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水月閣後,南宮天涯一路快馬加鞭,當轉到中陽大街上時,眼前的一幕頓時引起來他的注意。
只見大街兩旁張燈結綵,掛滿了紅彤彤的雙喜大燈籠,每個燈籠下站着一個身穿紅衣的七尺壯漢,他們雙手橫握紅色木杖,將遊蕩夜市的人擋在道路兩旁,不遠處還傳來陣陣敲鑼打鼓的婚慶喜樂,看樣子似乎有人在此迎親。
看着這喜慶但詭異的場面,南宮天涯眉頭微皺,道:“真是奇怪了,今天並非什麼黃道吉日,這時辰也不對,深更半夜的,不知何人會在此迎親?”
帶着一絲狐疑與好奇,南宮天涯下了馬,牽着絕影追風駒,沿着滿街的華燈,緩步朝那敲鑼打鼓聲傳來處走去。
走了一會,南宮天涯便望見一個五十多歲肥頭大耳的大爺,身着一身大紅長袍,他胸前彆着一朵紅繡球,騎着一頭高大的白馬緩緩走來,身後跟着一羣手拿銅鑼、腰別長鼓的人,再後邊是八個身着紅衣的大漢,正擡着一頂花轎。
南宮天涯走近一看,只見那花轎乃龍騰鳳翔三層頂,頂端是一朵金色的盛開的蓮花,蓮花周圍有朱金的雕刻裝飾物點綴,並襯以流蘇、珠翠、彩色琉璃等物,轎身則雕刻了許多栩栩如生的花鳥蟲獸,看上去甚是豪華。
看到這裡,南宮天涯眼中頓時閃爍着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對這頂花轎實在再熟悉不過了,如此華美而精緻的裝飾風格,分明是他家鄉那邊特有的習俗。
這一刻,南宮天涯目光緊緊地跟着那頂花轎移動,他心裡轉過了千百個念頭,卻始終無法想到,究竟是何人會隨其家鄉的習俗在此迎親。
然而當那頂花轎經過跟前時,南宮天涯只覺得一股幽香從轎子裡傳出,瞬間縈繞在他鼻尖,令其心神猛然一顫!
“好熟悉的味道……這、這是、這是紫鳶蝶香!這怎麼可能呢……”南宮天涯登時瞪大了眼睛,全身顫抖着,腦海中緩緩浮現出那道嬌弱的身影。
煙鎖南州,薄曦微露,迤邐幾多鼓瑟吹笙。紅妝臺前,鳳冠霞帔畫黛娥,淚溼闌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窈窕佳人,風流郎,竹馬之交,死生契闊荏苒。彤雲閣上,梟獍跋扈,橫刀奪愛幽恨。斷雨殘雲無意緒,寂寞朝朝暮暮。
就在南宮天涯沉浸在回憶中時,一個身穿灰袍的男子從街盡頭追來,儘管他已累得氣喘吁吁的,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一下撞開了護衛的大漢,躍到道路的中央,攔在了那頂花轎之前。
察覺到身後有異,那肥頭大耳的大爺側身看去,頓時怒吼道:“臭小子,老子饒了你好幾次了,你要是再這麼不識擡舉的話,休怪我不顧和聞馨的約定了!喂,你們這些人是木頭嗎,看見這小子鬧事,也不把他叉出去,耽誤了老子的良辰吉時,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一旁,四五個壯漢聞言,趕忙衝到那男子跟前,上去就是一頓拳腳,打得他竟口噴鮮血,倒地不起。
不過那男子倒也硬氣,儘管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但卻死死扒着一個壯漢的腳裸,失聲痛哭道:“聞馨,我是石衡啊,你就出來看看我啊……”
“住手!”這時,一聲輕喝從花轎裡傳出,只見轎簾被輕輕拉開了,一身霞帔,頭頂貼金紅蓋頭的少女走了出來。
那幾個壯漢見此,看了那肥頭大耳的大爺一眼,趕忙停下手,點頭哈腰地向那少女行禮,隨即便退到了一旁。
“聞馨,這還沒到府,你怎麼就自己走出來了?”那肥頭大耳的大爺馱着肥重的身體,在家丁的攙扶下,從馬背上下來,陰沉着臉走到少女跟前。
那少女攙扶起石衡,冷聲道:“單老爺,我們之前曾約法三章,你不可以對石衡動手的,現在你的手下把他打成這樣,這算不算是你違約在先?”
