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二貴簡直要氣瘋氣炸了,看着一團亂糟的境況,終於忍不住暴怒,“都去死吧!都去死!”一腳狠狠踢開聶四郎,“你個小王八犢子!老子的銀子都花你身上,你不學好,沒出息,一回回惹事都讓老子給你擦屁股!你個該死的小畜生!從此以後我沒你這個兒子,你自己的事自己弄不好就去死!去死!”一邊大罵,一邊狠打。
“爹…爹!我是…是你兒子!”聶四郎被打的嗷嗷慘叫,喊着話。
劉氏一看就撲上來,“你憑啥打四郎!事情根本不怨四郎,你不去打那該死的賤騷貨,打死陳家的畜生!倒是來打兒子!你滾開!”
“我可不光要打他,更要打死你個賤人!”聶二貴此時才深刻意識到,他當初眼有多瞎,竟然娶了劉氏,“你個該死的賤人才是喪門星!惹禍精!這個家就敗壞你手裡了!我打死你個該死的賤人!”一拳拳,一腳腳,雖然不是致命,卻結結實實狠狠打在劉氏身上。
劉氏本就和聶梅打了一架,又高度緊張一下午,晌午飯都沒吃,被聶二貴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幾乎奄奄一息。
聶二貴理智都快喪失了,好在外面看熱鬧的人見劉氏躺在地上不動,提醒了句別打死了人,他這才停下手,兩眼噴涌着殺意,死死的盯着陳有福陳婆子。這家人就是毒蠍子,誰沾上誰就會被他們吸乾血。
陳婆子看着他滿身殺氣,雖然害怕,但又有些有恃無恐。喊着讓聶二貴來打死她,讓聶家二房給她陪葬!
聶二貴說起來也是個膽小的,真打陳家的人,他是怕沾上官司,小兒子他今後都不想再管了!怒火惱恨的瞪着聶四郎,“劉氏那賤人早已經被休了,和聶家沒有任何關係!你,從此我們父子恩斷義絕,再沒有瓜葛!我養老送終不找你,你以後所有的事,你的死活,都與我無關!”怒恨的咬牙就走。
“爹…爹!不要!不要走!爹!”聶四郎哭着,爬過來追他。
聶二貴停下腳,聽着屋裡傳出小奶貓般細弱的哭聲,想到剛出生的小娃兒,放在這裡,肯定也是死的命,猶豫了下,咬咬牙,一腳踢上聶四郎,“大人死了,小娃兒你也想拖死!以後別叫我爹!”進屋抱了小娃兒。
看着陳三孃的屍體沒人管,還是產婆拉了個破舊被單蓋上,被鑽進的冷風吹開,外面的火光照着,青白的臉,瘮了聶二貴心中猛地一跳。再往下看,更是驚怖,她下身沒有穿衣裳,被剪開的肚子沒有縫上,就那麼大咧咧敞開着,鮮血浸溼了被褥,流到地上,觸目驚心。
聶二貴全身血液彷彿僵硬住了一般,懷裡的小娃兒細弱的哭喊着,慘白着臉僵直的走出屋裡。
看他抱了小娃兒出來,聶四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爹!爹!爹你不能不管我啊!三娘死了,就剩下我還有這個小娃兒了!張氏和聶梅這兩個賤人還帶了陳家的人畜生來,爹你不管我,我沒法活了啊!小娃兒也沒法活了!爹!”
聶二貴冷冷看着他,狠狠一腳踢開,“小娃兒我看在她娘死得慘,就帶走。至於你的死活,從此後都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看他真的要不管他,聶四郎慌怕極了,“爹!爹!不!你不能不管我!”
聶二貴再也不想管這個兒子了!再這樣下去,他早晚有一天要被他們害死!聽着村裡人的議論聲,他把小娃兒抱走養,還算有點人性,聶二貴抿緊了嘴。
剛出生的小娃兒,聶二貴根本不會餵養,更不會照顧。沒有辦法,只得找人幫忙。
柳氏自告奮勇,接了小娃兒過來,抱去找聶郎中又看了下,聶郎中直搖頭,“我醫術有限,你們去找個好大夫看看,興許還能撿回一條命!”
聶二貴想到陳三孃的死相,“抱去鎮上找大夫吧!”
柳氏眸光微轉,“大晚上天干地凍的,剛出生的小娃兒也經不起折騰。二哥要不就先等會,我抱着娃兒去找點吃的!”
