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二郎跟那人說完之後就有些後悔了,看那人談吐不凡,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也不普通,竟然是上等的繭綢,他咬咬牙也才只買了一塊做長袍。
這樣的人來找聶子川,會是啥原因!?聶二郎心裡直覺的不是一件對他們有利的事,更不是一件他樂意看到的事。
很快他的預感就得到了證實,一個氣質沉穩精明老練的中年男人來了南平縣,直奔白石村來,是找聶子川的。
之前負責暗訪的人恭敬的稱他,“曹叔!”
曹叔站在作坊大門外,看着坐落在清湖旁的大片的作坊,眼神環視一週,落在翠竹旁清園上,“就是這裡了是吧?”
“是的!”說着引他過去。
曹叔擡腳朝清園走。
村裡的人還以爲是又來買澱粉的,現在點心正買的好,但糧食儲備不是特別充足,新的糧食還沒打下來,很多來買澱粉的大客戶他們都有些籠不住。
還有人好心的來帶路。
聶子川正在家裡訓狗,穿着一身簡便的緊身長袍,衣襬卻被隨意的掖在腰帶間,看上去尤其的挺拔頎長,墨發高梳,清俊的臉上帶着薄汗,微微寵溺的笑,彷彿能溺斃人。
雲朵昨夜被他折騰狠了,全身痠軟的提不起力氣,但倆娃兒又早早起來,剛學會走路沒多久的小六小七放在地方就滿院子走來走去。
聶子川說要訓狗,不然三隻哈都吃一身肉,跑都跑不動了,雲朵看倆娃兒也湊在一塊,怕碰着他們倆,就搬了個竹編藤椅坐在太陽下看着爺仨和三隻哈玩。但又實在犯困,時不時打哈欠,又被日頭曬的小臉泛紅。
看着她的模樣,聶子川忍不住臉上笑意更深,帶着小六小七在一旁看着三隻哈做出蹲下站起來,銜回木盤的動作。
“少爺!少奶奶!外面來了幾個人,說是找少爺,沒說什麼事兒。”吉祥進來稟報。
“是不是談生意的?請他們進來!”聶子川讓萬淼把三隻哈牽走,吩咐小丫鬟打水來洗臉。
雲朵也忙打了個哈欠起來。
聶子川剛洗了臉,都還沒擦完,外面吉祥就領着曹叔幾個過來了。
曹叔看到聶子川,神情有些激動的上前來。
聶子川疑惑的皺眉。
曹叔略帶激動的開口,“聶大人,請問,你小腹上,是不是一左一右有兩塊胎記?並且這胎記還是一黑一白!?”
“你們是做什麼的?”聶子川頓時防備起來。
羅媽媽和乳孃也忙抱着小六小七往屋裡走。
曹叔眼神落到小六小七身上,“像!太像了!”激動的上前朝小六伸手。
雲朵上前一步攔着,目光戒備的盯着,“這位先生到我家是有什麼事?”
曹叔看羅媽媽把小六抱走,好一會才收回目光,忙又問聶子川身上是不是有兩塊胎記,黑記白記。
看倆人都戒備着,曹叔忙解釋,“我沒有惡意,我來南平縣,是來尋找我家三公子!他出生就丟失了,直到前些日子,偶然間聽見,這才尋到南平縣。聶大人的身上,是不是有兩塊黑白胎記?”
雲朵一臉驚訝,看看聶子川,又看看曹叔。
曹叔從她的神情中已經看出,聶子川身上有這樣的兩塊胎記,激動的眼眶一紅,“聶大人!我們都已經打聽過了,你身上有胎記!你就是我們家丟失的三公子啊!”
雲朵和聶子川神色都震驚起來。
萬淼等人更是睜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
羅媽媽抱着小六上前幾步,“不可能吧!我們少爺雖然現在姓聶,但本姓郭,爹孃是巨石村郭家的。怎麼可能會是你們家丟失的三公子!?知道我們少爺身上有胎記的人也有好幾個,這麼多年都沒見有人來找過!”
