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三十八【斬不斷,理還亂】

他一路疾行,轉眼已奔出二十餘里,卻仍不見林雪筠的人影。林雪筠輕功雖不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絕不會走出太遠,自己應該追得上。或許她並未走這條路?他滿腹疑問,返回身向來路走去。

大概走了七、八里遠,忽然看見地上有朵白花,俯身撿起,認出正是林雪筠插在頭髮上的,細看周圍,旁邊的草被踏倒了一片,顯然有掙扎的痕跡,方纔自己急着趕路竟沒發覺。他一驚,暗想:“難道雪筠在這裡出了意外?看樣子是被人擄去了。她武功不弱,能在片刻間將她擄走而又不被我發覺,此人的武功委實可怕。”他又驚又怕,擔心她的安全,事情一牽扯到林雪筠,他竟不自禁的亂了方寸,難道真如陳柔所擔心的那樣,直到現在自己心裡還是對她餘情未了麼?

念頭一經冒出,他不覺暗怪自己荒唐,且不說她早已是他人婦,自己現在也已經心有所屬,斷不會再改變心意了。苦笑了下,強自鎮定下來,細細查看,那人武功雖高,但帶着個人行走,還是在地上留下了淺淺的腳印。

追出二里來遠,腳印沒有了,地上現出車輪的痕跡,還有馬的蹄印,想來是乘馬車而去。

他一路追蹤,好在這條路甚爲偏僻,行人稀少,車輪的印跡極好辨認。又追出十幾裡,到了大路上,前面是個三岔路口,馬車的車印再也無法辨認。

此時天已矇矇亮,路口一個面鋪剛剛開門,灰頭土臉的老闆正在生爐子,老闆娘卻叉着腰站在一旁,滿臉的不高興,嘴裡還在嘮嘮叼叼的埋怨着丈夫。老闆已經四十出頭,老闆娘卻只有二十五、六歲,而且頗有幾分姿色,所以老闆很是怕她,一聲也不敢吭。

看到陸華楓走過來,那老闆娘眼睛一亮,露出個媚笑,迎上前道:“公子,吃麪麼?”陸華楓道:“請問剛纔是不是有輛馬車從這裡過去了?”老闆娘不答,卻又問道:“我們這裡的面非常好,公子你不嚐嚐?”說着秋波流轉,一個媚眼飛過去。

陸華楓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好。”老闆娘問道:“公子想吃什麼面?”陸華楓道:“隨便。”老闆娘道:“肉絲麪可好?”陸華楓道:“好。”老闆娘道:“還有新鮮的醬牛肉,公子要不要來一盤?”陸華楓道:“好。”老闆娘笑得更甜,又道:“公子要不要喝碗酒?有上好的竹葉青。”陸華楓道:“好。”取出錠足有五兩重的銀子放在桌上。

老闆娘眉開眼笑,忙着切肉倒酒,殷勤至極。

牛肉至少是前天的了,酒更象是黃泥湯,陸華楓卻一點也沒計較,他本來也不是來吃肉喝酒的。看着那老闆娘,問道:“剛纔的馬車向哪個方向去了?”

老闆娘嬌笑一聲,道:“公子是問那輛像是奔喪去的馬車麼?”陸華楓道:“正是。”老闆娘道:“向東面去了。”她話音未落,忽然發現面前的男人已不見了,愣了半晌,喃喃的道:“這麼着急,趕着去投胎麼?”.

太陽漸漸升起,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這本應是面鋪生意最好的時候,但現在那老闆卻在慢慢的收拾東西。老闆娘坐在旁邊,似乎有些神不守舍。過了一會,忽然道:“時間差不多了,老黃他們該得手了吧?”那老闆悶悶的應了一聲。

老闆娘又道:“我還是有些擔心,他們怎麼還不來與咱們會合呢?”老闆悶聲悶氣道:“老黃他們四人聯手,什麼時候失過手了?當年連號稱第一神劍的展飛揚不也栽在他們手下麼?你擔心什麼!”老闆娘道:“天都這個時候了……”老闆道:“這小子能穩坐天龍教教主的位子,定然有過人之處,老黃他們自然得多費點手腳了。”

只聽有人淡淡的道:“說得不錯,確實費了不少手腳。”二人聞聲回頭,不禁臉色大變,陸華楓已笑吟吟的站在面前。他顯然剛經過一場惡戰,左手的衣袖破了一塊,白衣上沾了點點血跡,雖略有疲憊之態,神色卻依然淡定從容。

老闆驚得坐倒在地上說不出話來,老闆娘還好些,勉強站起,結結巴巴的道:“你……你……你怎麼回來了?”陸華楓笑道:“這裡還有兩條漏網之魚,我怎麼能不回來呢?”老闆娘愕然道:“你怎麼懷疑我們的?”陸華楓悠悠的道:“你雖然裝的很像,但一個整日辛苦勞作的小面鋪老闆娘,怎麼會有這麼白嫩的手指?”

老闆娘看了看自己的手,苦笑道:“你倒有一雙利眼。那他們呢?”陸華楓道:“我既然好好的活着,他們怎麼樣了你應該想得到。”老闆娘駭然道:“你把他們都殺了?”陸華楓淡淡的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老闆娘喃喃的道:“我還是不信,他們四人聯手居然會奈何不了你。”陸華楓道:“信不信由你。原來展飛揚是死在他們手上的,可惜,可惜!”話鋒一轉:“現在你該告訴我了吧?”老闆娘道:“什麼?”陸華楓道:“你們把林姑娘帶到哪裡去了?”

