良久,他艱澀地問道:“你將她怎樣了?”
夢魔:“沒有怎樣。你知道,我雖然是魔,但對承諾看得極重,我答應過她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沒做到之前,我是不會傷害她的。”
李玄稍稍放了點心,夢魔悠然道:“但她會不會傷害自己,我就不知道了,也無法干預。”
李玄身子一震。
蘇猶憐在看到他的靈魂之珠時所受到的震撼,他盡皆看在眼裡。他只希望,蘇猶憐不會將他最後的回刀自殺,看作是爲了成全她的心願。
他多麼想對她解釋,那是夢魔編制的夢境,在這夢境中,一切情感都會被誇大,一切行爲都會失去理智的約束。人心中隱埋最深的一點微弱漣漪,也會變成蝕骨的裂痕……
——可如果,這些是真的呢?
——結果會是怎樣?李玄連想都不敢想!
夢魔卻爲他作出了詮釋:“你說,她是該高興得自殺呢,還是悔恨得自殺?”
李玄面如死灰!
夢魔的翅膀微微扇動,在空中畫出一道道夢幻般漆黑的光環。他等待着李玄的回答,欣賞着那幾乎絕望的恐懼。
這是多麼鮮美的滋味,往往讓他流連忘返。
李玄慢慢站直身子。
如果一件事想不明白,他的選擇就是不要多想。
“以你魔的性格,你肯留下來,絕不可能是爲了遵守承諾,也不是爲了向我廢話。夢魔先生,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夢魔飛舞的雙翼頓了頓,他有些驚訝地看着李玄。
“你的觀察力竟會這麼銳敏,連我都不由得有些佩服你。”
“不錯,我留下來的真正的目的不是這些,而是他。”
他的雙翼慢慢舉起,粗長的羽翼漫天飛舞,化成一條條漆黑的長索,凌亂地捆着一個人。
一個遍身浴血,已昏迷的人。
他顯然經過了一場極爲艱苦的戰鬥,身上翠白色的衣衫已全部破爛,大大小小的傷痕佈滿了他本該完美的身體,淡金色的長髮也失去了閃亮的色澤,頹敗地堆積在地上。他的臉隱沒在陰鬱的夜色中,只有眉心那彎硃紅色的弦月,仍透着幽幽的亮光。
鮮血,不住從弦月正中心淌下,流滿他全身。
夢魔伸出雙手,輕輕撫摸着他。
就像是撫摸着一件極爲稀有的藝術珍品。
李玄忍不住訝道:“龍穆?”
他極爲震驚,他實在沒有料想到,夢魔冒着被紫極老人發現的危險而留下的目標,居然是龍穆!
夢魔淡淡一笑,李玄心絃忍不住又是一震。
幽淡的月光下,他看到的,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夢魔與龍穆,赫然生得完全一樣!
特別是當龍穆眉心也生出那彎紅月之後,他跟夢魔幾乎毫無差別。縱然以李玄這麼敏銳的眼光,也無法分出任何差別!
就連眼角的紋路,都像刀刻一樣精確,絕無半分差別。
唯一不同的,就是兩人的頭髮,一是金髮,淡金色;一是黑髮,漆黑。另外,夢魔背後的羽翼成了獨特的相徵。
李玄心中靈光一閃,大叫道:“我明白了,他是你選定的替身!”
夢魔:“不錯,他不但是我的替身,還是我的轉世。但他還沒出生時,靈魂深處就被我種下了封印。這個封印極爲隱秘,就連大日至尊者都無法知曉,只能推測到他將來有一場很大的劫難。只要這個封印還存在,他就是我的,遲早有一天我會找上他,奪走他的身體——讓我復活。”
他細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龍穆的臉頰,在他的肌膚上游走着:“這個封印,會在他的心靈中低語,告訴他他真實的身份。但他永遠都不會聽清楚這低語是什麼,所以他會彷徨,害怕,卻永遠都無法知道害怕的是什麼。總有一天,他會見到我,那時,他就再也不會害怕了。”
“我也不會害怕了……這就是你的宿命啊,也是你爲什麼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原因。”
李玄聽得心裡一陣發冷。
他忽然明白,龍穆爲什麼會那麼桀驁不馴。身爲天竺國的王子,三大地仙中大日至尊者的徒弟,又爲何會因爲哥哥與大日至而留下那麼深的創傷。
其實他在乎的不是別人怎麼看他,也不是哥哥與大日至投下的陰影。他一直害怕的,正是心中這個永遠都聽不清楚的低語。
因爲他明白,總有一天,他會失去擁有的一切,變成一無所有。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沒用。這一切都像註定了的命運,讓他無法抵抗。
所以他纔會狂躁,偏激,敏感。
他忽然深深地同情這個異國的王子。那實在太可憐了,比他自己還要可憐。
夢魔輕輕撫着龍穆,他細長的眸子穿過層層夜色,盯着李玄:“我還要感謝你,若不是你出色的表現,擊碎了孔雀翎,我還無法突破大日至的屏障,佔有他的身體呢。”
李玄苦澀一笑:“這纔是你安排這最後夢戰的本來目的吧?”