曹叔滿臉羞愧,“內宅大院的事……不過我們侯…我們從沒放棄的想法,這麼多年一直在尋找。卻總被誤導,找不到這邊來。而且…聶大人曾入京趕考,又高中頭名狀元,家裡人根本都沒敢往上面想。”
後面兩個僕從已經跪下來,“聶大人就是我們三公子!我們從聶善和聶大貴那裡打聽到,聶大人小腹上有黑記白記。三公子!小的們已經找您好幾年了啊!”
曹叔也抓着聶子川,“三公子!請受老奴一拜!”噗通一聲退下。
雲朵被嚇的後退一步,有些被震驚到了。
“你們說的可是真的?我並非郭家親生?”聶子川聲音有些顫抖的冷冷問。
曹叔流着淚點頭,“三公子!你真的是我們三公子!老奴終於找到你了!”
“郭家…郭家真不是聶子川親生父母嗎?”雲朵不敢相信的問。
“是!他們根本就不是三公子親生爹孃!他們對三公子所作所爲,老奴已經聽人回稟,三公子受苦了!都怪老奴沒能及時找到三公子啊!”曹叔擦擦眼淚,神情依舊激動。
聶子川閉上眼,緩衝了好一會,伸手把曹叔扶起來,“你們…是哪家的?我親生爹孃又是誰?即是親生兒子,他們當年又爲什麼丟棄!?”
“不是的,那並非夫人本義。當初……”說着,曹叔看了眼院子裡的羅媽媽等人,轉了話題,“我們是長興侯府的,三公子是我們侯爺和夫人的親生子,排行三。”
聶子川和雲朵臉色都變了。
羅媽媽和百靈一衆人也都再次變了變臉。長興侯府的三
了變臉。長興侯府的三公子曹泰,搶了龐仁的未婚妻沐大小姐,差點把龐少爺打殘打死。還和他們少爺有仇怨,要算計他們少爺性命。少爺竟然是長興侯府的子嗣!?
聶子川微眯着眼不相信。
曹叔連忙又道,“三公子!若你不信,找那郭家對峙一番,自然就真相大白了!若是親生子,他們又怎麼會賣了三公子!?十數年,對幾番病危的三公子不聞不問。看三公子發跡,又多番毒計算計謀害!?”
聶子川臉色陰沉難看。
曹叔看他如此,又接着道,“虎毒還不食子,聶家大房對他們那大閨女的好,三公子應該最清楚!更清楚他們對待不是親生子的三公子是如何!那郭家又豈有不同!?”
“我們少爺……難道真的不是郭家親生的?而是長興侯府丟失的三公子!?”萬媽媽震撼的微張着嘴。
曹叔把他們查到的都告訴聶子川。
在聶子川三個月大的時候,長興侯夫人丟失了三兒子,被剛喪幼子的李大妮撿了回去,當成了是她生的。但終究不是親生的,在他四歲的時候,就把他送去聶家,還收了聶家銀子,多年不聞不問。看到他發跡才又窮追不捨,多番算計。
雲朵抓着聶子川的胳膊,兩眼溢滿水光。
聶子川拍拍她,緊抿着嘴。
曹叔進了屋,說是已經給長興侯送了信兒,“來之前侯爺說,查到確切消息立馬給他送信,老奴已經給侯爺送了信,相信侯爺很快就會趕來的!”
“長興侯還要過來……”羅媽媽話說一般,又小聲說了一句,“這麼重視,少爺以後就成侯門公子了。”
曹叔聽見,臉上笑意深了深,笑看着聶子川和雲朵。他相信,聶子川之前肯定也查過自己是不是親生這件事。
在清園逗留了半晌,曹叔跟聶子川再三懇請,聶子川才同意等過幾天給他答覆。
曹叔也知道聶子川肯定要再查,就離開了。
清園的人都被封了嘴,消息不準外泄。但誰都不能保證清園那麼多丫鬟小廝,全部都是嘴巴嚴的人,有那麼一兩個,說漏了嘴。
而曹叔幾個的到來,也很讓村裡人矚目,聶二郎又在一旁盯着。
不到兩天,村裡就轟然炸開了。聶子川,聶大郎竟然不是郭家的親生兒子!竟然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少爺!人家親爹孃還找上門來了!
