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驕躺在冰冷潮溼的石牢裡,身上的傷口已經潰爛,神智也時而清醒時而迷糊。這些天霍青青天天都來折磨他,舊傷之上又添了不知多少新的傷痕。他一天比一天衰弱,昔日玉樹臨風般的陸二公子如今已憔悴消瘦的不成人形。他惦念着江可心,卻又不敢多問,生怕霍青青嫉恨之下會用狠毒的手段折磨她。
就在他漸漸昏迷之際,門“咣鐺”一聲打開了,霍青青施施然的走了進來。瞟了眼地上的陸天驕,嘴角露出絲冷笑,狠狠一腳踢在他小腿的傷口上。陸天驕疼得一顫,睜開了眼睛,看了看她,低聲道:“是你呀。”
霍青青曼聲道:“真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呀,才這麼幾天,就變成這種樣子了。”
陸天驕閉起眼睛,不理睬她。
霍青青卻在他身旁蹲下來,道:“你心裡現在是不是恨我恨得要命?”
陸天驕淡淡的道:“你想怎樣就動手吧。”
霍青青笑道:“難道你就不想見見那個賤人麼?”
陸天驕一驚,看着她道:“你、你不要……”
霍青青道:“你放心好了,我可沒有對你的心上人怎麼樣。”看他滿臉的緊張,嫣然一笑:“你想見她麼?”
陸天驕遲疑了一下:“你肯讓我見她?”
霍青青道:“當然。”
磨房裡,江可心正拼命的推動着那盤巨大的石磨,她氣喘吁吁,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一個身體粗壯的僕婦站在旁邊,手裡拿着鞭子,她腳步稍稍一慢,便會捱上幾下。自從被抓到這裡,霍青青倒沒用什麼古怪的方法折磨她,只是叫她***粗活。她沒有絲毫武功,霍青青也不怕她會逃走,只派了兩個身體壯碩的婦人看着她。她雖自小父母雙亡,一直寄居陸家,卻也是養尊處優,何曾做過粗活?幾天下來,手腳上已滿是血泡。她已知道陸天驕也落到了霍青青的手裡,心中萬分擔憂,卻偏偏又無可奈何,惟有在心裡暗暗祈求他平安無事。
一個侍女走進來,低聲對看管她的婦人說了幾句話,那婦人點了點頭,向她道:“我們大小姐叫你過去。”
石牢裡。
看到陸天驕的樣子,江可心再也忍不住,撲過去抱住他失聲痛哭。見妻子蓬頭垢面,一雙纖纖玉手滿是血泡,陸天驕心疼至極,勉強撐起身子,將她摟在懷裡,柔聲安慰。
霍青青站在旁邊,酸溜溜的道:“兩位當真是情深意重啊!”
江可心含淚道:“霍小姐,求你放過他吧!”
霍青青慢條斯理的道:“放了他也行,只要他答應我一個條件。”
江可心急忙問道:“什麼條件?”
霍青青眉毛一挑,現出抹冷酷的笑容:“陸天驕,只要你親手殺了她,我就放你走。”
此言一出,二人都大吃一驚,陸天驕怒道:“你、你說什麼?”
霍青青冷冷的道:“怎麼,你沒聽明白麼?只要你殺了這個賤人,我就放了你。”
陸天驕怒道:“我寧可死在這裡,也決不會傷害可心的。”
霍青青道:“哦?你想死還不容易?就讓我成全你好了!”拍了拍手,已有兩個大漢走進來。
江可心一聲驚呼,擋在他身前,叫道:“不要!”
霍青青冷笑道:“這可由不得你!”
江可心忽然跪了下來,流淚道:“霍小姐,求求你不要傷害他!”
陸天驕大聲道:“可心,這女人心腸歹毒,不要求她!”
霍青青臉上閃過一絲怒意,惡狠狠的道:“你敢罵我?我就歹毒給你看!”一把拽過江可心,對兩個大漢道:“這是堂堂陸家堡的二少奶奶,今天就讓你們開開葷,你們可要好好服侍喲!”
兩個大漢喜出望外,連聲道:“謝謝大小姐!”淫笑着拉着江可心便走。
江可心大駭,拼命掙扎,又哭又罵,卻又怎敵得過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陸天驕怒極,強撐着要衝過來,卻受到腳上鐵鏈的限制,眼看江可心被強行拖走,心頭巨痛,不禁噴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霍青青輕蔑的一笑,道:“想跟我鬥?哼!”轉身跨出門去。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倒了杯茶,怡然自得的坐了下來,想起陸天驕悲憤絕望的神情,心裡有說不出的暢快,想着想着,竟不禁笑出了聲。
忽聽有人冷冷的道:“什麼事這麼高興啊?”
