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做的時候全憑一腔熱血,和那當時懵掉的頭腦和狠心,等反應過來,纔是濃濃的恐懼和後怕。
趙氏坐在一邊哭泣,哭的田東明頭昏腦漲,能動的那邊手敲着牀邊。
“相公,你怎麼了?是想要什麼嗎?”趙氏連忙問。
田東明閉上眼睛。
將心慌、害怕都掩飾起來。
田園回到家中,歡喜便起身問道,“怎麼樣了?”
“兩家都決定報官,已經有人去鎮上報官,很快就有衙門的人過來!”
田園說着,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這事情他得好好運作一番,讓田東明整日惶恐不安,一邊存着僥倖心理,一邊又害怕的寢食難安。
“嗯!”歡喜點了點頭,不打算繼續問這事兒。
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田東明做下的惡事,遲早會被人揭露出來。
田家那邊鬧鬧轟轟,歡喜抿着脣不語。
不不也沉默,但是心中不免幸災樂禍。
田園卻說道,“抱着冬瑜,咱們去縣城!”
“去縣城做什麼?”歡喜、不不問。
“不做什麼,帶你們玩去!”
歡喜、不不面面相覷,歡喜連忙去拿了錢,抱着冬瑜上了馬車,不不也趕緊爬上馬車。
“坐好了嗎?”田園問。
“好了!”
“那咱們走了!”
田園駕駛馬車,在田家人都沒發現的時候,便離開了家,去了銅陵縣。
大夫很快過來,給田東明把脈過後,“還是趕緊送縣城去吧,這病我看不了!”
“怎麼會看不了?”田李氏急忙問。
“因爲傷的太嚴重了啊,裡面怕是骨頭都碎掉了,你們趕緊湊足銀子去縣城吧!”大夫說着,拿了診金,連藥都沒開就走了。
田老頭坐在堂屋吧嗒吧嗒抽菸,臉色沉肅。
田李氏也很急。
田吳氏坐在一邊哭泣,田大郎站在一邊紅着眼眶。
“爹、娘,您們可一定要想想辦法啊,東子如今還這麼年輕……”田吳氏哭着。
田老頭自然也是這麼想的。
站起身說道,“大郎,你跟我去一趟田園那邊!”
如今家裡沒銀子,這銀子得問田園借。
至於還……
田老頭壓根就沒打算還。
還得借一下馬車,這沒馬車出門也不方便。
如今去田園那邊,得從外面轉一圈,到了田園家門口,大門緊閉,田老頭站在一邊,讓田大郎去敲門。
“咚咚咚!”
“咚咚咚!”
田大郎敲了一會,也沒人來開門,更沒人應聲,扭頭小聲對田老頭說道,“爹,家裡可能沒人!”
“沒人?”田老頭驚了一下。
莫非田園知道什麼,所以帶着妻女出去了?
想到這個可能,田老頭只覺得背脊心一涼,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和慌亂。
如果田園不拿銀子,他們別說帶東子去縣城看病,就是藥都買不起。
“你去那梯子,站在牆頭看看!”
“嗯!”
田大郎立即去準備梯子,站到牆頭,卻發現裡面空空的。
“爹,真沒人!”
田老頭揹着手,臉色黑如鍋底。
轉身邁步回家。
“怎麼樣?”田李氏忙問。
田吳氏也希冀的看過來。
心中明白,只要田園願意給銀子,自己兒子就有救。
“他們出去了,沒人在家!”田老頭說着,坐在椅子上。
不不也沒到換藥的時候,怎麼就突然出去了?
定是知道了什麼,不願意管這事兒,所以避出去了。
田大郎只覺得滿嘴苦哈哈。
田吳氏哭了出聲,“那,那去借馬車啊,咱們先縣城,他們不是一直去銅陵縣嗎?咱們也去銅陵縣,去銅陵縣最好的醫館,爹,您去借點錢吧,等五弟回來,再問五弟拿!”
田老頭看向田吳氏,“萬一他要是不給銀子呢?”
“那也不能看着東子去死啊,爹!”田吳氏尖叫出聲,又說道,“我哪裡還有幾十兩銀子,我這就去拿來!”