夢魔:“答對了!”
他的雙手慢慢擡起:“爲了獎賞你,我決定讓你親眼看到我是怎樣和他合爲一體的。那時我將真正地復活,不但回覆我本來所有的魔力,還將繼承大日至尊者所有的遺物。那時我將會多麼可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得意地綻起一絲微笑,雙手猛然舉起!
他眉心間的紅月,倏然大放光明。與此同時,龍穆眉心的月痕,也灼烈地亮了起來。兩股紅光如血,越閃越亮,漸漸匯聚到了一起。夢魔黑色的羽翼,瘋狂地扇舞起來。
就像是在黑色的天幕上,展開一場盛大的法會。
羽翼上投下的暗影,瘋狂而凌亂,像是無數繩索一般,將李玄緊緊縛住。就算他沒有受傷,也絕動不了分毫。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紅光漸漸熾烈,跟舞動的黑色羽翼攪在一起,綻放成一朵巨大的黑紅兩色的妖異之蓮。
他注視着夢魔的身體漸漸化成蒼白的影子,跟龍穆連成一體。龍穆的眉頭緊緊蹙着,就算是在昏迷中,似乎也感受到了絕望的恐懼,身子輕輕顫抖着,似乎還困在夢魔編織的噩夢中。
李玄突然問道:“夢魔先生,如果你死了的話,能救回那些人嗎?”
夢魔:“當然可以。只要我死了,所有的人都會得救。包括他。”
李玄笑了笑:“斬!”
夢魔突然心動了動!他意識到有些不好,但已無法躲閃!因爲他的身體已化成影子,幾乎進入龍穆的身體。這是他將要真正復活的前一瞬,也是他最脆弱的一瞬!
一柄巨大的鐮刀橫過天空,卻沒有光芒。鐮刀彷彿只是淡淡的一閃,便歸於虛無。但夢魔卻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他化成的影子,被從中斬成兩半。
連同他的羽翼,也被鐮刀切開,裹着龍穆的那一半從空中墜落,紛紛灑了一地。
夢魔的嘶嘯聲充滿了憤怒與絕望,但卻不敢衝上前來。
一個乾枯的老太婆揹着一隻巨大的口袋,佝僂着身子,站在李玄面前。她手上握着一柄跟她的身形很不相配的巨大鐮刀。
夢魔的動作驟然停住,怨毒地盯着老太婆。
天劫婆婆嘆着氣,道:“昧爽,你不要怨我,我很不想跟你爲敵的,但他開出的條件實在很具有誘惑力。我無法不答應。其實最應該怪的還是你,爲什麼你要將老婆子喚醒呢?”
夢魔忽然渾身都在顫抖,他的狂怒幾乎無法自制,但他知道,重傷的自己,絕對不是天劫婆婆的對手。他突然笑了。
他優雅地鞠了一躬:“那就再會吧。”
“記住,我一定會回來,取回屬於我的東西。”
他的影子忽然又變得很淡,天空中的月亮倏然大放光明,將他吞沒。
李玄大叫道:“殺了他!”
天劫婆婆卻一動都不動。李玄大叫大嚷着,天劫婆婆道:“年輕人不要這麼衝動,夢魔若是那麼容易殺死,君千殤早就殺了他了。你要想殺他,去清涼月宮找他好了。”
李玄:“清涼月宮?在什麼地方?”
