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純的話,讓周圍的將領臉è變得非常難看。
楊鏘緩緩吐出口氣:“你營歸屬在哪個部分?他們人在哪?有多少?主力是否在旁邊?”
“我歸屬我軍主力左前鋒,他們就在我們的西面,有一個軍團,人數三萬,你說的主力是鵑鵑小娘子的中軍吧?她不在這,她在,她在黃山一帶。”
史純睜着一雙充滿了真誠的眼睛,痛快地回答。
“你爲何跑到這裡?你後勤營往前出溜什麼?”楊鏘再問。
“我是獨立後勤營,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就先行了,好了,說到這吧,理論上我服毒的時間已經到了,我最後一個陣亡,我去中央沙盤看看。”
史純說完,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衆將領,大眼瞪小眼。
“他說他是獨立後勤營,歸屬於左前鋒,他們的前鋒部隊三萬人,按理說,我們繼續前進,很快能遇到,怎辦?”
整個第二團被打殘了的李珙擔心地說道。
那意思是,自己這邊只有一個旅,打人家一個後勤營都這麼費勁,遇到敵人的主力部隊還怎麼打。
“他說是什麼你就當真了?後勤營,你看他的營像後勤營麼?後勤營帶着弓箭和大刀,還有挖坑的鏟子,到這邊先行?糧草呢?”
楊鏘根本不相信對方說的話。
“可是……當初翼州後勤營就衝到前面去了。”部隊同樣被打殘了的孔陸小聲說道。
“這裡不是翼州,兵也不是幾個勢力的精銳,更沒有先進的武器,發報,把這個消息傳給前鋒軍,我軍就地休整,等待前鋒命令。”
楊鏘心情很不好,原以爲遇到了敵人某個厲害的將領,守軍很多,結果拼下來,就成了現在的樣子,炮兵營把炮彈打光了。
哎呀,賠大了,早知如此,我何必強攻?原來用大炮轟山,敵人有戰壕和底下躲避工事的情況下,並不是很好用,槍離近了也不成,手槍還湊合,打一槍上一回子彈的長槍不僅體現不出優勢,上了刺刀更拼不過人家的大刀、長矛’。
楊鏘這個時候沮喪地思考着,並且做出總結,了,那也得給自己的部隊提供有用的情報,至少要把戰壕這個東西傳回去。
史純不管對方如何想,反正他的任務完成了,一邊朝中央沙盤走,一邊回憶剛剛結束的戰鬥,想着什麼地方還能做的更好。
等他進到中央沙盤所在的時候,迎接他的是李隆基帶頭鼓起來的掌聲。
“來,來,小史,過來坐,打的好,以一營兵力,據守高地,步步算計,拼下去對方一千七百人,也耗光了對方的炮彈,給朕說說,你是如何打的?”
李隆基這段時間可沒怎麼睡覺,總是眯一會兒,然後起來再接着看,戰鬥一結束,便等着史純過來看沙盤。
史純可不敢放肆,明明知道皇上一直看着沙盤的情況,應該清楚怎麼打的,還是坐了半邊的凳子,說道:
“對方以爲自己的武器先進,所以輕敵了,他們就不應該一點點派兵攻擊,玩添油戰術,而是炮火覆蓋一遍,直接發動總攻,從四面八方壓過來,那樣損失會比我
而且開始時炮火也不應該是推一遍就停,而是要專形成我軍指揮和支援的阻礙地帶,讓我軍前面的不能後退,後面的也衝不上去。
還有,明明知道他們打的是冷兵器的部隊,必然需提前做好準備,還有他們的兵衝上來了,後面居然沒有指揮,估計下次他們就學聰明瞭。”
“好,好,好,說的好,他們就是把你想的太簡單了,也怨鵑鵑,平時給他們上課,沒提到戰壕,更多的是作戰理論,涉及到實際的情況不多。”
李隆基也不管史純說的是真還是假,但人家贏了,就值得表揚,又把責任推到了王鵑的身上。
“他們學的時間太短,還沒有觸及到真正的對抗,小娘子講課先講理論,等學差不多了,纔會讓我們在沙盤上對抗,同時指出來各個情況下的分析和判斷。”
史純幫着王鵑說話。