瞪了石衡一眼,單老爺哼道:“這是這小子自找的,聞馨,若不是看着你的面子,我早就讓人把他給活埋了!”
話落,單老爺緩步走到那幾個壯漢跟前,惡狠狠的吼道:“我只是讓你們把那小子叉出去,誰讓你們打他了,這不是耽誤我的事嗎!你們幾個,每個人都給我自己抽自己大耳光,直到聞馨滿意爲止,都聽見了嗎,快一點抽!”
經單老爺這一聲惡吼,那幾個壯漢瞬間被嚇得跪在了地上,只見他們掄起雙手,快速抽打着自己的嘴巴,一時間啪啪聲響徹街頭,令這喜慶的場面頓時平添了幾分滑稽的氛圍。
這邊,聞馨把石衡攙扶到裝嫁妝的箱子前,請他坐下,又吩咐隨行的兩個丫頭子在箱子上擺上酒菜,隨即也坐了下來,隔着紅蓋頭看着這個癡情郎。
“石衡哥,你怎麼這麼傻,該說的我都說了,爲何還要追過來?唉,既然來了,就陪我喝一杯,也算是喝了我的喜酒吧。”說完,聞馨親自爲石衡斟滿了一杯,緩緩舉起酒杯凝望着他。
看着那杯水酒,石衡搖了搖頭,心痛的道:“聞馨,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不要喝你的喜酒,你跟我回去,我們兩個離開這裡,我不要你嫁給別人,我不要你離開我……”
聞馨慘然一笑,低聲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今天或許是我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了,來,陪我喝下這杯酒,我會告訴你爲什麼。”
石衡深情地看着聞馨,面露悽苦之色,接過那杯酒,輕輕舉杯道:“既然這樣,你揭下蓋頭,讓我再好好看看你吧,我要把你的模樣永遠刻在心裡。”
那單老爺一聽這話,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厲吼道:“臭小子,你找死!”
聞馨玉手輕輕一揮,竟令怒火中燒的單老爺生生閉了嘴,只聽她道:“石衡哥,今天是我第一次穿上這身鳳冠霞帔,我希望聽見你的祝福,你就說兩句祝福我的話吧,我會把你說的話一輩子都記在心裡的。”
此言一出,石衡臉色一變,身體顫顫巍巍的搖晃了幾下,強忍住內心的激動,反問道:“我能說什麼,自己心愛之人要嫁給別人,你說我能說什麼?”
夜風中,聞馨嬌弱的身軀也不住顫抖着,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滴落下來,低聲道:“石衡哥,不要傷心,我雖然嫁給了別人,但我的心永遠屬於你……來陪我喝了這杯酒,就當是在與我喝交杯酒,滿足我最後的心願,好嗎?”
說完,聞馨挪動了一下身體,又將手中的酒杯送到石衡胸前,靜靜等待着他的舉杯。
“聞馨,你不要太過分了啊!我讓你和這臭小子在此話別,已經是我忍耐的極限了,你居然在衆目睽睽下還要和他喝交杯酒,你當我是死人啊!把我惹急了,我、我、我就把你倆……一起埋了!”單老爺怒吼着跺了跺腳,卻不敢上前阻止,似乎對聞馨頗爲忌憚。
聞馨沒有回頭,只冷冷的道:“單老爺,你搶親無非是爲了我的身子,今日一過,我就是你的人了,我不在乎做你的九姨太,你又何必在意我和石衡哥喝這一杯交杯酒呢?”