天劫婆婆:“你休想打馬虎眼。你讓老婆子出手的東西很有意思,老婆子記下了。三年之後,老婆子會來取的。你若是想賴賬,老婆子就取走你最後一顆靈魂之珠。”
“好自爲之吧。”
說完,天劫婆婆倏然就不見了。難爲她揹着那麼大一個大口袋,跑的卻這麼快。
李玄搔了搔頭,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
夢魔雖然暫時消失了,但終究沒有被消滅。只要龍穆還在摩雲書院,它便隨時可能回來,取走他復活的替身。
而天劫婆婆的話也讓李玄不太理解。
去清涼月宮找夢魔?
夢魔是必須要找到的,但清涼月宮又是什麼地方?李玄冥思苦想,他緊縮的眉頭慢慢睜開了。
天上的月好圓,冷冷的光悽豔無比。還有三天,就是仲秋。
在此之前,暫且就先平靜些吧。
蘇猶憐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肩,坐在冰冷的地上。
她無法控制自己,不住顫抖着。她雙眼空空洞洞的,充滿了深深的絕望。
還有悔恨。
她眼睜睜地看着李玄死在自己面前。
“我死後,你會快樂麼?”
她本會快樂的,因爲她將會獲得屬於自己的愛情。那曾經是她一千年的奢求啊。但現在,爲什麼她會淚流滿面?
爲什麼她感覺到她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
她能不能像李玄那樣,寧願犧牲生命,也要保護一件東西?
而那件東西,就是她。
她用力握住自己的手腕,直至肌膚上被掐出斑斑血痕。
她忽然跳了起來。
她要去找李玄,她要找到他,告訴他,她再也不想要什麼愛情,她只要呆在他身邊,哪怕只有一刻,哪怕只有一瞬,哪怕他只愛她那麼一瞬間,哪怕她立即會粉身碎骨,她都無怨無悔。
她瘋狂地奔了出去。
一聲蒼老的嘆息悠悠響起,蘇猶憐的身體忽然變得恍惚起來。她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身體在空中靜止,一動不動。
一個人影靜靜地出現在她面前,他的鬍子很長,身形矮小,穿着簡單,看上去一點都不起眼,就像是個山行疲乏了的老者。
但他卻是雪域小乘佛教的教主,藏邊佛法第一人,雪隱上人。
他的目光,淡淡地看着蘇猶憐。
目光中似乎有雪,在隱秘地落着。那又似乎是綿延無盡的曼荼羅道場,帶着慈悲,帶着憐憫。
蘇猶憐的身子緩緩落下,也像是一片雪,落向這片冰涼的世界。她的心,也已變得冰涼。
她知道,雪隱出現的唯一目的,就是收穫。收穫他賦予她的使命。
但她又怎能完成她的使命?
當她見到李玄寧願捨棄生命、回到黑暗也不放棄她之後,她又如何去殺死他?
如何在他說出“我死後,你會快樂嗎?”,去殺死他?
蘇猶憐淚水紛紛而落,每一滴都化成一片雪,在寒夜中飄散開。
雪隱上人就像是一座山,矗立在她面前。一座巍峨而肅穆的大雪山。她本不敢對這座山有絲毫的忤逆,但現在,她顧不得了,她跪倒在雪隱面前,嘶聲道:
“師父!我不能殺他!”
“我寧願不要尋找什麼愛情了,我寧願永世都在雪原上孤單,我什麼都不要了,只求你,不要殺他!”
“龍皇已經出世,天下劫數,已無法避免;李玄這麼普通,他能影響什麼?求求你,師父,放過他吧!”
她聲嘶力竭地嘶喊着,幾乎是在用自己的血懇求。
有一句話,她沒有說出來。
如果賜予我愛情,爲什麼不是他。
雪隱靜靜地看着她。
就像是看着撲向火的飛蛾。
明知道那道亮光會毀滅自己,將自己化爲灰燼,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撲過去。只爲那一瞬間的溫暖麼?還是因爲冰冷了太久?
他沒有回答,只是擡起了手。寬大的袍袖揮舞的時候,一片雪光照了下來。
紛紛飛揚着的,是劫灰,還是屍骨焚滅後的灰燼?