實際上王鵑提過戰壕,還有各種掩體,只是沒說,戰壕被炮彈炸一邊之後,還要馬上進行土木工程建設。
因爲王鵑覺得大唐的軍隊去欺負別人,遇不到太大的困難,所以沒有一遍遍強調,炮火犁過去一遍,還要看情況,判斷是否需要再打一遍。
真打上仗了,空中還有部隊幫忙,負責偵察,並往下投擲爆炸物。
真講的太詳細了,容易限制將領的創造讓他們如教科書一般地指揮作戰,從而失去自己的特點。
前鋒軍的指揮張守珪也收到了情報,這一次的情報很詳細,看完戰報,張守珪沉片刻,說道:
“傳令給第一旅,讓他們不要懈怠,準備隨時迎接敵人的攻擊,不管那片地方霧有多麼大,斥候一定要儘快把整個區域探察完,我不想再聽到一次因爲他們大意的緣故,給我軍造成更多的損失的情報。”
很快,楊鏘收到來自前鋒的命令,看過之後嚇出一身汗,使勁一拍大uǐ:“對呀,那個史純他是故意被我們抓住,只爲了讓我們一直想究竟有沒有那個三萬人的左前鋒,去判斷他究竟是否真的爲後勤營。
其實他可以是後勤營,但卻也可以不是獨立營,我們只想着拿下五三五高地了,這周圍一片可全是山,快,來人,傳我命令。”
“報。”楊鏘反應過來,喊傳令兵,不等他下達命令,傳令兵先彙報起來。
“我軍五三五高地受到敵人一個營的兵力猛烈反撲,他們從另一邊相對陡峭的山坡朝我軍發起衝鋒,我軍在高地上只有一個隊的人休整。”
“打下去,給我打下去,瞄準了打,不要怕,他們的武器不行,孔陸、李珙,帶着你們剩下的部隊,從這邊上去,增援五三五高地。
我軍第三團,第三團,張凡,你帶着你的三團,從後面給我包抄過去,一個也不要放跑了。”
傳完命令,楊鏘冷笑一聲:“這次是你們打攻堅,我看看你們怎麼衝上來?你們還能帶着戰壕走不成?一個營,我吃定了。”
“命令,斥候繼續擴大搜索範圍,敵人不是一個營,估摸是一個團,給我找到他們的團指揮部,我要報仇。”
楊鏘這回判斷的很快,猜測對方不可能有太多人,否則也不會眼看着一個營被吃掉而不動,就是做了疲敵之兵的打算,同時利用一個營消耗掉自己的炮彈。
“報,我軍糧草部隊西面出現滾滾濃煙,正被風吹着蔓延,糧草部隊請求支援。”傳令兵又跑過來彙報。
楊鏘一拍腦覺得頭都大了,犯錯誤嘍,遇敵時沒有先扎穩營帳,而是仗着武器先進直接對人家動手,結果人家用一個營拖着,其他部隊都在尋找戰機。
“把我的近衛隊派過去,不,我親自領着去,給我想辦法把身上的衣服溼了,阻擋煙霧,朝煙霧擊,不要管裡面有沒有出現人影。”
楊鏘擔心自己把近衛隊派走,對方又衝出一羣人攻打自己的主營帳,只好跟着去,這樣裁判團不能判定自己無力防守,被人活捉。
傳令兵拿着模型,在沙盤上緩緩移動,楊鏘看着,等移動到了有煙的地方,他會得到更具體的情報。
這時另一個傳令兵跑了進來:“報我軍糧草部隊朝煙霧所在的西邊擊的時候,敵人估計有一個營的兵力,頭上纏着溼布,從下風去衝了上來,我軍轉身攻擊,敵人毫不退縮,估計此時已經展開了白刃戰。”
“啊王鵑張小寶我恨你們,你們一定是給自己家的軍官隊伍吃小竈,不然他們怎麼這麼厲害。”
楊鏘咆哮一聲,使勁地罵着,這時他才知道對方爲什麼會派一個營不要命的反撲五三五高地,就是想引走自己的有生力量,豁出去再犧牲掉一個營,也要把自己的糧草部隊拿下。
“看樣子對方真是後勤部隊,否則反撲的一個營必然沒了,這個營也同樣別想活着回去幾個,好不容易佔了人數上的優勢,又全搭進來了。”
旁邊的一個旅部的偏將對楊鏘說道。
楊鏘點點頭:“確實如此,自己的近衛隊出動,火力判定上會高出一大截,加上守糧草的隊伍,能夠吃掉進攻營,至於另一個在打五三五高地的營,同樣也別想好。
敢這麼拼,又捨得拼,對方絕對不是其主力,他們是想硬吃掉我這個旅,可我納悶,他們爲何配合的如此默契?”