立馬就有人跑到清園來打聽。
柳氏是跑的最快的,村裡的小娃兒很少和聶吉一塊玩,他實在沒人玩無聊了,就跑過來找聶嬌聶晴姐妹玩兒。
劉氏也是爲了佔點三房賣的大鍋菜,肉啊的,做的啥好吃的,不管柳氏難看的臉色,也跟着往三房擠。有這麼個藉口,趁着柳氏炒肉燉菜的時候就領着聶吉過來,噼裡啪啦跟柳氏說了,酸了好一頓。
柳氏簡直震驚了,大郎竟然是大戶人家的少爺!?意識到聶子川和雲朵以後可能就成爲世家大族的富貴人,柳氏連忙就往清園跑。
“現在都還沒確定,是誰漏了嘴,搞得外面的沸沸揚揚!”雲朵只這樣說一句,別的一句不多說。
但只這樣,柳氏已經知道,消息還不確定,但十有**就是了!她想到劉氏說聶子川小腹上左右兩塊黑白胎記,若不是大郎的親爹孃,又怎麼會照着那兩塊黑白胎記尋過來!?
柳氏心裡翻滾了起來,更加後悔沒有好好的抱緊這個粗大腿,等他們一走,這麼大一座靠山,可就沒有了。
更多的人來清園打聽,也是想抱這條大腿,想依上這座靠山。
吉祥和如意把在門口,凡是來打聽這個消息的人全部攔在門外打發走。
雲家大房的人也過來,看別人被打發走,還找了個藉口。
吉祥照樣打發,他們清園連雲家都不來往了,雲鐵柱家又算什麼東西!?
周氏沒打聽到消息,很是覺得在村人面前沒面子,想了想,就藉着機會跑去告訴了楊氏和雲鐵錘。
村裡現在傳最多的消息就是聶子川不是郭家親生兒子,他親爹孃是有錢的大戶人家。還有人說曹叔的官話口音是京城人,就紛紛猜測,聶子川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少爺。
楊氏和雲鐵錘聽到這樣的消息,震驚的不行,也不管姜麗錦即將臨盆,把手裡的活兒聳給姜麗錦,拍着身上的灰塵,急急忙忙的就跑到清園來。
雲朵更懶得多理會他們倆,讓萬淼把人打發了。
楊氏在大門外就要罵嚷。
萬淼冷喝一聲,“雲太太!你也聽說我們少爺不是郭家親生兒子,我也跟你說句實話,來認我們少爺的是京城長興侯府的人!我們少爺從頭到尾都不是爾等隨意喝罵之人。不想以後也如聶郭兩家一樣,就回去過你們的日子去!”
楊氏氣的臉色發青,鼻子更加歪了。
雲鐵錘叫嚷着雲朵是他親生的閨女,“聶子川就算是皇上的兒子,他娶了我閨女!雲朵可是我親生的閨女!我也是岳父!”
“要不要回頭我們少爺少奶奶在提醒一下你們,當初是如何把我們少奶奶一賣再賣的!?”萬淼氣勢全開,無形的威壓施向兩人。
“她就算成了侯門少奶奶,也是從我腸子裡爬出來的!”楊氏不甘心的嚷叫一聲。
萬淼挑了挑眉,“雲太太還是別老揪着這一點了,若不是我們少奶奶心地善良,始終存着孝心,雲
着孝心,雲家還在土坑刨食兒,吃雜麪窩窩呢!回去好好想想,能又如今的富貴好日子是誰給你們的!還想不想要了!”
這樣的威脅一開始對楊氏和雲鐵錘都是沒用的,雲鐵錘混不吝,楊氏是沒理佔五分,更何況閨女是自己生的,她更加理直氣壯。但在雲彩仇恨她,出嫁就沒孃家之後,在雲朵對她出手教訓之後,姜麗錦又時常唸叨惹怒雲朵她們,就要成爲和村裡啃雜麪饃饃穿粗布衣裳的日子,楊氏就有些怕了。
不時百靈出來,“少奶奶讓問問,雲太太的鼻子可是好了?聽說京城有厲害的名醫,還有給宮裡貴人治病的太醫。只要把鼻子再次打斷,就能順着斷骨接回去!”