聶二貴看她朝村口那邊走去,方向是清園,頓時心提了起來,說不出是個啥滋味兒。
柳氏也是滿心忐忑,不知道雲朵會不會見娃兒這樣可憐,心軟給她口奶喝。
雲朵一聽柳氏把娃兒抱過來了,聶二貴和聶四郎劉氏斷絕關係,抱走了孫女養活,挑了挑眉,“把孩子抱過來吧!”
羅媽媽看向聶子川。
雲朵拉拽着他的胳膊,“拋開別的不說,陳三娘剛死,這個孩子要不救也活不過幾天。咱們救救她吧!把她救好,以後的事兒咱都不管!”
聶子川無奈的看着她,朝羅媽媽點了下頭。
羅媽媽笑着,“大慈大悲的菩薩,佛祖,都會保佑少爺少奶奶的!”出去抱孩子。
柳氏見羅媽媽笑着出來,有些猜不準,“雲朵咋說?要不是也不會來麻煩雲朵。我實在是看這娃兒可憐,剛死了娘……”
羅媽媽眸中閃過一抹涼意,看她兩眼,接過小娃兒,“我們少奶奶心地慈善,這麼可憐的小娃兒哪能不救!?給我抱進去吧!”沒說讓柳氏進去的話。
柳氏被她那兩眼看的心裡發涼,見她不讓進,只好在門房這邊等着。
雲朵已經讓萬媽媽熱了牛乳,見小娃兒抱過來,伸手去接。
“放這裡就行。”聶子川指了下桌子。
雲朵說着過去,“先喂她喝點溫水。”
“少奶奶!讓奴婢來就行了!”羅媽媽抱着沒鬆。
黃鸝倒了溫水過來,拿了小木勺。
羅媽媽告罪一聲,坐在一旁椅子上,給小娃兒餵了點溫水。
看着小貓兒一般的嬰兒,眼睛都還的沒完全睜開,雲朵催促着聶子川給她把把脈。
聶子川把她拉開坐好,給小娃兒把脈,叫來萬廣,說個方子讓他去配藥。
萬廣應聲,去了廚房旁邊隔出來的小藥房配了藥拿過來,“少爺!製成丸藥太過麻煩,直接把藥煎了吧?”
聶子川點頭,他開這不是猛烈之藥,喝上一頓也沒事兒,“把方子給他們,讓他們自己去配藥!”
萬廣把藥拿到廚房讓人去煎。
萬媽媽端了煮好涼好的牛乳端來。和羅媽媽倆人一塊給小娃兒餵了小半碗牛乳。
吃飽的小娃兒這才緩過來點勁兒。
聶子川直接讓抱出去,拉雲朵去睡覺,“我心口疼,你來給我揉揉!”
雲朵眼角抽了抽,“我給你看看!你不光心口疼,應該全身都疼吧!快躺下我給你呼呼!”
聶子川眉頭動了動。
不時,內室裡傳出聶子川一聲慘叫。
外面的百靈黃鸝幾個都疑惑,少爺這是怎麼了?
等了一會,又聽聶子川喊疼,卻沒有叫人,幾人面面相覷,然後該幹啥幹啥。
聶子川‘伺候’慘了,偏偏雲朵身上正來小日子,咬着牙把她撩撥折磨了一番,才慾求不滿的作罷。
羅媽媽把娃兒抱到廚屋裡,等藥煎好,晾好,又給餵了幾勺濃濃的藥汁。
小娃兒細弱的哭聲響個不停。
萬媽媽端了一罐子牛乳,和羅媽媽抱着娃兒出來,把方子和牛乳小娃兒都遞給柳氏,交代完。
柳氏謝了又謝,說了一堆好話,又表達了下對小娃兒同情憐憫,讓雲朵給小娃兒起個名字。
“起名字的事兒,誰家的娃兒就誰家自己來吧!”羅媽媽洞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柳氏有些訕訕的,“我也是看這娃兒可憐,剛出生就沒了娘。”又謝了兩句,抱着小娃兒離開。
聶二貴接了牛乳和藥方子,看着小娃兒有些一籌莫展。
柳氏想了下,就道,“要不就把小娃兒放我這吧!我先幫你看兩天。二哥明兒個把藥抓來,小娃兒要吃奶,最好再買一頭奶羊吧!我家還有些嬌兒和晴兒穿過的小衣裳,小包被,就先給小娃兒用着,有啥要買的,我再給你說!”