“因爲他們幾乎天天在一起,很多年了,誰喜歡怎麼指揮,早已瞭然於iōng。”偏將猜着說道。
“打,打,我也豁出去了,以爲把糧草燒了,我旅就要完了?”楊鏘不服氣地說道。
戰鬥在進行着,這一回,楊鏘的武器就佔憂了,發揮出了應有的作用,裁判在判定的時候給了很大的傾斜。
但,五三五高地卻被判定讓人家佔回去了,因爲守着高地的士兵已經很累了,雖然打死不少敵人,卻讓人家衝上來給砍掉。
並且活下來的人再一次跳進了戰壕當中,等着敵人從四面八方向上衝,然後跳出去搏。
楊鏘在指揮着人打偷襲糧草部隊的這個營的時候,還不忘了向其他部隊傳命令:“不要直接衝上去拼刺刀了,把所有的投擲武器給我扔到戰壕裡,我讓他們躲。”
戰鬥又持續了一天,楊鏘負責狙擊的那個攻擊上來的營,帶着不到二百人撤退,留下了五百多具屍體,山上的部隊全軍覆沒,楊鏘只是付出了不到三百人的代價。
三百人,拼掉了對方一千二百多人,楊鏘卻絲毫高興不起來,雙方總的損失人數是兩千對兩千左右。
但是,自己一方的炮彈打沒了,投擲武器也扔差不多了,糧草被燒了,運輸的牲口也被砍死大多數。
“太不公平了,我的攜帶的軍火怎麼被炸的?他們會拉手榴彈嗎?”楊鏘最難過的是這個,彈不可能隨時帶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尤其是投擲的手榴彈。
可一天,就是三個時辰的戰鬥打下來,被判定自己的彈全毀,炸了。
傳令兵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我知道怎麼回事兒,他們不是把手榴彈拉響的,是用錘子砸,砸響了一個,其他的就都響了,土著嘛,只是知道咱們的武器厲害,所以要砸壞,裁判團判定合理。”
“合什麼理?我就不信對方的指揮官不知道手榴彈怎麼回事,他怎麼不讓人砸子彈?我看看把子彈砸響了有多大的機會能引起殉爆?”