聽到這裡,南宮天涯多少了解了一些內情,又聽身旁的路人夾七夾八說了不少,他大致知曉了這事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叫石衡的男子,是這一帶小有名氣的郎中,據說一年前他外出採藥時,在山上遇見一重傷昏迷的姑娘,也就是這個被單老爺搶親的女子。
當時情況比較危急,石衡也無法顧及男女授受不親,及時對女子進行了施救,後來又本着醫者仁心的精神,費了不少氣力,這才把她拖回醫館。
經過石衡精心的治療,這女子在三個月後終於是醒了過來,不過她對以前發生的事,竟一點印象也沒有了,甚至連自己叫什麼,居然也不記得了。
有感於石衡的救命之恩,女子決定留在醫館裡,一來報答石衡的恩情,二來她實在也沒地方可去了。
由於女子遍體生香,那股香氣聞起來十分清幽,石衡在徵求她同意後,決定叫女子爲聞馨,寓含芬芳馥郁之意。
自此,石衡負責外出採藥和替人治病,而聞馨則研磨並熬製藥材,二人倒也過得其樂融融,感情日益深厚。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一日城中有位單姓老爺,由於身體不適,便命下人來南星堂,請石衡去府裡替他問診看病。
一番仔細診斷後,石衡發現單老爺體質陰虛,顯然是縱慾過度,再加上平日裡山珍海味,導致胃經不堪重負,倘若再不嚴格節制,只怕命不久矣。
石衡爲單老爺開了良方,又勸誡他爲了自己的身體,一定要戒欲節食,隨後便讓那下人拿着藥方回南星堂抓藥。
經過兩個多月的治療,單老爺的身體狀況明顯得到改善,而爲了感謝石衡的救治,這日他領着一衆家丁,帶着厚禮,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南星堂。
初次看見聞馨,單老爺第一眼便覺得她清麗無方,再一眼他自己已是垂涎三尺,神魂顛倒,如癡如醉了。
在這之後的半個月裡,單老爺多次請人來向聞馨提親,但都被拒絕了,於是他用了許多下三濫的辦法,比如找了許多身患絕症的人來南星堂看病、僱傭地痞流氓強收保護費、還幾次暗中派人毆打石衡,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對於石衡不幸的遭遇,聞馨感到十分內疚,認爲是她給對方招來了這無妄之災,而面對有錢有勢的單老爺,二人一點辦法也沒有,根本無法與之抗爭。
這時,南宮天涯身前一個大漢冷笑道:“就這樣一個窮酸郎中,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也不撒尿照照自己是什麼德形。要不是聞馨姑娘護着他,只怕老爺早把他喀嚓一下就解決了。”
一旁,另一個大漢陰笑道:“可不是嗎,這次老爺只是略施小計,以這小子的性命威脅聞馨姑娘,一下子就逼她就範了,可憐這窮東西還被矇在鼓裡。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小子不但治好了老爺的頑疾,還讓老爺白白撿到了一個這麼好看的九姨太,這真可是爲他人作嫁衣裳啊,真是傻得可以,哈哈……”
南宮天涯聽到這話,一股濃烈的怨怒從心中快速升起,他正欲出手教訓那單老爺,卻見石衡和聞馨右手交叉在一起,二人一口喝下了那杯酒。
聞馨收回右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慢慢品嚐着那杯酒,過了一會兒,沉吟道:“故人離別時,除了美酒,還有絲竹之聲。石衡哥,我不會吹笛子,今夜我就彈奏一曲悲秋落桐,來爲我倆的相遇做一個了局……”
“落日餘暉似熔金,暮雲流霞綿無際。陌上梧桐染煙濃,吹蝶空枝若飄蓬。暗垂珠淚泣送人,滴滴淚落滴滴痕。長行在眼水孤雲,淚紅闌干朱顏衰。幾度小窗幽夢遊,今夜夢中無覓處。霜寒露重無限恨,終古巢鸞再無分。舊約扁舟已成非,夜沈空山血鵑鳴。半曲離愁縈離魂,天地同悲無絕期。”聞馨接過侍女手中的琵琶,一邊撥動絲絃,一邊吟唱着悲秋落桐的曲章。
絲絃撥動間,一種深深的失落,猶如冷瑟的凜風吹蕩在天地間,充斥着淒涼與哀傷的氛圍,又帶着無限的惋惜與遺憾,述說着一段令常人無法理解的苦澀與無奈,聽得那四周原本喧譁的人羣忽地變得寂靜無聲,只有陣陣嗚咽啜泣之聲,迴盪在燈火輝煌的大街上。
“忘了我吧,這一生就當我永遠欠你了,下一世不管相隔千山萬水,還是身在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找到你,完成我今生許下的承諾。”一曲終了,聞馨緩緩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那頂花轎。
石衡大叫一聲,追上聞馨,口中堅定的道:“我不會讓你走的,我不許任何人將你從我身邊搶走。聞馨,你相信我,我們可以離開這裡的,從新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生活!”