聶二貴作揖感謝。
柳氏嘆了口氣,看着已經睡着的小娃兒,“還沒出生就死了娘……”就是不知道聶二貴是不是誠心養着這小丫頭片子。
聶二貴這會倒是誠心的,他被陳三孃的死狀瘮住了,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
夜漸漸深了,聶家二房裡的吵罵也才漸漸的停歇。
聶家大院裡,靜謐中響起紅兒的堅決的聲音,“聶良!我們離開這裡吧!”
聶三郎愣怔的看着她,“離開這……”這是他的家,他的根,離開這裡,他們又能去哪!?
“現在這個狀況,我們再待在這裡,日子也絕對過不出一點盼頭!公公婆婆竟然在聶大人小時害過他,那麼多年,一直端草根樹皮煮的帶毒的水給聶大人喝。這種事現在還沒傳遍,等傳遍,整個南平縣都是罵的。你難道還有臉去作坊幹活兒掙那個工錢!?”紅兒問他。
聶三郎臉色漲紅,滿臉羞愧。
紅兒看他的神色,繼續道,“當初漏下的二十多兩銀子,肯定不是大房一家的銀子,二房和三房都在逼着要那個銀子還有利息!家裡這半邊宅子能保住,外面的魚塘和花圃早晚都保不住!你也沒臉再在白石村過下去了吧!?村裡的人看咱家的眼神,你還擡得起頭!?”
聶三郎蹲在地上,捂着臉,羞愧無助的眼淚涌出來。
紅兒嘆口氣,握住他的手,“聶良!我們離開這吧!離開南平縣,去一個沒人知道這些事的地方,至少不會受人臉色,不會擡不起頭。聶大人那邊,要是有用得着的咱們,咱們再赴湯蹈火!去外地,咱們可以幹活兒,可以擺攤兒,掙了銀子再捎回來給家裡點維持。至少離開這個家裡,我們還能求個一兒半女的!”
聶三郎心中振動,最後一句話說服了他,哽咽着道,“那我們能去哪?”
見他鬆口,紅兒心裡也微微鬆了口氣,“去臨江吧!我老家是臨江的!我家雖然也窮,但沒像你們家這邊的那些人一樣!那邊我也熟悉!”
聽去她家那邊,聶三郎又不太情願了。
紅兒見了立馬改口,“臨江很大!要不我們離遠一點的小縣城!不去我們家!”
聶三郎思考了良久,最終答應了下來。
紅兒覺得事不宜遲,站起來就要出去,“我是清園買的人,賣身契還在清園,我要走,得徵得清園的同意!不然就成逃奴了!我去一趟清園!”
“你…你現在去……”聶三郎話有些說不出口,不現在去,白天也沒法出門去。
紅兒見他想到了,就衝他一笑,悄聲出門,抹黑來到清園門外敲響了大門。
萬淼守夜,見是她,忍不住皺眉,“少爺少奶奶都歇下了,你有啥事兒?”
紅兒先告罪一聲,說是找羅媽媽,她把事情跟羅媽媽先說一遍。
羅媽媽出來見她,聽她要和聶三郎離開南平縣,眸光閃了下,“這事需得徵得少爺和少奶奶應允,你先回去,明兒個給你答覆吧!”
紅兒應聲,跪下磕了頭道謝,離開。
聶子川還沒睡着,雲朵已經睡着了。
羅媽媽沒有當即就傳話兒,而是回了屋歇下。
次一天一早醒來,雲朵懶在牀上不想起,拉着聶子川也不讓他起,“繼續睡!”
她每次小日子都嗜睡,但睡的多了,頭容易昏沉,沒有精力。聶子川知道她再睡也睡不好,小六小七都起來和萬琴羅睿跑出去了,抱着她也起來。
一張熱乎乎的帕子蒙在臉上擦過,雲朵打着哈欠,微微噘着小嘴纔算不情願的起來。
梳洗好,萬媽媽和畫眉幾個擺了飯。
羅媽媽主子吃過飯,沒有急着去吃自己,回稟了紅兒的事兒,詢問雲朵和聶子川,“是不是放他們出去?”