楊鏘氣的哼了一聲,說道。
“這個,砸了,對方的指揮官說了,全砸,連我們備用替換的槍也砸過。”傳令兵又說道。
楊鏘被氣笑了:“行,你們狠,你們明明清楚手榴彈是什麼,卻非得繞一圈,最後把我的軍火給炸了,讓裁判團都說不出什麼,佩服,實在是佩服。”
衆人沉默,因爲這很正常,人家要說拉手榴彈,或者是把手榴彈搶走之後,使用,那纔出鬼了呢,人家是土著嘛,很能打的土著,可以跟自己一方拼得不落絲毫下風的土著後勤隊伍,長見識了,以前可是聽都不曾聽說過。
楊鏘重新看向沙盤:“一個都不要給我放過,找,找到敵人的指揮部,再給我活捉過來,我看看這回是誰,認識不。”
“報,發現前面七二二高地升起三柱煙,隨後又升起兩柱。”傳令兵進來一個,向楊鏘報告。
“命令,隊伍集結,整隊,給我衝下來,我不信他們還有一個營守在上面,打完咱們就撤,在這邊太危險。”
楊鏘飛快地計算了一下,傳令。
“報,在我軍東南十里左右的距離上,發現四柱狼煙。”
“報,於我軍正西十里左右發現三柱狼煙。”
“報我軍西北偏東一點地方,大概有十五里或者十八里左右,出現非常粗的一柱烽煙。”
“報七二二高地又一次升起了兩柱狼煙。”
不等楊鏘的隊伍集結完畢,連續四個傳令兵相繼進來,向其彙報。
楊鏘猛的一驚,慌張地說道:“快,快,集結,用最快的速度集結,不要休整了,我知道怎麼回事兒了,最開始五三五高地的煙就是向周圍傳遞消息,我們打了三天,人家已經把我們給包圍了。
快跑,不,不能跑,給我找一個山,我軍剩餘人員上去防守,不,不要上去,找個有水的地方,命令部隊不要隨便開槍消耗子彈。”
楊鏘找來斥候,終於到一個離着不算太遠,又能暫時先不跟敵人打上的地方,這裡有水源,有一個小水潭把泉眼中流出來的水保存住。
但是卻處在窪地中,兩邊有山。
“命令,左右山上,各上去五百人,給我守住了,其他人,分出一千搭建臨時營地,另一千人,受傷的先養傷,沒受傷的人負責警戒。”
楊鏘終於下了一個他覺得聰明的命令,沒衝山上去防守。
中央沙盤處的李隆基這回才點點頭:“還行,知道找個有水的地方,真要是衝山上去,朕現在就給他官職一擼到底。”
王皇后輕笑了兩聲:“他一定知道馬謖是怎麼死的,富陽山,他守在上面有什麼用?”
楊鏘還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讓他躲過了一劫,站在沙盤前,不停地擦冷汗,雖然說他知道一切全是假的,卻還是忍不住緊張,主要是傳令兵不停地彙報的動靜鬧的,讓人感覺就是在真正的戰場上作指揮。
“向前鋒發電,我軍糧草和火盡失,已被圍在富陽羣山一帶,不知敵人兵力幾何,也不只所屬哪部,我軍可堅守五日,五日後,若無援軍,我軍自行突圍,如突圍不成,前鋒軍第一旅戰至最後一人,旅長楊鏘,以身殉國。”
楊鏘語氣決然地說道,他明白,就算是真正的戰場上,自己打成這個樣子,如果突圍不出去,或者是突圍出去的人數太少,自己也沒臉活着了。
張守珪接到情報,皺起眉頭,仔細觀看沙盤,又照着地圖對一對,站了一會兒,吩咐道:“回電,第一旅休整半日,馬上突圍,向北,給我進入到林火區之內,已經下過一場雨了,衝進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固守待援,必死無疑。”
張守珪的命令傳下來,楊鏘卻一直沒有收到,因爲負責躲起來專幫着接收和傳遞消息的斥候人員被人給幹掉了。
被王易的那個用來犧牲掉,拖延敵人前進時間的狙擊營給幹掉了。
他剛剛帶着自己一個營的人借下雨的時機闖出來,傳令兵就告訴他發現了幾個敵人,按照兩邊的人不會透露任何情報,只能戰死的規則,他也沒讓人去刑訊逼供,直接殺掉了。
這幾個人一掛,南北兩邊的通訊自然斷掉。
王易其實知道對方是幹什麼的,就幾個人一個小隊伍,除了戰場上的電臺傳令兵,還能是做什麼的?雖然他的傳令兵沒有跟他說發現了電臺。
這個是裁判團給出的決定,一旦說了,他馬上可以知道那是啥東西,如果拿到他面前,估計他還會用,這不行啊,所以根本不提發現什麼東西。
王易卻是坐下來,看看沙盤,又低頭想想,突然笑了:“呵呵,這下我看你們怎麼辦?”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