田吳氏說完就跑回了自己屋子。
那幾十兩銀子,本打算拿十兩出來給田玉蘭做嫁妝,餘下的幾十兩留着,如今爲了田東明,也只能拿出來了。
田老頭看着田吳氏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他知道幾個兒媳婦手裡都有銀子,但是不知道多少。
如今田吳氏把銀子都拿出來給東子看病,也算是一腔母愛之心了。
田吳氏既然去拿銀子,田老頭讓田大郎去問人借馬車,好幾戶人家都以各種各樣的藉口拒絕了,最後去了族長家,才借到馬車,這般又耽誤了些許時間。
屋子裡,趙氏一邊哭,一邊抱怨,“田園他們定是知道你出事了,才駕駛馬車離開的家,果真不是咱們家的人,一點良心都沒有!”
田東明一言不發,就那麼看着屋頂。
他有種錯覺,田園肯定什麼都知道了。
因爲怕鬧起來讓他媳婦難做人,所以隱忍下來。
但是以田園對他媳婦的好,田園不會輕易饒了他。
這一刻,他無比後悔,後悔趁田園不在家去調戲歡喜,後悔去了五孃家,沒把五娘當人看,更後悔把五娘掐死,再去放火燒屋。
等到田東明被擡上了馬車,已經中午。
出村口的時候,遇到了衙門的人。
田坤明在馬車外說道,“衙門的人來的倒是快,也不知道會查出什麼來,就算是被人害死的,這都一把火燒了,能查出什麼呢?!”
田老頭坐在馬車內,抿了抿脣。
田東明卻忽地瞪大了眼睛,心跳加速,背脊心發寒。
報官了。
竟然報官了。
怎麼辦?會不會查出什麼來?萬一要是查到了他?他應該怎麼辦?
田東明害怕的瑟瑟發抖。
趙氏、田老頭、田吳氏都以爲他疼。
田吳氏朝馬車外說道,“坤子,你駕駛馬車快些!”
“知道了,伯孃!”
馬車又快了一些。
好讓田東明早些看看大夫,那是迎接新生的路,田東明卻覺得萬分絕望。
歡喜他們卻不是去了銅陵縣,而是聽說銅陵縣附近有個荔枝莊子,這個時節去荔枝肯定沒熟,只是不不沒看見過荔枝,田園、歡喜一商量,打算帶着不不、冬瑜去看看。
所以任田坤明、田大郎把銅陵縣找了幾遍,都沒找到田園他們,醫館大夫也說沒見到人。
倒是田東明的傷。
“這應該是被重物擊中之後,才傷的!”
一羣人莫名其妙。
田東明卻嚇得尿了褲子。
重物擊中。
他昨日先拿石子去擊歡喜的腳腕,佔了便宜。
若是田園回來,歡喜告訴了田園。
所以昨夜他所做的一切,田園都知道。
“啊……”
田東明叫出聲。
嚇得瑟瑟發抖。
整個人害怕、恐懼極了。
“……”
大夫瞧着,眉頭微蹙,“你們和那田園一家子什麼關係?”
“我是他爹!”
“……”大夫沉默了。
爹?
記得田園媳婦說過,這些年他們在外面,不不那小丫頭是田園爹孃照看。
這般來說,這一家子,怕也不是什麼好人。
“這傷在腰部,脊椎穴位置,裡面骨頭已經碎了,又加上被泡在水裡許久,又一路顛簸過來,基本上是沒得救了!”
“……”
“……”
田吳氏、趙氏婆媳兩頓時哭了出聲。
這田東明若是癱了,她們以後可怎麼辦?
“大夫,大夫,我求求你,救救我丈夫,我求求你了……”趙氏跪在了大夫面前。
大夫嘆息一聲,“作爲醫者,我自是要救死扶傷,但是這病,我確實沒辦法,比較才疏學淺,你們要是銀子足夠,便去府城吧,府城那邊的醫館大夫醫術更高,去帝都冷家,若是冷家老爺子願意出手,倒也不算什麼事兒了!”
這病,他確實治不了。
但冷家老爺子,性子孤傲,有錢有權有勢,如是入不了她的眼,也是扯淡。
“不過這還有一個人,但這個人,已經許多年不出手救治男病人了!”
那就是韃靼王后,當今太后的妹妹。
田老頭沉默。
他們連來縣城看病的銀子都沒有,更何況是去府城、帝都了。
“多謝大夫了,我們回去考慮考慮!”田老頭僵硬道。
“那你們最好早些去,若是吃了,便是大羅神仙,也是沒有辦法的!”
“是是是!”
一行人垂頭喪氣的回了田家村。
田坤明又出去問了一圈五孃家的事情。
回來少不得要說。
“什麼都沒查出來,這案子怕是要成懸案了!”
