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嚴重...這些事你荀大叔雖然知道得並不是很清楚,遲早都會告訴你,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先給你弄套衣服,然後將你...將你母親安葬!”
荀洛擡起頭,皺了下眉。!
“你等一會兒,我去去來...”
說着,荀洛縱身一躍,沒入雲林深處眨眼消失不見。
“唉,出入太玄是方便。”
剛剛循着聲音回過頭,穆豐卻發現他根本摸不到一點荀洛的身影,這讓穆豐忍不住羨慕着嘀咕了一聲。
太玄境,玄者,天玄也、地玄也、人玄也。
天渾行無穹不可見也,地不可形也,人心不可測也。
故玄,深廣遠大矣。
古人如何雲暫且不提,而用在武學簡單的說,是太玄境可以出入太玄,可以脫離大地的束縛,可以天入地,可以達到朝遊北海暮蒼梧的程度。
這麼說是有些玄幻,但無可否認的是晉入太玄境之後,別的妙用不說,單單用來出行可謂是方便之極。
此境界穆豐曾在神仙書多次看到過,也曾無數次幻想過。
不過,前世停留在筆尖、口舌間的傳說,在此方世界卻不再只是故事。努力修行後,未來的他也能體會到出入青冥的飄逸。當然,現在的他只有垂涎三尺,羨慕嫉妒。
“我回來啦,你看看合適不!”
在穆豐恨恨得,將嫉妒羨慕的怒火化爲悲痛使勁的揉搓時,荀洛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
當穆豐呆呆的轉過頭看去時,正好看到荀洛從身後取出一個包裹,又從包裹內拿出一整套新鮮的衣物向穆豐示意。
譁楞楞,一陣清脆響聲過後,穆豐從湖水跳出,四條鎖鏈靈巧的纏繞在四肢。
小狗般的抖了抖身子,清澈的水滴漫天四濺。
“新衣裳...”
穆豐欣喜的從荀洛手裡接過錦緞絲棉織的新衣,滿心歡喜的笑了。
“嗯,特意給你買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從未侍弄過孩子,更從未給人購買過衣物,堂堂大能的荀洛一時間竟然有些緊張。
“合身,合身!!!”
穿越過來十幾年,一直都將自身一切遮掩在孩童身軀下,穆豐的心性似乎也在向孩童轉變,往時根本不在意什麼衣物飾品之類的他,此時看到不過是很普通的衣物竟然從內心裡泛起點點欣喜來。
衣物明顯不合身,有些大。
畢竟這不過是荀洛從山外尋常成衣鋪購來的,從未侍弄過人的荀洛那裡會知道穆豐衣物的尺碼,只是說明一下穆豐十四歲少年的年齡,結果他卻忘記穆豐因爲營養不足而使得他的身體明顯同齡人瘦小許多。
“挺好...”
從未有過屬於自己的衣物,穆豐只是知道高興,那裡還會顧及衣物合不合身。
“沒事,你先對付穿着,山下只是個小村鎮,等到了大城,再給你訂做兩套好衣物,怎麼着小穆豐也不必那些世家公子差。”
穆豐不在意,荀洛卻對自己笨拙行爲耿耿於懷,絕不滿意。
日起日落,白晝黑夜,黑夜白晝,轉眼是三日後。
縉雲山數千裡外的無終山蝴蝶谷。
穆豐跪坐在地,稚嫩的小手一下一下的用力挖着,半日的功法已然在地面掏出一個巨大的深坑來。
“好了,小子,足夠用了!”
荀洛呆立在那裡看着,已經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喝止了穆豐還要繼續的動作。
“哦!”
穆豐茫然的應了一聲,待他站起時才發現,整個坑幾乎要將他沒頂了,真的不能算小了。
當他微微動了動手指時,一股錐心的刺痛從指尖直達腦頂。
“嗯!”
穆豐悶哼了一聲,混不在意的從坑邊捧起粗糙的翁壇。
“嗯...”
磨去外皮新嫩的手指接觸到粗凹不平的壇壁,別有不同的滋味再度刺入心底,穆豐忍不住再度悶哼起來。
“小子...”
荀洛實在忍不住低低呼叫了一聲。
“荀大叔,讓我自己來...”穆豐低垂着頭,雙眸死死的盯着懷裡的翁壇,餘音未盡:“母親等着我送她最後一程。”
荀洛啞然無語,低頭看着深坑內小小的人。
“你自己忙,我給你母親準備墓碑去...”