那樣的痠痛楊氏再也不想來第二次,看她一個小小丫鬟,笑的陰測測的,楊氏彷彿看到雲朵寒光凜冽的目光,嚇的心裡抖了抖。
周氏叫她來,可不是讓她得罪雲朵和聶子川的,是想讓她和這個二閨女打好關係,記她一個好兒,好歹他們吃肉,讓他們家跟着喝點肉湯就行。就拉了拉楊氏,“弟妹…”低聲勸了她一通。
楊氏也不想把這個越來越有權勢,眼看着要飛出南平縣進到那侯門貴族中去的閨女給得罪了,順着臺階就下來了。
郭家晚一步得到消息。
巨石村起先爲了讓聶子川在村裡開作坊受益而說聶子川不孝如何如何的人不免覺得羞愧臉紅。原來聶子川竟然不是郭家親生的,還是侯門的貴公子!怪不得郭家對大兒子二兒子都那麼好,郭二郎有些事做的可恥,郭樹根李大妮都包容,一心爲兒子着想。對這個三兒子卻百般算計,裝病危也要逼他認祖歸宗,帶着他們一家享受富貴。
不是親生的那就說得過去了!可就算生恩沒有養恩大,郭家也沒養聶子川幾年啊!
郭樹根受不住這樣的消息,一下子病重了。
郭大郎和李氏夫妻也有些難以接受,不是他們的弟弟嗎?咋轉眼成了侯門的貴公子了!?
郭二郎更加無法接受,一直在追問李大妮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他是侯門的鬼公子,不是郭家親生的兒子,那他們還有一點點藉口要求別的嗎!?那豈不是啥好處得不到,還要被人罵的擡不起頭來!?
外面議論紛紛,清園卻嚴防死守,不讓人隨意進去。
多少人想破腦袋的想知道確切的消息。
雲朵在家裡悠閒的帶着倆娃兒,教給倆娃兒說話走路,自己拿着碗和勺子吃飯,看倆人吃的滿臉都是,哈哈嘲笑,“兩個笨笨的小東西!”
小六小七同時擡頭,大眼萌萌的瞪着,表達對孃親的強烈不滿。不要以爲他們還小,就聽不懂嘲笑!
雲朵看的更樂,有這麼兩個小東西,她就算關在家裡,也不無聊。
聶子川不知道在忙什麼,空餘時間就在書房練字。
曹叔得到消息,猜想聶子川查到了確切消息,心裡有些接受不了,用練字平息。
幾天後,曹叔又上門來,讓聶子川跟他一塊去郭家求證,他到底是不是被撿回家的。
聶子川隨他一同去了郭家。
巨石村的人連手裡的活計都放下了,把郭樹根家圍了個水泄不通,有人爬牆頭,有人上樹,都想立馬知道,聶子川到底是親生不。
裡三層外三層的,只看見了一回兩回,就在那議論說聶子川和郭樹根不像,和李大妮更不像,和郭家兄弟更是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根本就不是郭家的兒子。以前沒發現,這麼一暴出來,聶子川哪哪都不像郭家人了。
李大妮痛哭着承認了,她的三兒子得病死了,她在河邊撿到了順着河漂下來的聶子川,就把他當成自己親生兒子了。還拿出了當時戴在聶子川身上的一塊玉佩。
那玉佩刻着龍鱗紋,圓潤晶瑩,紅色的繩子已經掉色僵硬,看着就脆弱不堪,但玉佩卻絲毫不見蒙塵,一看便價值不菲。
“就是這個玉佩!這是我們長興侯府的家傳玉佩,當時佩戴在夫人身上,三公子丟失的時候,玉佩被夫人戴在了三公子身上。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查訪到這塊玉佩的下落,也沒有三公子的消息!”曹叔兩眼噙淚的拿過玉佩,對聶子川說。
聶子川伸手。
曹叔連忙把玉佩遞給他。
聶子川拿着玉佩冷笑,“這麼多年,竟然沒有賣掉!”