滿目瘡痍,人間只剩下一種顏色,就是死灰色,冰冷的死灰色。
山川,樹木,城郭,樓臺,全都成爲廢墟,上面橫七豎八地堆積着人或者獸,妖或者仙的屍體。
天上,有一團湛烈的藍,照耀着整個大地。似乎是天張開了眼,凝視着世間的悲涼。又似乎是這世間最終極的力量,要毀滅這個世界。
劫灰之中,湛烈的藍下面,是這個世界中殘存的最後的人。他們圍繞在一個人周圍,盡他們全部的力量,相信着他,支持着他。
這個人,身週四龍圍繞,魔焰滔天,他身上翻涌着無上霸氣,手中四極逍遙劍高舉,直指蒼天。
就算是神明的力量,也不能讓他有絲毫的退縮!
劫灰紛舞,繚繞在他身周,就像是燃燒盡的雪。
像是感受不到重量的血。
像是剖出來,被風乾成一片片的心。
漸漸地,這個人的臉慢慢推近,映入到蘇猶憐的眼幕中。蘇猶憐忍不住一聲尖叫!
雪光驟然炸裂。
蘇猶憐踉蹌後退,她緊緊靠在一棵枯樹上,感覺到全身的力量都耗盡了,哪怕多跨出去一步,都會讓她死去。
她驚恐地看着雪隱,像是在乞求。
乞求雪隱說,這是騙她的。
但雪隱的目光中只有憐憫。
“看到了麼?這是我與大日至損耗三百年功力,共同推演出來的佛諭。”
雪隱看着天,在嘆息,又像是在乞求。他也希望在天之盡頭,靜靜看着他的佛,能夠告訴他,這只是謊言。但佛看着他的時候,目光中只有憐憫。
諸天劫灰之中,御龍執劍而立的,不是龍皇石星御,而是李玄。
這個無賴、要以冷笑話度世的李玄。這個無所求,亦無所怨的李玄。
“他將殺死他見過的每一個人……”
雪隱似乎也不能相信如此殘酷的佛諭。
“……而在接下的幾年,他將行遍天下。”
蘇猶憐一聲哀呼。
“這個世界真正的劫,不是石星御,而是李玄!”
蘇猶憐幾乎是本能般地搖頭:“不!不可能的!”她的聲音那麼嘶啞,破碎在風中。
雪隱的聲音淡淡的,似乎不帶有任何人世間的情感:“李玄必須要死。”
“不!他不能死呀!”
九靈御魔鏡的光芒變得刺痛起來,蘇猶憐感受到心在戰慄。冰冷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化成細細的針,要刺透她的身體。她只有靠這份刺痛,才能夠維持住一點溫暖。一旦連這痛都不存在了,她就會完全冰冷。
一如多年前,她靜靜立在雪原上,赤足,遙望,遠離燈火的繁華。
她不能殺死李玄!她也不能容忍任何人殺死李玄!
她已負他太多了,多到連一顆心都還不夠。她一定要保護他,不讓他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或許她已經沒有愛他的資格了,她是一個揹負着愛之罪孽的女妖。但就算如此,她也要用詛咒讓他快快樂樂地活下去。
哪怕只能藏在角落裡,偷偷看着他。看着他的幸福。
“求求你,答應我,讓我帶走他,我們一起到我出生的地方,到那片雪原上,到天地的盡頭!那裡誰都沒有,他就害不了任何人了,好不好?”
她哀憐地看着雪隱。
那是她最後的,緊緊抓着卻在脫走的愛情。
她相信夢境中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李玄是那麼愛她,她那麼愛李玄。他們兩人會在雪原上過一輩子,沒有任何人來打攪。
雪隱靜靜地看着她。
長長的壽眉化爲神佛的慈悲,將他的目光遮蔽住。
這樣,他眼中的懷疑就不會被自己的徒兒看到。
“好吧。”
“只要你能帶走他。”
蘇猶憐轉身,瘋狂地奔了出去。
她必須要這樣使盡全身力氣,才能讓自己暫時不要思考。
但雪隱最後一句話,卻仍然無法遏制地在她腦海中震響着。
“只要你能帶走他。”
李玄是愛我的,李玄是愛我的呀!
“只要你能帶走他。”
我是愛李玄的!爲了他,我也寧願捨棄一切!
“只要你能帶走他。”
要經過七重考驗,相愛的人才會在一起,他們的愛從此不渝。
“只要你能帶走他。”
蘇猶憐瘋狂地奔跑。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已變成了雪妖的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