“紅兒的賣身契在哪?”雲朵問。
“在咱們這裡!”羅媽媽回她。
雲朵點了下頭,“他們願意走,就放他們!”賣身契在她手裡捏着,多少也管點用,以防以後再有什麼事兒。
紅兒得了吉祥傳的信兒,直接跑過來謝恩,又請求讓他們到外面擺攤兒賣魚和小龍蝦,生豆芽菜,還有胡辣湯。
“胡辣湯?”雲朵挑眉。
紅兒沒有隱瞞,直接說了,“少奶奶!奴婢去鎮上喝過姜家早點鋪的胡辣湯,有澱粉不難做。奴婢在家裡也試過,味兒不一樣,樣子也不一樣,就是名字也叫胡辣湯!”
她自己也能琢磨出胡辣湯,也是個靈巧的人了。雲朵見她沒有隱瞞,上下打量她一眼,也沒多追究,同意她跟着聶三郎離開南平縣。
紅兒千恩萬謝的磕頭,只要能離開這聶家的人,她和聶三郎一定能過好的!
羅媽媽拿了二兩銀子賞她,“你雖然沒有進過清園當差,清園買了你,你也算是清園的人!這是少奶奶賞你的!”提醒她,她的賣身契還在清園。
紅兒很清楚,拿着銀子又謝了謝,朝着正房又磕謝了一遍,拿着銀子回了聶家大院。
聶三郎看着銀子,眼淚又忍不住往下流。
聶大貴不想讓聶三郎離開,要麼也帶着他一塊走。
紅兒可不願意帶他,聶大貴看着老實誠懇,卻內裡藏奸,帶着他走,清園那邊就肯定不同意了。他還得留下伺候聶老漢吃喝拉撒呢!
聶大貴想跟着一塊走,也是想躲避這個地方,躲避聶梅張氏,陳家的人,還有二房三房。要一直留在這裡,他……有聶三郎在,生個孫子,他可以忍着。可兒子要是走了,留他一個人在村裡應付那些人,他也應付不來!
聶三郎對張氏和聶大貴又失望又心寒,看着悶不吭聲老實誠懇的爹,慈愛溫柔的娘,卻是迫害恩人,連番數次的逼害,算計人家。他現在無法面對。
紅兒見他不想帶聶大貴,也不提走的事,也不收拾行禮,只說有這個想法,但清園不給她賣身契,拿銀子贖都贖不回來。
聶大貴心裡開始盤算着,拿幾兩銀子把紅兒的賣身契贖回。
聶家二房那邊又開始鬧了起來。
村裡的人已經興趣不大了,只有些閒的沒事兒上了年紀的人和跑着玩的小娃兒去看看。
柳氏去看了下,抱着小娃兒又到清園去借奶,說是聶二貴已經出去找奶羊了,她看小娃兒可憐,給看照幾天,“這麼冷的天,小娃兒又有病,不好好看照着,怕是難活!”
雲朵聽了一堆她可憐小娃兒的話,心裡有些不耐。真要同情心那麼旺盛,直接收養不就行了!?
柳氏看她眉宇間有些不耐,忙停住話不再多說小娃兒事,說起聶家二房和聶梅張氏,陳家人又鬧起來的事兒,“這下怕是要鬧到官府了!”
陳三娘昨兒個就死了,他們難道不是先買了棺材壽衣,通知她孃家人,好歹把人給葬了!?雲朵皺了皺眉,沒有跟柳氏多說。
萬媽媽很快端了牛乳過來,看她喂的慢,“這麼慢悠悠的,等會牛乳就涼了!”看不下去,接過小娃兒抱着,速度不慢的喂小娃兒喝了個飽。
雲朵端了奶茶,低頭慢慢的喝着,不再說話。
柳氏看小娃兒吃飽,打個飽嗝兒,又睡過去,雲朵也不想再跟她多說,恐招了她厭煩,抱着小娃兒離開。
畫眉看着她出去,拉着臉小聲道,“藉着個小娃兒來要奶,跑到少奶奶跟前顯擺她的同情心。既然覺得小娃兒可憐,自家養着啊!光說有個屁用!”
喜鵲擡頭看了她一眼,“不過是想靠這個沾點好兒!”
畫眉哼了一聲,“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心思,是好的還是壞的!真當我們少爺少奶奶看不出來呢!”
喜鵲笑着低頭做手裡的針線活兒。柳氏想耍小聰明賣好兒,只會讓少奶奶更加厭煩她!
