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日的長途跋涉,這天下午,陸、陳二人終於到了陸家堡。
此時雖是午後,長街上還是有不少人,雖然他這幾年都不在這裡,但三公子大家還都是認識的。一路走來有不少人向他打着招呼,看到他帶了個女孩子回來,都不禁暗暗猜測、悄聲議論。
兩人坐在小客廳裡等候,陸千里午睡未起,已有侍女進去通報了。
陳柔侷促不安,兩手下意識的捻着衣帶。
陸華楓伸過手來,握住了她的手,微笑道:“沒什麼好緊張的。”陳柔小聲道:“我還是怕得很……”他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道:“莫怕,我爹又不是老虎。”
她不禁一笑,心裡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
忽聽門外有人道:“什麼老虎?”腳步聲響,陸千里走了進來。他眉間有種說不出的威嚴,嘴角卻含着和藹的微笑。
陸華楓忙站起來:“爹。”
聽他說明情況,陸千里欣慰的笑了:“楓兒終於也要成家了,真是好極了!”打量了下向他恭敬行過禮後一直害羞的低頭坐在旁邊的陳柔,心中暗道:“陳姑娘嫺靜端莊、容顏美麗,楓兒果真好眼力。”.
晚上,一家人圍坐在桌邊吃着晚飯。
陸雨亭與楚寒冰早已冰釋前嫌,恩愛異常,陸天驕和江可心也重歸於好。陸菲菲已與江南碧水山莊的少莊主定了親,只等擇日完婚了。衆人說說笑笑十分開心,陸千里看着兒子媳婦,心中大慰。
陸菲菲環顧四周,忽然嘆了口氣,道:“如果媽在這裡就好了。”
此言一出,衆人都是一愣,陸華楓神情一黯,陸千里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陸菲菲卻並未注意,仍自顧說道:“不知道媽現在怎麼樣了,我真的好想她啊。”陸夫人自被陸千里趕出陸家堡後,一直音訊全無,陸雨亭和陸天驕曾瞞着父親悄悄派人尋找她,卻沒有絲毫消息。
江可心就坐在她旁邊,悄悄捏了她一下。陸菲菲尚未明白過來,迷惑的道:“怎麼啦?”
陸華楓輕聲道:“我飽了,你們慢用。”站起身徑自出去了。
陸菲菲看着他的背影,怔怔的道:“我說錯什麼了麼?三哥好像不高興。”
陸千里皺了皺眉,卻沒說話,也站起身去了。
陸菲菲尚自莫名其妙,問道:“爹爹怎麼也走了?到底是怎麼啦?”
陸天驕低下頭,不再說話,陸雨亭看着她欲言又止,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
陸千里站在梅若雪的墓前,看着那冰冷的墓碑發呆。陸菲菲的話又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憶,想起昔日佳人的如花嬌顏、輕喜薄嗔,便宛如在昨日一般清晰。
他永遠也忘不了她在因爲誤會而捱了他兩個耳光後驚愕迷茫的神情,但在當時他卻以爲她那是與人幽會被丈夫發現後的驚慌不知所措,他深深懊悔當時爲什麼不問個清楚,而是不發一言的決絕的轉身而去,以至令她無辜送命。
他忽然覺得臉上溼溼的,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淚水已滑下面頰。
他知道他永遠也不能原諒自己.