老闆娘忽爾一笑,媚聲道:“如果我們不說呢?”陸華楓面色一寒:“那就跟他們四人作伴去好了!”老闆娘嘆氣道:“你想殺就殺吧,我們若泄露了秘密,結果會比死還要殘酷十倍。只是我們若死了,那位姑娘也活不成。”

陸華楓看看他們,二人雖面色蒼白,眼神卻甚是堅定。他緩和了口氣,溫言道:“我不想殺你們,我只想救人而已。”

老闆娘忽然倒了杯茶,從懷中取出個精緻的小瓶,倒了些粉末在裡面,道:“如果你真想救她,就把這個喝下去,我們自然會送你去見她。”看他面上疑問,又道:“這只是普通的**,喝下去只不過昏睡一段時間而已。如果中午前我們不能把你帶回去,那位姑娘就死定了。”

陸華楓道:“原來你們真正的目標是我,林姑娘只是個誘餌。”老闆娘面上神色似笑非笑,道:“她是生是死就看你的了,你也可以殺了我們離開這裡,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陸華楓盯着她,略一思索,道:“好,請你遵守諾言。”果真端起來一飲而盡。

老闆娘嬌笑道:“陸教主當真是個多情種子!你很快就會見到她了,哈哈!”又嘆了口氣,不屑的道:“老孃本來以爲你是個聰明人,誰知也是個癡情的傻瓜!”陸華楓並沒有聽到她後面的話,他的意識已經模糊,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天龍教教主的突然失蹤再次成爲轟動武林的頭號新聞,況且和他一起失蹤的還有跟他有感情糾葛的慕容府少夫人,這更增添了許多神秘色彩。衆人議論紛紛,各種版本的傳言紛紛出爐,流傳的最廣的一種則是說二人合謀殺害了慕容昭,然後雙雙私奔了。

陸千里當然也聽到了這些傳言,他心裡又是憤怒,又是擔心陸華楓的安全,即刻命陸雨亭連夜趕往洛陽。

陸華楓失蹤的消息傳回摩天嶺,周沙舟急怒攻心病倒在牀,幾位堂主商量了一下,決定由巡察右使莫仲南、廣德堂堂主白雲飛趕赴洛陽尋找教主,陳柔堅持同去,周衝也要跟着,二人無奈只好同意。

此時在於景的號召下,正派各大門派都有人陸續趕來洛陽,正邪雙方劍拔駑張,大有一觸既發的勢頭,情勢十分緊張。

陸雨亭到達洛陽的時候已是二天後的下午了。找了家客棧,尚未坐定,於景已來登門拜訪。

耐着性子聽完他對陸華楓惡行的控訴,陸雨亭心中厭惡,冷冷的道:“於大俠,看來你對舍弟成見太深了!我相信阿楓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於景不悅的道:“陸大公子認爲我冤枉令弟了?那日的情形可不止於某一個人看見,朱大俠、田女俠都可以作證!”和他同來的崆峒派掌門朱青餘道:“於兄說得不錯。”

陸雨亭淡淡的道:“這其中或許另有隱情。”朱青餘道:“陸家堡也是名門正派,陸堡主一向嫉惡如仇,陸大公子難道因爲手足之情就不顧江湖道義了麼?”陸雨亭道:“我不是袒護他,不過請諸位放心,我會查明真相的。”於景冷笑道:“好啊,我們就等着陸大公子的真相好了。不過,如果事實證明於某所言不假,陸大公子又當如何?”陸雨亭冷冷的道:“在下願以死謝罪。”

於景心中暗喜,道:“這可是陸大公子自己說的!”陸雨亭譏諷的道:“朱掌門可以作證,於大俠這回總該放心了吧?”於景得意的道:“那就以一月爲期,怎麼樣?”陸雨亭冷着臉,道:“好!”

送走於景等人天已黑了,他心中煩悶,剛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隨從來報:“公子,有位陳姑娘求見,她說她是三公子的未婚妻。”陸雨亭嘆了口氣,道:“請她進來。”心中暗道:“麻煩來了。”

陳柔走了進來。她一襲紫衣,未施脂粉,容顏有些憔悴,但神色卻很鎮定。福了福身,輕聲道:“大哥。”

待她落坐,陸雨亭道:“你不會武功,怎麼到這是非之地來了?很危險的。”陳柔道:“我不怕。”陸雨亭躊躇了下,道:“外面的傳言你不要放在心上,阿楓決不會那麼做的。”陳柔輕聲道:“我知道。”擡起頭看着他,“我猜他現在可能出了意外。”

陸雨亭微微一怔,他初時見她柔柔弱弱,原以爲她必定會哭哭啼啼,正在暗自頭痛,現在見她一直平靜如常,不由稍稍放下心來。他生性不會安慰女孩子,因爲了解他這一點,平時偶有爭執,楚寒冰也不與他計較。見她眼中的擔憂,便故作輕鬆的道:“你不要擔心,阿楓武功好又聰明,不會有事的。”陳柔幽幽的道:“但願如此。”口氣一轉:“我想請大哥幫個忙。”陸雨亭道:“你說吧。”陳柔道:“我住在悅來客棧,如果有他的消息請大哥知會我一聲。”陸雨亭道:“好吧。你也要小心些,不要到處走動,若給人知道了你的身份恐怕會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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