李大妮低聲哭泣,又壓抑的捂着嘴。
不再多待,聶子川抓着玉佩,轉身離開。
“三郎…”李大妮哭喊。
聶子川停下,扭頭幽冷的目光看着她,“之前沒有資格做我的父母,今後,更加不配!我認祖歸宗,也是歸我真正的家族,認我真正的親爹孃了!”
李大妮看着他大步走出門,癱坐凳子上痛哭不止。
郭二郎咬着牙,拳頭死死的握着。爲啥所有的好事都讓他攤上了!去聶家吃飽穿暖的是他,爹孃一直惦記的是他,娶了雲朵掙了大錢的是他,得龐老爺教書考中狀元的是他,現在又突然冒出個侯門的親爹孃。
憑啥這所有的一切好都是他聶子川的!就沒有他一點點!?哪怕讓他娶個標誌又能掙錢的媳婦兒,不要高中狀元,不要侯門的親爹孃!憑啥他一無所有,成了不能同房的廢人,跑了媳婦兒,這輩子只得一個丫頭片子,連兒子養老送終都沒有!?
郭二郎心裡的恨意聚集在胸口,仿
在胸口,彷彿要燒灼起來了,怎麼都散不開。
聶子川已經同曹叔回到了清園。
曹叔自作主張,在村裡公佈了聶子川的真實身份,還感激的跟聶里正道謝,“…若不是里正大人教授課業,我們三公子也不會得以唸書,能有如今的成就。”
聶里正被他這個長興侯府大管家好言感謝了一番,頓時覺得有些飄。那個長興侯府的三公子曹泰,之前不是要查大郎貪污拉他下馬?還搶了龐仁的未婚妻!?
雖是如此,但村裡的衆人都震撼與聶子川的尊貴身份,侯門貴公子!真正的身份尊貴,權勢滔天!
看村裡衆人都一副長興侯府就是天了一樣,雲朵有些無語的望望天空。長興侯府……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大腦袋,長興侯的腦袋可不夠大!
可在村裡衆人的眼中,那就是尊貴的侯門貴族,難以仰望的存在。紛紛問聶子川和雲朵啥時候去京城。
曹叔說是不着急去京城,等長興侯過來。
一聽長興侯親自過來,如此重視,更加篤定聶子川以後就真的不一樣了!說不定還能繼承長興侯府!
衆人都在爲這個興奮激動時,聶子川卻低沉的毫無喜感。
曹叔想他可能接受不了被聶家郭家那樣對待之後,郭家竟然不是他的親生父母,而他竟然是長興侯府丟失的孩子。
“三公子!這個事……老奴現在還沒法跟三公子解釋,等侯爺來了,他會親自跟三公子解釋的。”曹叔安撫聶子川。
長興侯曹瑛生的高達俊朗,濃眉豹眼,全身從內而外的貴氣,穿着刻絲錦袍,面容因爲趕路有些憔悴,看到聶子川,神情激動,抓着聶子川的手兩眼眶就紅了,雙脣蠕動,“辰兒!”
曹叔在一旁催促,“三公子!侯爺爲了找尋三公子,這些年不知道愁白了多少頭髮!一聽到消息就晝夜兼程,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了!”
聶子川嘴動了動,叫不出爹的樣子。
曹瑛拉着聶子川上下左右看了又看,“辰兒!爹…終於找到你了!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你了!”
“進屋裡坐吧!”雲朵看着道。
聶子川伸伸手,做出個請的手勢。
曹瑛眼神看向雲朵,連連點頭,“好好好!聽說你媳婦兒已經爲你生下一兒一女,還是龍鳳雙胎,孩子在哪?抱出來給爹瞧瞧!”殷切的看着聶子川。
聶子川微微皺眉,沒有應聲,還有些防備的姿態。
雲朵笑着叫了羅媽媽,“把孩子抱過來吧!”