她吃了一驚,急忙回頭,只見一個青衫女子正站在窗前,卻是楚寒冰。
楚寒冰冷冷的看着她,道:“折磨別人對你來說就真的這麼開心?”
她終於回過神來,驚訝的道:“你、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楚寒冰冷笑道:“你以爲你做得很隱密麼?你家的這個別院,知道的人並不少。”
霍青青道:“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楚寒冰淡淡的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霍青青轉了轉眼珠,道:“陸大公子呢?”
楚寒冰道:“自然是救人去了。還好我們來得及時,否則可心豈不被你生生毀了?”
霍青青咬牙道:“想救人也沒那麼容易!”
楚寒冰悠然道:“你的那些手下雖然也算是好手,可惜還是差了一點,現在雨亭應該已經把天驕救出來了。”
霍青青的臉已有些發白,勉強笑道:“我不信!我……”忽然把茶壺向楚寒冰擲去,趁她躲閃之機,縱身掠出門去。
楚寒冰喝道:“站住!”追出門口。
陸雨亭從旁邊閃出,道:“你跟趙堂主把天驕和可心送回陸家堡,這裡就交給我了。”
楚寒冰一笑,道:“千萬小心!”
陸雨亭微笑道:“我曉得。”縱身追去。
以他的輕功,要追上霍青青易如反掌,但他卻只是悄悄的跟在她身後。他料定霍青青背後還有個可怕的人物,她從這裡逃出後一定會去找那個人商量的,如果陸華楓的失蹤跟她有關,跟着她,就能找到他.
黑暗之中分不出晝夜,不知過了多久,衆人飢渴交迫,體弱的已經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功力深厚的如葉陽春、沈鬆等人也全身無力,站都站不穩了。
朱青餘倚在塊巨石上,喃喃的道:“於兄,難道我們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於景沒作聲,眼珠轉來轉去,不知在想什麼。進洞之時他在懷中藏了幾個麪餅,飢餓的時候便躲到無人的地方悄悄吃一張,因此他的精神還是很好。
忽然,有種奇怪的聲音從石壁上傳出,衆人大是驚異,都轉頭看去——在黑暗之中,又能看見什麼?驀地,一片燈光直透進來,那石壁上竟開了扇門,有十來個人持着火把走了進來。雖說只是火把的光,但對於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呆了好幾天的人來說,還是過了好一會才漸漸適應過來。
衆人回過神來,定睛細看,進來的人中爲首的是一個絕色女子,在她身旁是一個一身白衣的年輕男子,身後是幾個身着勁裝的侍女和大漢。
朱青餘失聲道:“陸華楓!果然是你!”他並不認識柳如煙,卻認出了她旁邊的男子。
陸華楓道:“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麼?”
柳如煙得意的一笑:“不錯,你覺得怎麼樣?”
陸華楓淡淡的道:“倒也有趣,若是再過兩天,他們便會生生餓死了,那樣豈不省事得多?”
柳如煙笑道:“將軍手下豈能無兵?他們若是死了,我這個盟主也沒什麼意思。”
朱青餘大叫道:“陸華楓,你竟用這等卑鄙的手段!”
陸華楓卻不理睬他,向柳如煙道:“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柳如煙揮了揮手,已有兩個侍女走上前來,每人手中一個托盤,盤中卻是一些紅色的藥丸。伸手拿起一顆,嬌笑道:“這叫逍遙丸,服下它的人必須每半年服一次解藥,否則便會全身奇癢難當,人也會發瘋,會把自己抓的全身稀爛而亡。”
陸華楓道:“你要把這個給他們服?”
柳如煙笑道:“不錯。”向衆人道:“只要你們乖乖的聽命於我,我會按時給你們解藥的。”
朱青餘大叫道:“我不要!我死也不要!”
柳如煙臉色一寒:“這可由不得你!”一揮手,身後的大漢衝上前去,兩個按住他的手腳,強行把藥塞進了他的嘴裡。朱青餘拼命掙扎,怎奈身體虛弱已極,又哪能掙得脫?只有被迫吞了下去。
葉陽春大怒,喝道:“士可殺不可辱,陸華楓,你們太過份了!”
陸華楓卻淡淡一笑,目光從他身上掠過,停在了於景身上,道:“於大俠今天怎麼這麼安靜啊?”