吉祥和如意時不時的彙報外面的消息,不過沒有一遍又一遍的彙報給雲朵和聶子川。
聶家二房又打了一家,兩敗俱傷。打不動了,停歇了下來。
陳婆子逼着要賠償,聶梅只想待下去,不想離開。
劉氏手裡有點藏銀,卻也不多,沒有辦法哭着找聶二郎幫忙。
孫瑩兒大門閂着,帶着兒子躲在家裡,外面的事兒一點不管不問。事實上,她想帶着兒子回孃家,聶二郎不讓她回,讓她留在家裡看家。到時候家裡沒人,有人強闖進了門。
強闖進門又有啥多值錢的東西!?孫瑩兒有些不屑,不過也沒忤逆他,帶着兒子在家裡做針線。
張氏還是想回大房,得空,出來到聶家大院的門外哭求,叫三郎。
聶三郎痛苦的抱着頭,躲在屋裡。心裡想離開的心情越發迫切。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紅兒像往常一樣做好飯,勸着聶三郎多少吃點飯,“作坊的活兒……你明兒個還是去吧!那邊沒說不要你,要是不去,讓別人頂上了,這份工錢就沒了。”
見她勸着聶三郎還去作坊幹活兒,聶大貴放鬆警惕,折騰了兩天,沒有吃好睡好,夜裡就睡的有些沉了。
紅兒抹黑,只收拾了些細軟,給聶大貴留了信,帶着聶三郎半夜悄悄出了門,順着大路,直奔南平縣。
夜風呼呼的吹着,打在臉上又冷又有些刀子刮一樣的疼,聶三郎卻覺得心裡無比的開闊感,走出很遠,扭頭看黑暗中的村落,跪下磕了三個頭。
紅兒也沒問他磕給誰的,隨着他跪下一塊磕了三個頭,催促着他快走,“半夜的時間,咱們還走不到南平縣呢!得快着點了!”
“嗯!”聶三郎看她腳步飛快,也跟着她快步走。見她一點不怕,那架勢比他還…勇敢。就是勇敢!她一個女人,比他果敢,比他勇敢!還把他帶出來,遠離那個泥沼!他心裡忍不住升起奇異的感覺。
紅兒一邊走,一邊跟他講他們出去的打算,“我跟少奶奶請求了,她允許咱們擺攤賣胡辣湯!到時候再生點豆芽,做上魚。胡辣湯加上肉和那個胡椒,味兒也都差不多。那些包子我也學會了,灌湯包也不難包,賺不多少錢,總能餬口!咱們慢慢的琢磨,越做越好吃,日子也就能慢慢過起來了!”
“嗯!”聶三郎心裡忍不住也生出嚮往。冷風吹在臉上,很是過癮痛快又舒服。
腳步也越走越快。大…哥和大嫂的恩情,他一輩子記着心裡!
聶大貴早上醒來,見家裡靜悄悄的,勤快的紅兒沒有起來做早飯,聶三郎也沒有動靜,他心裡滿是不好的預感,急忙跑到屋裡,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見屋門虛掩着。推開,裡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個紙條,寫着他們走了,掙了銀子會讓人捎回來,過個幾年,生了孩子再帶回來見爺爺。
拿着紙條,聶大貴全身發涼的跌坐在凳子上,久久反應不過來。想去追,可他們昨夜走的,這會怕早已經找不見人了。聶大貴想了很久,不死心,找了聶三貴,讓他看顧着聶老漢,他出去找聶三郎和紅兒。
“他們倆走了!?走哪去了?”聶三貴驚疑。
聶大貴抖着手拿出紙條遞給他。
聶三貴也識的簡單耳朵字,看了一遍,臉色變了幾變。看聶大貴蒼老的面容,無神的兩眼噙着淚,孤獨又無助,“大哥……”
柳氏拿過紙條看了下,她不識的幾個字,不過讓他們接受聶老漢卻是不可能的,他們家才輪過一個月,她早伺候夠了!聶大貴要把聶老漢扔給他們家,自己出去找三郎,誰知道是不是他們大房打的脫身之計!?這村子裡,他們可再擡不起頭做人了!
想到這,柳氏呵呵笑,“既然他們是留了信兒走的,那大哥就不用去找了!年輕人想出去闖蕩一下,掙些銀子補貼家裡,這是好事兒啊!再說家裡現在這個境況,他們留在家裡日子也不好過,不如出去,還能過安生日子!大哥就在家裡等着他們的好消息就是了!我們家這照顧着倆娃兒,又添了個小娃兒,還有病,沒有奶水還要天天想辦法弄奶水餵養,我一個人都快顧不過來了。爹那還真顧不上!”