羅媽媽應聲,很快抱了小六小七過來。
看到兩個小粉糰子,曹瑛神情更是難掩激動,伸手要抱小六。
小六也不怕,睜着黑亮的大眼好奇的看着他。
乳孃看了眼雲朵,鬆開手,讓曹瑛抱走了小六。
“孩子!我是你爺爺!我是你爺爺啊!”曹瑛抱着小六又激動又歡欣的教他。
小六也叫過人爺爺,看着曹瑛,張着小嘴叫了聲,“爺爺!”
“哎!哎!”曹瑛欣喜的眼眶發紅,又伸手要抱小七。
小七怕生一些,沒有叫爺爺,反而對他的鬍子很感興趣,伸着小手就揪。
曹瑛哎呦一聲,忍不住笑,看着聶子川和雲朵不住的說好。
雲朵笑看着,讓他抱了一會,就讓羅媽媽把小六小七抱走了。
曹瑛還沒感慨出,聶子川就直截了當的問他,“當初爲什麼會把親生兒子丟棄了!?”
“不是丟棄!”曹瑛忙道,接着嘆了口氣解釋,“當初也怨我,我和你娘是青梅竹馬,成了親更是恩愛情深,她又接連爲我生了兩個兒子,日子過的一直很幸福甜蜜。就在她懷你的時候,我……”有些臉紅羞愧說不出口。
聶子川不問不催,等着他自己說。
過了一會,曹瑛才又道,“我和一個有夫之婦攪合在了一起,傷透了你孃的心。當時你娘抱着你要離家出走,我一直派人找你們娘倆。誰知道竟然有人趁機要殺你們娘倆。你娘無奈之下,這才把你放在一處安全的地方,她去引走那些殺手。我趕到的時候,你娘已經奄奄一息,大夫只能保你娘一口氣。那麼重的傷,你娘一直昏迷了大半個月。期間我一直在派人找你,卻一直沒有找到地方。等你娘醒來,告訴我地方,再讓人去找,已經找不到了!”
“這麼多年,我和你娘一直都在找你!只是怎麼也沒想到,你娘放你的地方漲潮,把你衝入了水中,又順着河流分叉到了小清河,被那李氏給撿回去。這些年,你受苦了!若是爹早一點找到你,你也不會受那麼多罪了!”說着曹瑛一個七尺男兒,像個悲傷難過痛心的父親般無助的哭起來。
聶子川神情動容,“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和你娘一直在找你!這些年,每每接到有用的消息,我和你娘都激動的幾天沒法閤眼,得知是假消息,你娘就要病上一場。這次若不是你娘身體不好,我沒有告訴她,她說啥都要趕過來了!”曹瑛擦了擦眼淚。
聶子川緊抿着嘴,握着拳頭。
曹瑛看着他,又哽咽道,“聶家不是你親父母,所以他們無所顧忌的虐待於你。郭家不是你親爹孃,所以忍心算計逼迫你。哪有不爲親兒着想的父母?辰兒!你本名叫曹辰,是你祖父特意給你起的名字。你有疼愛你的爹孃和親人啊!”
啊!”
聶子川終於繃不住,眼眶溼潤泛起水光。
雲朵已經滿臉淚水,忍不住落下來,拿着帕子擦了擦。
終於,聶子川和曹瑛相認了,一個叫爹,一個叫兒。
曹瑛滿臉煥發着失而復得的興奮喜悅,抱着小六和小七不撒手,跟聶子川說讓他回家,認祖歸宗,“你娘和你祖母見到你們回去,見到小六小七,一定會高興的幾天睡不着的!”
聶子川擡眼看他,“祖…祖父呢?”
聽着他有些彆扭的稱呼,曹瑛嘆口氣,“你祖父在前些年已經病逝了。”
聶子川輕輕嘆了口氣。
曹瑛轉移話題,“我聽你們給小六小七起了名字,還叫了姓霍,這是怎麼回事兒?回家之後,你們都要入族譜,把名字改回原本的名字!小六小七,也不能不姓聶不姓郭,隨便取個姓霍了!”嗔怪的看着聶子川和雲朵。
“不用改,我的名字挺好!”聶子川不同意。
曹瑛眉頭微蹙,有些擔心的看着他,“辰兒!你是心裡對爹孃還有怨尤嗎?”
聶子川搖頭,“並無!只是叫這個名字已經習慣了!”