於景怒道:“你想怎樣?”
陸華楓悠然道:“於大俠俠名赫赫,自然不屑與我們這些邪魔爲伍,這逍遙丸倒是可以省下一顆了。”
於景一怔,隨即怒道:“你……你敢!”
陸華楓道:“哦?我不敢麼?”他面上神色似笑非笑,眼中卻閃過一抹殺機。
於景一驚,轉頭看向柳如煙,柳如煙卻微笑不語,似乎什麼也沒聽見。見他臉上露出種冷酷的笑容,好像立刻就要走過來取自己性命,而柳如煙依然無動於衷,不由大駭,叫道:“你不能殺我!”
陸華楓道:“哦?”
於景叫道:“柳姑娘,你爲什麼不說話?”
陸華楓淡淡的道:“你想讓柳姑娘說什麼?”
於景道:“柳姑娘,你莫忘了是誰盡心盡力的爲你做事!是誰幫你設下這個機關,是誰把他們引到這裡來的?沒有我,你能這麼順利的抓到他們嗎?”此言一出,衆人大出意外,一時間竟都呆住了。
朱青餘不敢置信的道:“於兄,你、你說什麼?難道這一切是你……”
陸華楓也一臉的驚訝,道:“那個內應就是於大俠麼?這怎麼可能呢?於大俠義薄雲天、仁義蓋世,又怎麼會做出出賣朋友這等卑鄙無恥的事來呢?”
於景的臉已成了豬肝色,又羞又怒,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青餘驚異的道:“原來真的是你,你……你……你怎麼能……”臉上的神色又是憤怒,又是失望,又是傷心。
葉陽春道:“看來那些失蹤的人也是你搞的鬼了?”
柳如煙笑道:“若非如此,你們怎麼會這麼容易上當?葉大俠總算明白了,可惜已經太晚了。”
陸華楓臉上現出一抹壞笑,道:“朱大俠,葉大俠,被自己的好朋友出賣的滋味如何?”
朱青餘轉開頭去,再也不說話。葉陽春也呆住了,衆人怒不可遏,已有人大聲咒罵起來。
柳如煙忽然做了個手勢,外面立刻衝進來幾十個大漢,輕輕一笑,道:“你們去服侍各派的大爺吃藥。”衆大漢答應一聲,向羣俠而去。
朱青餘方纔的遭遇大家都看到了,明白反抗無益,有的便乖乖的自行服下,有反抗的也像朱青餘一樣,被強迫吞了下去。沈鬆性格暴燥,大叫道:“你這妖女,有本事就殺了大爺!用這等卑鄙的手段,大爺死也不服!”
柳如煙臉色一寒,冷冷的道:“你想死?”低聲吩咐了幾句。立刻兩個大漢衝了過來牢牢抓住他,一個侍女卻將一顆逍遙丸外面的紅殼剝下,露出裡面黑色的藥丸,走上前來將這藥丸喂入他口中。
只片刻之後,沈鬆忽然直跳起來,面上顯出痛苦至極的表情,“唰唰”幾下竟將自己的衣服扯爛,兩手拼命的在胸前肋下亂抓,轉眼間身上已經鮮血淋漓。他的一個徒弟撲上前去抱住他,連聲叫道:“師父!你怎麼樣了?”沈鬆目光呆滯,忽然一口咬在他肩頭,那弟子嘶聲大叫,拼命一推,掙脫開去,肩頭的肉已被咬下了一小塊。沈鬆倒在地上,口中“嗬嗬”叫着,他神智已失,竟不停的以頭撞地,片刻已滿頭鮮血。
衆人看得毛骨悚然,都不禁驚得呆住了。
陸華楓皺起了眉,道:“他也吃夠苦頭了,柳姑娘,你饒他一次吧。”
柳如煙嫣然一笑,道:“既然你爲他說情,就饒他這一回。”擺擺手,一個大漢拿出顆黃色的藥丸給沈鬆服下。沈鬆漸漸安靜下來,身子一軟,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柳如煙轉過頭,道:“其實說起來這件事於景的功勞最大,以前他有得罪你的地方,讓他好好的向你賠個理,陸教主,你就別跟他計較了。”
陸華楓笑道:“計較的人不是我,是這位於大掌門,於大掌門一心只想要我的腦袋。”
柳如煙嬌笑道:“怎麼會?他不敢的。”
陸華楓悠悠的道:“哦?於掌門真的不敢麼?”
於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不敢說什麼,悄悄退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