說話間,石衡猛地掀起了蓋在聞馨頭上的那塊紅蓋頭,只見那哭紅的雙眼中,晶瑩如玉的淚珠在風中墜落,更令人感到驚愕的是,她眼神渙散,一張美麗的臉上黑氣密佈,顯然中毒已深。
石衡趕忙把聞馨抱在懷裡,臉色驚恐的道:“你怎麼了,聞馨你這到底怎麼了,你千萬不要嚇我啊!”
四周,許多圍觀的人開始躁動了起來,他們被那曲悲秋落桐所感,又被眼前這一幕所震撼,紛紛撞向那些持棍的護衛,場面頓時變得十分混亂。
那單老爺見此,氣得咬牙切齒,破口大罵道:“臭丫頭,你找死也不選個好時辰,你、你、你,既然得不到你的身子,那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來人啊,把這賤貨和這臭小子給我剮了,再扔到山裡去喂狼!快給我動手!”
一旁,五六個大漢聞言,隨即抽出長刀,惡狠狠地衝向石衡和聞馨,舉刀就朝二人砍了下去。
就在此時,一陣狂風突然吹來,大街上頓時塵土飛揚,迷得人們睜不開眼睛,而那舉刀的五六個大漢,更是被吹得暈頭轉向,東倒西歪。
過了好一會兒,那呼嘯的狂風才漸漸停歇下來,當衆人睜開眼睛時,發現石衡和聞馨早已不知去向,只有那頂紅蓋頭和翠玉琵琶還留在地上。
“混賬東西,是誰把那賤貨和臭小子藏起來了?你們快給我去找,就算把這整條街翻過來,也要找到他們!”喧囂的人羣中,單老爺那歇斯底里的咆哮聲,宛如驚雷一樣響徹在中陽街上空。
半個時辰後,一間僻靜的房間裡,南宮天涯看着牀上昏睡的石衡,心中頓時百感交集,他從這個男人不幸的遭遇中,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些刺痛心扉的往事,又緩緩地浮上了心頭。
湖邊楊柳依依,花團錦簇的蝴蝶花叢裡,一對青年男女依偎在一起撫琴吟唱,只見那男子一襲錦紋華服青衣,他高額束髮,樣貌堂堂,十分飄逸,而那女子身穿紫繡繁花長裙,面若春花,眼若碧水,烏黑的青絲上挽着兩朵紫色的蝴蝶髮髻,清麗至極。
一曲之後,餘音嫋嫋,那男子深情地看着女子,語氣堅定的道:“沖霄青羽凌空冥,穿雲紫翼越天虹。天若有意天作合,鸞棲紅梅彤雲逢。”
那女子深情一笑,道:“朝遊青山霞漫天,暮宿流江夕映紅。地若有情地爲證,燕剪春風花轎中。”
那男子目露奕奕之色,輕輕摟住女子,道:“紫蝶,我們一言爲定,等來年春暖花開時,你等我擡花轎娶你。”
紫蝶含羞一笑,輕輕靠在男子寬大的肩上,閉上眼睛享受着這甜蜜的一刻,過了一會兒,低聲道:“青翔哥,你說族長他們會同意我倆的婚事嗎?”
青翔微微一笑,道:“紫蝶,你就放心吧。我已爲家族立了兩次大功,只要今年秋天代表家族闖進七絕論武的前八名,我也就完成了這第三大功,再加上我爺爺在族中的地位,我想到那時族長他們幾個也就無話可說了。”
紫蝶聞言,擡起頭看着青翔,輕嘆了一聲,道:“這麼說,你又要閉關修煉了,這次進去大概要多久?”
察覺到紫蝶心中的幽怨,青翔輕輕摟着她,道:“這次的七絕論武非同一般,據說那幾個門派都出了不少傑出的年輕一輩弟子,我若想要擠進前八,則必須精心準備一番,再全力一搏,這次閉關快則三個月左右,慢則半年……”
青翔話還未說完,就聽見遠處傳來一片打殺聲,二人對視了一眼,迅速收起長琴,循聲快步潛了過去。
一里外,數十個蒙面高手正圍攻十幾個身穿繡着白浪服飾的人,一時間刀光劍影,火焰升騰,水箭四射,廝殺聲不絕於耳,那場面顯得十分激烈。
青翔拉着紫蝶,貓着身體躲在一塊石碑的後面,望着不遠處的廝殺,目光落在一個青年身上,道:“咦,那不是臨江門門主的弟子徐天刃嗎,奇怪,他怎麼會在臨江門的地盤上遭人圍殺?”