曹瑛仔細看了看他的神色,鬆了口氣,“不礙事!不礙事!你喜歡子川這個名,也叫了這麼久,就還叫這個名字好了!曹辰作爲大名。但是,小六小七的姓氏,得改了!隨隨便便取個姓霍,不是胡鬧嗎!?”
雲朵不滿的腹議。怎麼胡鬧了!?孩子是她辛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隨她姓霍咋了!?
聶子川看她小表情,安撫的看她一眼,跟曹瑛道,“我知道我有親爹孃,親爹孃一直疼愛我這個兒子就行了。我不想認祖歸宗,就現在這樣也挺好的!若是帶着妻兒回去……”
曹瑛立馬道,“辰兒!這個你不用顧慮!我和你娘都盤了二十七年了!你現在有妻有兒女,帶着一家人回去,你娘不知道要多高興!要是知道找到了你,你不願意認祖歸宗,叫我和你娘心裡怎麼過得去!?”
聶子川和他來來回回的退卻爭論,最後只能妥協了他,同意隨他回京。
“只是我現在身負皇命,負責督建青峰山上的皇家寺廟,不能擅自離開。”聶子川同意隨他回京,卻不能立馬就回去。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立馬給皇上上道摺子,讓別的人來接手這裡的事情。”曹瑛說着,當即就寫了摺子,讓人快馬加鞭送達京城。
“等着皇上的回信還有些日子,你現在不能離開,不如爹先帶雲朵和倆孩子回去給你祖母和你娘看看!?”曹瑛提出要求。
雲朵想去還不想去的樣子,“……我和相公一塊。左右也不急在這一時!”
“家裡還有事情需要她!”聶子川也道。
曹瑛問是何事。
聶子川沒有隱瞞,說是給宮裡炮製護膚品,做香皂的事。
曹瑛點點頭,似是纔想起來,“對對!宮裡的東西,耽誤不得。”
聶子川說他不能離京太久,說要送他回去。
曹瑛哈哈笑,“我先等皇上的消息,回頭帶着你和你媳婦兒還有我一對孫子孫女一塊回家!反正我手裡現在也沒有政務!”要在清園住下了。
雲朵讓收拾了房間,還親自下廚做了私房菜的特色菜招待。
曹瑛感慨,聶子川流落民間,卻依然取得今日的成就,“明珠暗藏依舊是明珠!否則也不會有個不凡的女子慧眼識珠嫁給你!你們夫妻二人,很好!很好!”
雲朵疑惑的看着他。
曹瑛也沒有隱瞞,說起家裡另兩個兒子。大兒子戰死沙場,老二身子不好,也是常年生病。原本應該是老四的曹泰,又紈絝風流,和沐燕歌鬧的家裡雞犬不寧,還要跟老二掙長興侯世子之位。
曹泰那種人當了長興侯世子,等曹瑛一死,長興侯府就算是完蛋了!雲朵腹議着,心裡已經開始糾結。這下是務必要去京城了,還要面對曹泰那個紈絝子,沐燕歌沒接觸過,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半路讓強盜截殺龐仁的,不知道是曹泰,還是沐家。
還有那不知道深淺的長興侯府,和想要聶子川命的黃帝老兒,鏡虛子那個牛鼻子老道!
雲朵實在不想去,晚上拱進聶子川懷裡,悶聲道,“我們能不能不去啊?”
聶子川伸手環住她,揉着的頭髮,親了親她,“就去幾天,青峰山上的工程還是由我來督建,到時候我們再回來。”
雲朵用力抱住他的腰,“京城太多不安全分子,不止一個人想要你的命,還有很多很多事,我不想你去!”
聶子川笑着低頭,擡起她的下巴,“這麼關心我,獎勵一個!”用力親了親她紅潤的小嘴。
雲朵拍打他兩下,“你先別不正經!京城太多危險了,去了就得時刻警惕着!”
“我知道!我絕不會讓你和孩子有半分危險的!”聶子川說着目光幽幽發出攝人的寒光。
這一世,只有懷裡的小人兒和一雙兒女纔是他最重要的!不論是誰,都妄想傷他們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