看着穆豐一雙小手從白皙稚嫩逐漸變成血肉模糊的樣子,一直心硬如鐵的荀洛實在不忍目睹下去,不得不給自己找個藉口,避開了。
時間轉眼到了下午,在三株高大樹木遮蔽下,一個並不高大的小墳包坯成,墳前一塊不規則的巨石矗立,正面被荀洛一劍削成平面,穆豐再書寫一大一小兩行字。
母親之墓,兒穆豐泣立。
“母親之墓,沒有刻你母親的名字,唉,不刻也好。”
荀洛望着墓碑正母親之墓四個字忍不住低聲哀嘆。
“穆豐,小子,怎麼叫這個名字。”
隨之荀洛目光下落,待看到穆豐落款名字,眉頭頓時無聲的向一挑。
“母親告訴我的是這兩個字,我隨母姓。”
穆豐漠然的回答着,將近一日的勞作,純粹的體力活,沒有附加一絲一毫功力,這讓他渾身傷痕累累外加疲憊不堪。
荀洛心頭一痛,無奈嘆息一聲,擡手將穆豐攬在懷裡:“走,給你休整休整,看你弄的,跟個小鬼似得。”
穆豐嘴角挑了一下,沒有回聲說什麼,只是將目光向外掃過,頓時,疲憊的臉浮起一抹微笑。
這是無終山內幽深不知何處的一個狹小山谷,茂密的叢林之間,三面環山,一條清澈的溪流貫穿谷底,谷底大片大片的黃花綠草飛舞盤旋着成千萬隻色彩豔麗的彩蝶。
“好美好美的蝴蝶谷,有它們陪伴想來娘不會太寂寞!!”
雙眸一點一點的從溪流、草地、綠蔭、山壁掃過,穆豐似乎深怕忘記這裡的一切,想要將這裡的所有所有的景象記在腦海裡,也許是想要將這裡留在腦海,待夜深人靜的時候慢慢回憶。
“小心,痛不...”
荀洛輕輕的捧起穆豐半日功夫磨爛的小手,似若珍寶般的倍加小心,這樣還撩一捧溪水、清洗一下問候一下的,深怕觸動穆豐手的傷口。
“不疼...”
穆豐隨口應了一句,他的目光環視一圈後,最終定格在母親墳墓旁松柏之。
“不疼好。”
荀洛知道穆豐此時的心思根本不再他的手,也知道以穆豐堅韌的性格不會在意這對尋常人來說無法忍受的十指連心的痛,但他仍是心痛不已。
半響,一抹清幽的藥香傳入鼻時,穆豐終於轉過頭看了過來。
入目處,穆豐正好看到荀洛小心翼翼的清洗完他手的傷口,敷頂級傷藥後笨手笨腳的給他包紮着。
“荀大叔,這裡...母親當年和你一起發現的嗎?”
穆豐嘴角蠕動下,半天才問了一句。
“嗯...”荀洛手頓了下,系最後一扣後才擡頭看着穆豐:“還有你父親,哦,還有兩個好朋友殷無咎、師羽珂。”
“母親、父親、荀大叔、殷無咎,還有師羽珂!!!”
穆豐似乎是不知道荀洛爲什麼會有些緊張的看着他,而是低低的念着這幾個人。
看到穆豐沒有一點表情的臉,荀洛不但沒有感覺到心安,相反更有些提心吊膽起來。
好半天,荀洛才低低的聲音問道:“小子,你母親安葬在這裡,那你是去你母親家報喪呢,還是回你父親家族?”
穆豐緩緩的擡起頭,嘴角噙着一絲冷笑,幾乎是斬釘截鐵的道:“我那都不去。”
荀洛眉頭一挑:“爲什麼?”
穆豐雙眸劃過荀洛的身影,目光落在遠處母親的墳墓,聲音平緩不帶一絲起伏道:“蝴蝶谷這塊墓地是母親自己選的,是彌留之際親口告訴我的,你說連母親都不想回那兩個家族,我爲什麼要回去。”
荀洛的呼吸一抑,半響才徐徐吐了一口氣:“這不是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穆豐挑起眉角,目光眺望遠方:“我今年十四歲,生於谿谷重獄,母親是五年前去世,算一算母親囚在裡面十四年。可是...”
穆豐淡然的聲音突然一挑,變得有些高昂起來。
“可是,整整十四年母親彷彿被遺忘了一般,甚至殺入重獄解救我的是您。”說着說着,穆豐的目光轉回到荀洛的身:“爲什麼會是您呢?爲什麼您會出現,甚至破開樊籠直接能找到我的是您?而不是別人?”
望着穆豐因爲激動而漲得通紅的小臉,荀洛忍不住長嘆一聲,伸手拍了拍穆豐的小腦袋:“不一樣的。”
穆豐梗着脖子,瞪大了雙眼死死盯着荀洛,一張小嘴抿得緊緊,什麼話都沒有說,那麼固執的看着荀洛,等着他解釋。
荀洛苦笑一聲:“那天沒有給你解釋,我以爲你會忘記,原來在這等着呢?”
“哼...”
穆豐冷哼了一聲,一雙大眼死死看着荀洛,抿着小嘴一句話都不說,等着給他解釋。
他的意圖十分明白,我是穆靜的兒子,母親的事情我一定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