紫蝶看了一會,道:“青翔哥,那些蒙面人修爲甚是不弱,人數又是臨江門弟子的三倍多,我看我們還是……”
青翔扭頭看着紫蝶,撇嘴道:“難道你想出手去幫臨江門的那些人?”
紫蝶微微點頭,道:“前段時間我聽我爹說起過,族長他們正和臨江門接洽,似乎想要和對方結盟。如果我們這次救了臨江門門主的九弟子,也就多了一個人脈,日後這要是說起來,對族中也是非常有利的事,何樂而不爲?”
青翔沉思了一會,哼道:“這臨江門弟子平日裡倚仗門派的勢力,欺男霸女,強買強賣,無惡不作,我早就想找機會教訓他們了!現在讓我去救他們,這不是讓我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紫蝶輕嘆一聲,意味深長的道:“青翔哥,我知道你嫉惡如仇,但在南州這片土地上,惡勢力橫行無忌,並非憑你我二人之力就可以改變的,爲了家族的利益,我希望你能出手……”
青翔沉吟了一會,又看了看紫蝶,微微點頭道:“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昧着良心出手一次吧。不過那些蒙面人數量太多了,若是與之硬拼,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擊退他們,反而讓我們也陷進去……紫蝶,你聽我說,等一下你就這麼做……我們就給那些人來個草木皆兵,讓他們自己落荒而逃。”
在紫蝶耳邊低語幾句後,青翔右手隔空微微一拉,從不遠處拽來一個已被殺死的臨江門弟子,隨後快速脫下自己的衣服,並換上了對方的衣服,又往臉上抹了一些鮮血和泥土。
青翔給了紫蝶一個眼神,接着猛地一躍衝向那片混戰,並順勢一滾來到一個蒙面人的背後,雙手快速匯聚起一道青色光華,狠狠地砸在他的後背上。
那人身體劇烈一震後,便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動彈一下,不一會兒,他身下竟盈積了一攤血水。
周圍,四五個蒙面人見此,頓時大吼一聲,他們瞬間朝青翔圍殺過來。
青翔輕蔑一笑,一個臨空翻身躲過了那些蒙面人的圍殺,接着又一個箭步躍到徐天刃身邊,大聲道:“公子,你快看那邊,是我們的援兵到了!”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衆人趕忙循聲望去,只見數裡外塵土飛揚,似乎有不少人正趕來。
眼見臨江門援兵來了,那些蒙面人宛如驚弓之鳥,他們迅速收拾了一下戰場,扛起那些死去的同伴,作鳥獸散。
“噗!”徐天刃口吐鮮血,用長劍撐地,半跪在地上,此前他遭到了七八個蒙面人的圍殺,顯然受傷極其嚴重。
四周,那些倖存的臨江門弟子拖着受傷的身體,急忙挪了過來,他們神色驚慌地圍在徐天刃身邊,紛紛問安。
徐天刃吃力地站起身,又緩了緩口氣,目光轉向青翔,沉聲道:“閣下剛纔那招並非我臨江門的招式,請問您到底是何方神聖,還請留下姓名,待我稟明瞭家師後,一定重重地回報您!”
青翔看了徐天刃一眼,哼道:“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就算說了姓名,九公子也不知曉。再者,我只是看那些人以多欺少,這纔出手幫你們的,並非爲了貪圖你臨江門的報酬,這世間不是所有人都唯利是圖的。”
聽出青翔話中的諷刺之意,一個臨江門弟子怒道:“臭小子,別以爲幫了我們,就可以這麼不可一世了,在南州有誰敢不給我們臨江門面子?徐公子這麼客客氣氣地和你說話,已經是給足你面子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旁,另一個臨江門弟子道:“小子,我告訴你,就算你不出手,我們臨江門的援兵也能將那些伏擊我們的蒙面人斬盡殺絕,你這麼跳出來,反而打草驚蛇了……哼,我現在懷疑你和那些蒙面人是一夥的,先想將我們圍而殲殺,後見臨江門援兵到了,這纔來一個金蟬脫殼,是不是這樣,快說!”