聶三貴也不傻,聽柳氏說的話,又看她使眼色,也道,“是啊!大哥!家裡現在也離不了人!”
聶大貴有些失望,見小娃兒又哭了,柳氏忙着去照看小娃兒,只好走了。
柳氏這邊抱着小娃兒哄着,就提醒聶三貴,“不論是大房還是二房,他們一個都不許走!他們要是走了,把癱瘓的老爺子扔給我們,你伺候!?”
聶三貴一聽,點頭應聲,“那肯定是不行的!我看着他們!”
“二房的娃兒也得趕緊給他送回去!”柳氏看了下哭鬧的小娃兒有些不耐,本以爲抱到清園,好歹落個好兒,沒想到反而還招厭了。
聶三貴更贊同,夜裡小娃兒哭的他睡都睡不好。
聶大貴從三房又轉到聶家大院後門,想找聶二貴。
聶二貴不在家,有些藥鎮上沒有,他去縣裡抓藥配藥去了,奶羊也不好買,去縣裡看看,一塊買了。
這個時候,聶三郎和紅兒已經出了南平縣,一路南下,朝着臨江府去了。
“這麼快?”雲朵聽了驚訝。
“這紅兒倒是個有能耐的人,能學會胡辣湯,估摸着那些餅和灌湯包她也會個五五六六。不動聲色的甩掉聶大貴,帶着聶三郎連夜離開了。”羅媽媽笑了聲。
雲朵贊同的點頭。
“這下聶家大房乾淨了,就剩倆老頭子,陳家人想鬧,還容易了呢!”畫眉忍不住想給陳有福家出主意,讓他們去鬧。
羅媽媽橫了她一眼,“村裡天天鬧,也煩的慌!熱鬧偶爾看看就行了!”
畫眉吐了下舌頭,“少爺吩咐煲的湯該好了,奴婢去端過來給少奶奶!”
這熱鬧不想看,卻還在繼續醞釀。
陳婆子和陳有福本想在聶家二房榨點東西和銀子,沒想到聶家大房,聶三郎和紅兒跑了。聶四郎和劉氏這裡比他們賴,家裡還停着個死了陳三娘。繼續在聶家二房熬着,也沒有法子能往清園那邊沾,一怒之下,陳婆子要把他們告到衙門。
張氏從牢裡出來,整個人被折磨的不像樣子,劉氏可不想去坐牢,聶四郎更不想。
陳家的人過來,見閨女死的那麼慘,也哭鬧個不止。
雲朵關起大門,帶着倆娃兒貓在家裡窩冬。
幾天後,陳三娘終於在陳家人哭鬧下,買了薄棺安葬了。小娃兒被聶二貴照顧着,陳家人也沒有要,本想敲聶四郎點銀子,見聶梅張氏和陳家的人都還賴着不走,鬧的沒法,也打消了心思,回了家。
見家裡稍稍安生,孫瑩兒帶着兒子直接走孃家去了。
她不在家,聶二郎一個人更自在暢想,也就沒多管她。不出門的時候,就想盡各種辦法,能讓陳家人弄去清園去。
清園大門緊閉,除了必要的出門,雲朵不出門,倆娃兒也不出門。聶子川有功夫,即便天天出門,陳婆子和陳有福也沒那個本事找他碰瓷賴上他。
天越來越冷,雲朵就不想出門。即便想吃野味,有衛狄衛春兩個練家子可是使喚,家裡野味是不斷,龐仁也讓人送了魚和山貨來。
一連等了半個月,都沒見雲朵或者小六小七出門。
天下雪了,也沒見來拉貨送去經常的車隊。
聶二郎沒有瞅着機會。
陳有福也沒有瞅見機會。
清園今年的護膚品早早就存放到南平縣冰庫裡,也早已運送至京城了。
這次跟隊的是汪繼馬懷,萬廣慢慢放手,鍛鍊幾個汪繼和馬懷幾個,把這一攤子交出去,他就可以去幫少爺做別的了!
貨物送到京城,進宮的直接送進內務府,其餘的給各府預定的夫人小姐們,另外的送去長興侯府,嚴府和淮南王府,快過年了,連同年節禮一塊。
趙郗一直關注着,聽清園下人進京,送了東西來府上,立馬去查看有沒有自己的東西。
雲朵哪會忘了給他準備東西,別人都不準備,都不會少了他的,她還想把這小女婿勾搭出來,交給她和聶子川調教呢!