月夜荷塘,陸華楓倚在漢白玉的欄杆上發呆。背後傳來腳步聲,他沒有回頭,他已聽出是誰了。
陳柔走到他身邊,輕聲道:“夜深了,早點休息吧。”陸華楓心不在焉:“嗯。”她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菲菲是無心的,你不要放在心上。”看見他眼睛裡的憂鬱,她心痛不已。
陸華楓道:“我知道。”看看他的臉色,她又道:“失去母親的滋味柔兒早就深有體會,菲菲也是思母心切……”想起自己失去父母的痛苦,心裡對陸菲菲不由生出同命相憐之感。
陸華楓轉過頭看着她,低聲道:“你不必勸我,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那個女人的。”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他的心胸再寬闊,對於害死母親的人也是萬萬不能寬恕的。嘆了口氣,緩緩的道:“她害死了我母親,我不報仇已是大爲不孝了……”
陳柔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是我錯了,你別生氣。”陸華楓道:“傻丫頭,你哪裡錯了?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我怎麼會怪你呢?”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你心裡有話早就想問我。”
陳柔有些驚異的看着他。
他接着道:“你一直奇怪我們的婚禮爲什麼不在陸家堡舉行,是不是?”陳柔輕聲道:“你怎麼知道的?”他微微一笑:“我從你眼睛裡看出來的。”輕輕攬過她,“這些江湖中的事你不懂的。爹爹的壓力已經夠大了,我不能給他再找麻煩,畢竟我現在是天龍教的教主。後天祭過我母親,咱們就回摩天嶺。”正邪兩派自古以來便誓同水火,陸千里一派宗師、堂堂大俠,竟容忍一個做了魔教教主的兒子,就憑此點,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已不知有多大。雖然他並不在意,陸華楓卻不忍再令父親爲難了.
在陸家堡小住了幾天,二人返回了摩天嶺。
第二天一早,他剛剛梳洗過,花惜玉和李秋霜走了進來。
他有些奇怪,問道:“這麼早,有什麼事?”李秋霜看着花惜玉,花惜玉苦着臉,道:“是、是有點事。”他一向伶牙俐齒,現在居然結巴起來。
陸華楓奇怪的道:“你今天怎麼了?古古怪怪的。”花惜玉吞吞吐吐的道:“是這樣的,我準備……我準備跟秋霜……成親。”他不由一愣:“真的麼?”卻是向李秋霜說的。李秋霜羞澀的點了點頭。
陸華楓笑道:“花兄,李姑娘,恭喜恭喜!”花惜玉依舊苦着臉,李秋霜悄悄擰了他一下,這才作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謝謝。”
陸華楓瞧得有趣,拉他走到一邊,問道:“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花惜玉翻了翻白眼,一肚子的怨氣:“還不是受你之累?”陸華楓奇道:“怎麼扯上我了?”
花惜玉道:“你傳回消息來準備和柔兒的婚禮,我心裡很難受,就跟她去喝酒,結果喝醉了,就和她……做了那件事,所以只好……”當初花惜玉爲了追陳柔,常常邀她去遊玩,而每次陳柔都會叫李秋霜同去。花惜玉雖說聲譽不佳,但他長相俊秀,又能說會道,頗會討女人歡心,李秋霜竟不覺愛上了他。因爲知道他喜歡陳柔,一直無法向他表白,誰知他竟自己送上門來,她又怎能放過這個機會?花惜玉酒醒後雖甚爲懊悔,卻已經無法挽回了。
陸華楓恍然大悟,心中暗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能娶到我們李姑娘,是你前生修來的福氣,早就該有人管管你了。”又低聲道:“成了家,以後可不要再去拈花惹草了。”
花惜玉哭喪着臉道:“有這樣的老婆,我敢麼?不要說打別的女人的主意,就是多看一眼我還怕她把我毒成瞎子呢。”李秋霜皺起眉:“怎麼,娶我委屈你了?”花惜玉忙擠出個笑臉:“哪裡哪裡,娘子多心了。”
陸華楓忍着笑問:“日子定了麼?”花惜玉道:“還沒有。”李秋霜笑道:“請教主爲我們選個日子吧。”花惜玉正想說什麼,看到她的眼睛瞪過來,又咽了回去。
陸華楓想了想,一本正經的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是今天吧,反正東西都是現成的。”花惜玉急道:“那怎麼成?”李秋霜瞪着他:“怎麼不行?”花惜玉乾咳一聲,道:“那是爲老弟你和柔兒準備的,我們怎麼好意思……”陸華楓笑道:“離中秋節還有半個月,我們再準備也來得及,花兄,你就不要客氣了。”
花惜玉哭笑不得,附在他耳邊道:“就算我以前喜歡柔兒,你也不必這樣整我吧?”陸華楓乾笑道:“我這也是爲你好。”花惜玉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低聲道:“算你狠!”李秋霜卻大爲歡喜,嬌笑道:“多謝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