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胤禛停下腳步,擡眸看着眼前的天空。
他難過嗎?
這些年,沒有人問過這樣的問題。
他滿不在乎一笑:“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們能過得好。”
“大寶哥,我娘以前說,你和咱元家的任何人都不一樣,以前我還不明白,可如今我明白了。你是不一樣,可和我娘說的那種不一樣不同,你生來就是幹大事的人。我知道你有些話不能跟我說,我也不問。”
元亦好說着,咬咬牙,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擡眸看着眼前的人:“大寶哥,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你。我也是咱們思語學堂的學生,若是要爲思語學堂做貢獻,我也能,就算我不能和他們一樣,做個燒火的丫頭也行。”
“我不想和我娘一樣,回到村子後,再過兩年,就嫁人生孩子,我想做個像明珠姐那樣的人。我知道我沒明珠姐能幹,開不了濟仁堂,可我總能做些事,大寶哥,你讓我跟着那些人一起走吧。”
元亦好說的很鄭重,眼底的目光堅定,她一向膽小怯弱,這輩子做過的最膽大的事,就是違揹她孃的意願,跟着她哥來了思語學堂。
可如今,她知道她要做一件更爲膽大的事,這事情若是被她娘知道了,鐵定要打斷她的腿,可她看着眼前的人,她便不怕了。
那麼一刻,她忽然明白,書上那句“世間動亂,豈能獨安”的真正意義,小小年紀的她,隱隱嗅到了世上的不安分,她也隱約能體會到面前人身上揹負的沉重。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懂事了。
元胤禛審視着面前的女孩,那樣的目光,不是再看自己的妹妹,而是在判斷着什麼。
他始終不開口,元亦好緊張的小手攥在一起,“大寶哥,明珠姐說,咱們女孩兒並不比男孩兒差,你相信嗎?”
“好。”聲音中伴隨着淡淡的喑啞,誰也不知道,那片刻的光景,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笑容在元亦好的面上綻放,這輩子,她從來也沒覺得自己這麼開心過。
她想,前十幾年,她都活在別人的決定之下,如今,她能自己爲自己決定一回,她很開心,開心的想要跳起來。
可她知道,她不能,從今晚開始,她就要長大了,她要像面前人一樣,變得沉熟穩重,不能再孩子氣。
“亦好,我可以將你帶走,只是你要明白,這條路遠遠比你想的還要艱難,這一走,生死未卜,再沒有回頭路,你怕嗎?”
“不怕!”
暗夜中,響起女孩脆生生的音調,那眼底的笑意,暖了這個秋日的夜晚。
思語學堂解散的消息,震驚了整個臨溪,除了思語學堂的人,沒有人明白原因。
可最讓人覺得出奇的是,思語學堂的學生回家後,並沒有鬧起來,他們捧着書,安靜地在家裡看着,就連曾經最調皮的學生,也看的認真。
父母安排他們去其他的學堂,他們卻笑着擡眸:“不用了,先生說,只要用心,哪裡都是學堂,在家讀書就好,還能幫着爹孃幹活。”
那些學生竟然真的沒有再去其他的學院,後來,就來他們父母都隱隱感受到了什麼,往後每年,總會有學生去學堂外看一眼,眼底的期待從來沒有降下去。
不過,這都是後話。
思語學堂解散後的第二日,便有父母在家中發現自家孩子離家出走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