聽那弟子這麼一說,青翔足足愣了半晌,這才笑出聲來:“這位臨江門的兄弟,你這邏輯思維果然是跳躍式,我都被你說愣住了,哈哈哈……”
“紫蝶,我說不要幫這些臨江門的人,你非要讓我出手,你看吧,現在他們倒打一耙,真是黑白不分!”捧着肚子笑了好一會,青翔這才忍住不笑,對着遠處那塊石碑大聲喊道。
青翔此言一出,那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戛然而止,只見紫蝶身負長琴,從石碑背後慢慢走了出來。
臨江門弟子頓時一怔,那凶神惡煞般的神情,竟瞬間凝固在了臉上,他們緊緊地盯着紫蝶,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起來,雙眼中流露出一股狂熱之情。
紫蝶走近徐天刃,輕聲道:“杜紫蝶見過徐公子。徐公子,我和青翔哥是杜府子弟,今日結伴來此郊遊,不巧遇見你們被一羣蒙面人圍攻,這才和青翔哥演了個八公草木,將那些人嚇走,並非與之是一夥的,還望徐公子明鑑。”
徐天刃仔細打量着杜紫蝶,見她紫衣勝彩霞,淡雅如仙子,雪玉的肌膚宛若雪域冰蓮,明媚的雙眼中含着萬千起伏的漣漪,一絲淺然的微笑勾勒出傾城傾國的容顏,好一個絕代紅粉佳人。
徐天刃畢竟修爲較深,很快便控制住心神,朝杜紫蝶微微一禮,道:“杜姑娘說笑了,二位既是杜府翹楚,那便決然不是那羣蒙面殺手的同夥,這次多謝兩位出手相助,我一定稟明家師,親自帶上厚禮去杜府拜謝。”
杜紫蝶笑道:“徐公子言重了,拔刀相助乃我們修煉之人分內之事,何況我杜府初來南州,日後還得倚仗臨江門照顧一二,還望公子能在江門主面前美言幾句,我杜府全族感激不盡。”
徐天刃身邊,一個臨江門弟子拍着胸脯,好不得意的道:“杜姑娘,你還真找對人了,我們徐師兄乃江門主最寵愛的弟子,只要他一句話,你們杜府便可以在南州橫着走了,誰要是敢說個不字,我們臨江門立馬滅了他!”
杜青翔聞言,眉頭微微一皺,他知曉臨江門勢力很強,但放眼這整個南州城,還有其他六股強大的勢力可以與之分庭抗禮,那弟子分明在吹噓炫耀。
杜青翔冷哼一聲,道:“朋友,你這話說得是不是有點大了,若是那雲水閣或者齊天府說個不字,不知你們臨江門敢不敢去滅了?”
此言一出,幾個臨江門弟子目光唰的一下齊齊瞪向杜青翔,而剛纔那吹噓炫耀的弟子怒狠狠的道:“小子,要想在南州留着腦袋吃飯,就千萬不要質疑我們臨江門!若非看你是杜府的人,初來乍到又年輕不懂事,就憑剛纔的那句話,我們臨江門便可要了你的命!”
遭到那弟子赤裸裸的威脅,杜青翔自不會忍氣吞聲,他剛欲駁斥對方,卻被杜紫蝶猛地一下拉到一邊。
瞪了杜青翔一眼,杜紫蝶轉身看向徐天刃,笑道:“徐公子,在南州誰人不知臨江門的威名,只怕那雲水閣和齊天府也要給你們幾分面子……我青翔哥他一向心直口快,口無遮攔,剛纔他說的那些渾話,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徐天刃注視着紫蝶,笑道:“杜姑娘真是秀外慧中,善解人意啊,杜家有你這樣的人才,何愁日後在南州不能大展宏圖。我徐某人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並非小肚雞腸之人,剛纔杜兄弟說的話,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的。”
杜紫蝶含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多謝徐公子的寬宏大量。看看天色,時辰也不早了,我和青翔哥還有一些事要去辦,今日就此拜別。”
說完,杜紫蝶朝徐天刃微微行了一禮,便拉着杜青翔快步離開,二人很快上了馬,片刻便消失在遠方的樹林中。
望着那片樹林,徐天刃腦海中全是杜紫蝶那修長的身影,他眉宇間的那份冷傲之氣,一瞬間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淫邪放蕩的神色。
身旁,那臨江門弟子看了徐天刃一眼,滿臉堆笑道:“真沒想到,這區區杜府竟還有如此美人,看她的打扮和穿戴,應該還未出閣。徐師兄,如此絕代佳人,我想你應該不會輕易放過吧?”