畢竟是小案子,一個寡婦而已,誰又會認真看。
再說跑一趟便罷了。
田老頭坐在堂屋,“大郎,你去看看田園她們回來沒有!”
“哦!”
田大郎跑去田園家,門是鎖着的,院子裡也靜悄悄,一點響動都沒有。
剛要回家,便看見不遠處馬車晃晃悠悠的駛來。
田大郎心中一喜。
等到馬車停下,田大郎才上前喊了一聲,“五弟……”
“呵!”田園冷笑出聲。
以前田大郎都喊他田園的。
“大哥今兒倒是改了口,以前可是喊我田園的,這莫不是有事求我?”田園冷颼颼說道。
田大郎只覺得臉上火燒火燒的。
可爲了田東明,他吞了吞口水,“五弟,以前是我對不住你!”
“既然是以前,那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田園說着下了馬車,拿鑰匙開了院門。
才讓不不先下馬車,小心翼翼的接過睡着的冬瑜,扶着歡喜下馬車。
“若是沒事,你先回去吧,我們在外面一天,也累的很了!”田園低語。
田大郎咬了咬嘴脣,“爹讓我過來,喊你過去!”
“……”
田園知道是什麼事情。
“那你先回去吧,我一會過去!”
田園說着,抱着冬瑜先進屋子去點油燈。
來、去,其實已經把關係分的很清楚。
田大郎站在原地,深深的吸了口氣。
才駝着背朝家裡走。
對田園,他確實從未做到大哥的責任,可是他自己都不能當家做主,萬事聽爹孃的,又怎麼能關照得了田園呢?
想到這裡,田大郎嘆息一聲。
回到家中,田老頭問道,“回來了嗎?”
“回來了,他一會過來!”
田大郎的話落下,屋子裡的衆人都鬆了口氣。
就等着田園過來。
田園把歡喜娘三安頓好,又燒了熱水,讓歡喜沐浴梳洗,歡喜、不不都收拾好了,才說道,“我過去一趟!”
“嗯,去吧!”
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這會子都累的很。
運氣倒是好,那邊荔枝成熟了幾株,田園買了一些,路上吃了些,還帶了一些回來,一會弔了放在水井裡,明天可以吃。
“哈!”
歡喜打着哈欠。
和不不靠在炕上,打着絡子。
“頭髮幹了再睡啊,要是溼着頭髮睡覺,以後頭會疼的!”
“嗯,知道的!”
炕邊上的窗戶開着,涼風吹進來,舒服的很。
歡喜打了兩個絡子,便懶得再動,歪在自己做的靠枕上,開桌不不認認真真的打絡子。
“不不,你不累嗎?”
“不累啊!”不不笑道。
這點活算的了什麼。
她以前要洗很多衣服,洗了要做飯,還要去打豬草,事情多的很,如今就洗衣做飯、掃地,更多時候都是做學刺繡,打絡子,能吃飽、穿暖,晚上睡在香噴噴的被窩裡。
“真是個乖孩子!”歡喜說着笑了起來。
她反正是不會這般的。
歡喜歪着腦袋想,她一定是被田園寵成這樣子的。
也可能是被家人寵成這樣子的。
想到家人。
歡喜深深吸了口氣,也不知道,他們好不好?有沒有想她……
田園進了堂屋,田家除了田宇明在書院讀書,能說上話的都在,就是那幾個還沒成親的,也坐在一邊的板凳上。
田東明歪在躺椅上,見田園進來,沒來由慌的很。
“田園來了,坐吧!”田老頭出聲。
田園走過去坐下,一句話不說。
田老頭深深的吸了口氣才繼續說道,“田園啊,你看東子這樣,家裡也實在是拿不出錢給他看病,你如今做着木頭生意,也是有錢的,能不能拿點錢出來,給東子看病,算我問你借的!”
“噗嗤!”
田園笑了出聲,沉沉的問,“你問我借,到時候誰來還?是你,還是他爹孃,他兒子?”
“你……”田老頭氣了個倒仰。
田園利眸朝屋子裡掃視一圈,才慢慢說道,“要借也可以啊,從給你們那十兩銀子里扣,一個月扣十兩,請了族長、村長來作證,我無所謂的,但是若想空手套白狼,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手裡的銀子,就算是丟給乞丐,也不可能拿出來給他田東明看病,你們死了這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