除了吃的,玩具,還有兩件羽絨襖。
趙郗沒有見過,很是稀罕的穿上,到雪地裡跑了幾圈,果然暖和,還輕便,喜歡極了,把他準備的一堆東西,裝好,讓小廝去找汪繼或者馬懷來問話。
倆人忙着給各府送東西。
趙郗等了一天,怕他們走了,來不及,帶着東西直接找到烏梅巷。
汪繼聽小世子在烏梅巷等着,忙回來見禮,簡單說了家裡的境況。
趙郗擺着架子聽完,問,“小六他們在家平日都做些什麼?”
汪繼眸光微閃,憨憨的笑道,“在京城小少爺和小小姐認識的玩伴少,回到老家,倒是玩伴多。和兩個表少爺,還有唐家幾家的小少爺一塊玩!”
趙郗一聽小臉忍不住黑了下來。那個死丫頭,走了那麼久,竟然一點不想他,還跟什麼表哥表弟天天一塊玩!?不知道她已經定親了,是有婚約的人!?
汪繼看他臉色難看,一副沒看見的樣子,“世子除了這些東西,可有什麼話或者信讓奴才捎回家的?快過年了,家裡事情多,奴才這邊忙完,這一兩天就要緊趕着回去呢!”
想到過十五都這麼無趣,過年更多事。趙郗心裡又冒出去南平縣的念頭。想了想,又忍不住泄氣。母妃肯定不會同意的!過年父王也會回來,看到他不在京城過年,要去南平縣,也肯定不同意。
不過想到那個胖丫頭在老家天天跟表哥表弟一塊玩,還有那什麼唐少爺的,他心裡就貓爪一樣。
要不試試?
汪繼說了一兩天就走,卻是沒有走。
正好淮南王進京,也帶了打量珍品進獻給皇帝,留在京城過年。
趙郗想到他和胖丫頭的親事就是父王提出來的,就找了淮南王表示想去青峰山看看龍脈。
不過一座寺廟又有什麼好看的。淮南王看他那樣子,多少摸着點兒子的小心思。讓兒子留在京城過年和去南平縣之間,他衡量了下,就同意了趙郗。
趙郗高興的臉上的笑忍都忍不住。
淮南王妃卻不同意,堅決反對。不說她好不容易和兒子一塊過年節,去南平縣那麼遠,路上誰能保證不出事兒!?
長興侯很快知道了消息,送來四個護衛,說是護衛趙郗南下。
淮南王妃說什麼都不同意。
趙郗特別想去,“父王都已經同意了的!”
淮南王對兒子倒是放心的很,直接派了護衛,就讓他隨着汪繼馬懷南下。不知道怎麼勸的淮南王妃也點了頭。
趙郗撒歡一樣,收拾了行禮,啥啥都想帶着。
汪繼和馬懷也很是高興,“不枉費咱們多在京城磨這麼多天!”終於把小世子給拐走了!
趙郗打點好行裝,就隨着汪繼馬懷一塊上路了。
因爲拉的還有貨,車走的不快,也沒有和別的商隊一塊。
淮南王妃極爲不放心。
淮南王自己派出一隊人馬追擊。
長興侯送的四個護衛不敵,全部被殺,連淮南王府的護衛也死了兩個。趙郗卻毫髮未損。
追擊的人馬反倒折損了些,返回了京城。
“這下你可以放心了,聶子川比我們想象的要深沉。”淮南王試探過,很是放心。
淮南王妃還是不快,“這就是你要跟長興侯府結親的原因?就因爲聶子川深藏不露!?你考慮過兒子,考慮過我嗎!?”
淮南王皺眉,“本王自會全部考慮到。”
看倆人說的話,馬上要吵起來,宮嬤嬤忙給淮南王妃使眼色,私下勸她,趁機再懷一個,“公主遠嫁匈奴,世子就一個,身邊羣狼環伺,也太單薄了!”
淮南王妃沒有再說,就是因爲只有一個兒子,她才那麼不放心。
趙郗倒是很放心自己的安全,沒想到他未來岳父手底下還有那麼多高手。想到小七,把高手的事拋到腦後,一心希冀着快快趕到南平縣。想着這個年,他住在胖丫頭家裡過,該是怎樣的!還有她的那些表格表弟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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