收回目光,徐天刃看了看四周那些死去的臨江門弟子,冷冷的道:“此女不同於一般女子,絕不能一昧的強取豪奪,也不宜操之過急……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弄清楚到底是誰想要殺我!”
暴戾的吼聲,就宛如一股陰冷的北風狂卷四周,驚得無數飛鳥發出慌亂的啼叫聲,鼓動着雙翅逃向天空。
樹林中,杜紫蝶勒住馬繮繩停了下來,側身看了看身後的杜青翔,見他仍一臉的怒意,輕嘆道:“青翔哥,你就不要再生氣了,那些臨江門弟子向來囂張跋扈,說起話來自然不可一世。我們杜家剛來南州不久,根基未穩,受些氣也在所難免,有時候爲了家族的利益與前途,即便犧牲自己也義不容辭……”
杜青翔也勒馬停下,愣愣地注視着杜紫蝶的眼睛,似乎被她那最後一句話所怔,片刻後才道:“我並非在意他們說什麼,而是……而是那些人看你的眼神……作爲一個男人,我自然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聽到這話,杜紫蝶臉頰微微有些漲紅,嬌羞道:“青翔哥,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哼,我不理你了……”
杜紫蝶嬌哼了一聲,隨即便策馬奔騰,跑了一會兒,她又勒馬停下來,從懷裡掏出一隻精緻的釉瓶,握在手心。
等杜青翔追上來後,杜紫蝶把那釉瓶遞給了他,輕聲道:“青翔哥,這隻釉瓶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進去閉關修煉時,可將瓶子裡裝的香粉點燃。”
杜青翔接過那隻釉瓶,看了看杜紫蝶,道:“香粉,不就是女人用的胭脂水粉,你送這個東西給我幹嗎?”
杜紫蝶白了杜青翔一眼,道:“這種香粉可不是胭脂水粉,我管它叫做青空冥霄,是我用沉香青羽根和乘風空冥果製作的,將之點燃後,香氣氤氳,可在周圍形成一個密閉的小環境,對領悟與修煉大有裨益,此外香氣中蘊藏的能量會通過皮膚進入身體,可直接被人體吸收,這比煉化丹藥要快上不少。”
掂了掂那隻釉瓶,杜青翔驚訝的看着杜紫蝶,道:“真的假的啊?若這些香粉真如你說的那麼厲害,那些煉丹師豈不是要逐漸退出歷史舞臺了嗎?”
杜紫蝶微微搖頭道:“凡事有利必有弊,這些香粉雖能營造出適宜的修煉環境,又易被身體吸收,但製作起來卻十分不易。再者一物兩用,就如蠟燭兩頭燒一樣,註定它會消耗得很快,因此我們平時修煉還得以煉化丹藥爲主,唯有察覺到有突破跡象時,再點燃香粉修煉,如此方可使之效用最大化。”
杜青翔看着釉瓶,不由笑道:“太好了,以我目前的實力,就算再修煉半年,最多也只能勉強進入七絕論武的前八,現在有了這青空冥霄,我闖入四強也並非沒有可能!謝謝你了,紫蝶!”
杜紫蝶輕嘆道:“你我之間何須言謝呢?青翔哥,俗話說的好,求人不如求己,杜家日後能否在南州真正站穩腳跟,不是靠倚仗誰,而是靠我們自己去奮鬥!在杜家年輕一輩當中,你是最有修煉天賦的,杜家的未來就靠你了。”
杜青翔握住那釉瓶,神色堅毅地看着紫蝶,鄭重的道:“你就放心吧,有了你這焠仙凝香術的支持,我堅信用不了十年,我們杜家必能在這七雄割據的南州佔有一席之地,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再也不用看誰的臉色了!”
這邊,杜青翔得到青空冥霄後,信心大增,誓要帶領杜家崛起,但他卻怎麼也沒想到,就是因爲這次出手救了徐天刃,給杜紫蝶招來了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