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穆豐扛着長槍,騎在毛驢背,潑剌剌的衝出了臨酆縣。
望着穆豐的背影,似乎有些慘烈,又似乎有些滑稽。
慘烈,其實只是梅天方個人認爲的,因爲他知道,穆豐此去如何艱難,面臨的強敵有多少。
也許凝魂尊者不會太多,畢竟凝魂尊者不是小人物,遍數東陵九州也不會太多。
但再少,他也僅是一個人,頗有些孤膽英雄的悲壯色彩。
孤獨,不畏艱難,在任何時候都是值得人讚賞的。
心有慼慼然,梅天方第一次心感到幾分難受。
楚湘竹卻不認同,看着梅天方的臉色,笑了:“背嵬軍穆統領,你認爲他是個慈悲的人?”
梅天方有些不解的看着楚湘竹。
楚湘竹淡然道:“知道穆統領爲何會被蠻夷列爲必殺榜之首,爲何能將黑白雙煞,蠻夷的心腹大患壓制在身下。那是因爲,穆統領並未親自斬殺即人,但出自他口,發出的號令,至少斬殺數十萬蠻夷。兵道之人殺人不用親自出手!!!”
梅天方愕然,無語。
江湖人,武林人是理解不了兵家的冷酷和殘忍的。
兵道強者頒下的任何一條命令,沒有溫情。
穆豐駕馭着毛驢行駛未過多久來到白水河。
白水河不大,寬不過百丈,與刁河匯流併入太武河。要想進入灃陽郡,白水河是必須要跨過的一關。
原本按照穆豐的想法,這裡應該有一場大戰。
可實際,他從河伯租下一條小船,擺渡過河也是安安穩穩的,沒有任何人前來阻擋。
穆豐回首笑了一聲,想來有些人在臨酆縣被楚湘竹、梅天方阻攔,才能然他偏得一段安穩。
這十幾里路程,剛好給穆豐一段修養的時間。
再往前行進,天近傍晚,望着天空明朗的皎月,星星閃耀,穆豐突然不再想尋什麼客棧酒樓休息。
這般清冷的地方,還不如趕路。
穆豐長長噓出一口涼氣,似乎想將河流的濁氣吐出。
天色將暗,西邊的夕陽餘暉漸斂,低低搖擺,兀自掙扎在山頭,不願垂落。
彤紅的斜光映得漫天晚霞,分外妖豔。
在這清冷的季節裡,這般好的天氣遇到的時候不多,這般美景能夠欣賞到的人也是不多。
大夏龍雀掛在驢臀,穆豐攥着湛金虎頭槍,一道道魂力從體內流進槍身,復又從槍身迴轉體內。
一遍遍的流轉,一遍遍的徘徊。
魂元溫養着長槍,漸漸的,穆豐感覺人與槍之間愈加的親密起來。
到了他這般境界需要的不僅僅是熟悉,想要如臂使指,還要人與槍之間達成一種聯繫,不分你我,水乳相融的聯繫。
這話,看似十分神秘,不達到這種境界的人甚至理解不了。
即便是有人能夠理解卻也感覺感知不到這種聯繫到底是什麼。
可事實是事實,你說沒有是沒有,說有是有。
驢,緩步前行。
日行百里,按照尋常驢馬的腳力很難。因爲他們並只是普通家畜,並非身居稟異的異獸。
但多日御使,穆豐不停的動用魂元爲毛驢梳理,漸漸的讓它多了一份不平常。
所以,日行百里並非什麼難事。
甚至在穆豐無意識的御使下,毛驢不疾不徐的前進着,不用如何使勁快達到百里的界限。
在花燈初之時,穆豐踏進灃陽郡。
落日餘暉映照在熙熙攘攘的人羣,好似要將這來來往往的人們都給映紅。
漫步街頭,目睹着華燈初灃陽郡的繁華。
穆豐心一片慨嘆,蠻夷與東陵水火不容的雙方,在這裡似乎融合得十分融洽。
也是,說是蠻夷,其實千年前都是東陵人。
只是一方是勝利方,一方是戰敗方。
蠻夷,是戰敗方得到的懲罰,東陵是勝利方得到的碩果。
千年後,戰敗方再度駕臨,只是勝利方已然忘卻當年的一切,在勝利的碩果停滯不前,以至於不堪一擊。
他們不僅失去了當日的強大,也失去了當日的榮耀。躺在勝利的碩果日益墮落下去,甚至,當往日強敵出現在他們面前,乃至盤踞在他們的頭,只要沒有切膚之痛,他們都願意當作無視,忍受下去。
所以,在三年沒有壓迫,他們忘卻了帝都城破時的痛楚,刻意的忘卻塵世的煩惱,享受一天是一天。
穆豐嘆息着,似乎又感受到前一世經歷的一切。
可以忘卻,卻無論如何都忘卻不了。
忘卻不了哪又能怎樣。
既然已經想到拋卻塵世間的一切,追求武之巔峰。
那麼,把自己脫離這般塵世吧...
穆豐慘然一笑,甩甩頭,把長槍掖在身後,如同孩子般,沒心沒肺的遊玩流連。
直到有些疲倦了,他才尋了道邊一個茶肆坐了下來。
未待他說什麼,小二已經跑了過來。
小二眼睛多麼尖銳,一搭眼知道穆豐不是普通人,帶着尊敬的目光笑問道:“公子用點什麼茶呀?”
穆豐臉色溫和的笑了笑,看了看小二。
這抹溫柔似乎平復了小二緊張的狀態:“你們灃陽郡都有些什麼好茶,前幾天在臨酆縣吃的鐵觀音似乎還不錯。”
小二笑了:“整個灃州的鐵觀音是從貢綾、竹簟購來的,遍數九州都是一等一的好。只不過臨酆縣主推鐵觀音,而我們灃陽郡卻數松濤山莊的‘松濤碧劍’、‘松濤銀針’最優。再加位於太武河畔白龍廟外獨一無二的白龍泉泉水沖泡,那可那裡的茶都不了的香。”
“哦。”
聽小二一說,穆豐頓時好連連,道:“來,來一壺松濤銀針,先嚐嘗。”
“好嘞!”
小二高喝一聲,後房頓時傳來一聲叫好。
須睨之間,小二將剛剛沖泡的松濤銀針端了來。
沖泡過少許時間,小二掀起茶蓋,伸手一引,讓穆豐仔細觀看。
茶蓋方啓,一股平和而清香的味道飄散開來。
穆豐向杯內細看去,只見茶葉肥壯挺直、勻齊,滿披茸毛;色澤青翠嫩綠,香氣清鮮,茶色淺黃;杯底下,看起來芽尖衝向水面,懸空豎立,然後徐徐下沉杯底,形如羣筍出土,又像銀針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