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封謹點點頭道:
“是的,我之前在書院的時候,曾經同一名東夏的士子決鬥,獲得了叫做十面埋伏的奇陣的佈設方法,這個陣勢經過我改良以後,只要在啓動的時候滴入身懷龍氣的人的精血,那麼就可以無懼戰場上面那十分濃郁的血煞之氣依然生效,不過確定是必須晚上使用。”
“這奇陣一旦運作起來,在天黑的時候就可以源源不斷的製作出不知疲倦疼痛的土傀木儡,有了這麼一支生力軍在前面承受壓力,那麼何愁不能堅守到天亮?”
呂羽望向了旁邊的軍中副長史,淡淡的道:
“餘旗,現在咱們還有多少可戰之力?”
餘旗也算得上是呂羽的心腹了,聞言便道:
“回王上的話,咱們現在麾下有一戰之力的,還有吞蛇精銳一百三十七人,毒牙都.....因爲來襲的那幾個將官實在兇狠,只能依靠毒牙都來頂住,所以只剩餘下來了二十六人,騎兵五十一人,林先生的精銳射手護衛還有八十六人,可以動員起來作戰的壯丁三百八十一人,用來充當輔兵的婦孺老病還有八百三十四人。”
呂羽沉吟不語,但是捏住椅柄的手指關節卻都已經是發了白!這足以說明他的心情絕對不像是表面看起來那樣的平靜。是啊!自己的心血,竟是凋零到了這樣的程度!太子,皇后,你們這兩個賤人,等我登上大衛,一定要你們生不如死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林封謹此時忽然道:
“傷員呢?”
餘旗看起來也是軍務辦老了的,對答如流的道:
“回林先生的話,咱們的吞蛇精銳傷員還有五百三十四人,毒牙都的傷員……只有十一人,他們往往都會選擇與敵人同歸於盡。能救回來的很少,而你的護衛有三十四名傷員,壯丁的傷員一百三十八人,並且多虧了林先生之前施展的神術,預期若是能拖到天黑,能恢復一些戰力歸隊的傷號大概都能有五十來人。”
林封謹點點頭,感嘆道:
“這五百多名吞蛇軍的傷員,加上我之前在輜重營裡面留下來的兩千多名傷號,還有那一支去援助皇陵的偏師,他們就是日後重建的火種啊!
呂羽此時站了起來道:
“堅持到天黑的話。必須至少還要再來兩次騎兵反衝鋒才行,我還能堅持着帶隊衝上一次......哎。”
呂羽的這一聲長嘆,真的是有幾分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遊淺灘遭蝦戲的感覺,此時的西戎一方也是強弩之末,每次組織的攻勢也就是六七百人而已,放在平時,六七百人哪裡放在呂羽的眼睛裡面?他騎着汗血妖馬,帶上三四十騎輕輕鬆鬆就衝散了。又怎麼可能像是現在那樣精打細算?
林封謹此時卻是搖搖頭,眼中露出了一絲狠辣道:
“王上的這一次衝鋒,還是留作萬不得已,有什麼突發事件的底牌吧。”
呂羽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
林封謹冷冷的道:
“我們只要表現得強硬一些。那麼敵人遇到的反擊力量極大,同樣就會心生挫折,想到晚上視線不佳,那麼我的侍衛箭術威力必然大減的關竅來。而一等到晚上,就有了土傀木儡頂在前面作爲誘餌了,那麼。我們手裡面此時的那些壯丁自然就可以將其當成消耗品,讓他們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面不計傷亡的頂上去就行了!”
正所謂慈不掌兵,林封謹說出來的話雖然狠辣,在場的人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換了是呂羽,拿一百個平民百姓的性命來換一個吞蛇精銳他只怕都肯!
接下來的戰況果然激烈無比,本來是打打退退的北齊軍,忽然改了性子,反過來死死的釘在了堡牆上面,大有寸土必爭的態勢,不過這樣一來的話,前方有人頂住的話,自然就輪到了在箭樓,垛口上面佔據地利優勢的弓箭手發威了。
剩餘下來的這幾十名三裡部的弓箭手,都是大浪淘沙,百戰餘生裁汰下來的精銳,偏偏之前林封謹施展的烈山祭的效果是持續二十四小時的,這其中就有快速恢復這一項,加上在臨行前,這些弓箭手配備的都是北齊軍器監打造的制式良弓,可以說都是配置給軍官的優質兵器,所以損壞率極低,這幾種因素加在一起,一旦被他們居高臨下佔據優勢地形,那麼端的是箭如雨下,傷亡極其慘重。
當然,與弓箭手的殲敵相比起來,防守堡牆的壓力就大得多了,敵軍攻防了這麼多次,哪裡有缺口,哪裡方便展開兵力都是一清二楚,很多時候都是完全在拿人命去填。
圍繞着一處缺口,往往都是出現極其血腥的情況,而雙方實際上都是在迅速的失血,區別就在於北齊一方是在垛口上的拉鋸戰上傷亡慘重,西戎一方則是在弓箭手的攢射下死傷狼藉。
這樣絞肉機一般的戰鬥大概持續了盞茶功夫,西戎人終究還是先撤了下來。
申殘的心在滴血啊!他是旁觀者清,這時候北齊一方是將那些壯丁輔兵推上前線了去死扛,而這些壯丁也本來就是從死囚牢房裡面被解救出來的,十分清楚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麼!多活了這麼久已經是賺了,何況現在還有機會撈個本兒讓人陪自己一起上路?所以說絕大多數都是悍不畏死,堪堪能頂住攻勢。
可是,在此時的僵持局面下,那些在箭樓,垛口上肆無忌憚射擊的那些弓箭手,奪取的卻都是自己麾下精銳的性命啊!
對方相當於是在拿完全沒有經過軍士訓練的壯丁的命來換自己麾下百戰精銳的命,不要說是一換一,就是一換十也是大虧特虧!
申殘不是悲天憫人,而是因爲他又不是呂羽,貴爲親王,就算是要重建吞蛇軍,兵部敢怠慢他半點?敢不有求必應?
而西戎雖然貌似是封建國家,但制度卻不如北齊緊密,內部也是山頭林立,軍隊至少有一大半都是私軍,還頗有些類似於女真初期,八旗旗主之間勾心鬥角的情形。
一旦申殘在這裡連麾下的親兵營都直接打殘了,實力也是要縮水一大半,甚至在家族當中立即說話的聲音就啞巴了,下的命令也就不管用了。申殘的這些親兵,至少他要承擔一半的開銷。在這種情況下,申殘便是壓力再大,也不能不爲自己的將來着想啊。
總之申殘現在已經不求速勝了,圍攻一天打下來了還是贏,圍攻十天打下來了也是贏,何況只要等到天黑,現在的局勢就必然會逆轉改觀,難道就這區區的一個多時辰,煮熟的鴨子就飛了?
不過申殘也是老奸巨猾,他儘管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卻還是將剩餘下來的三名在前方浴血苦戰的勇士叫了回來,徵求了他們的意見,那野豬倒是個莽漢,進帳隨手將提着的兩根破爛狼牙棒一拋,抱住了面前的酒罈子就猛灌,又放了幾個響屁,臭氣熏天,嘴巴里面卻是說任憑大人吩咐。
面對野豬的豪邁表演,脫脫木和沙維裡兩人十分尷尬,紛紛遠離,他們都是精打細算的人,目睹了百里和譚奉沙兩人冒進慘死,對申殘的老成決定都是一致叫好,所以這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他們卻不知道,這個決定卻真的是正中了林封謹的下懷!
在充滿了濃郁血與硝煙的氣息的空氣當中,林封謹忽然聞到了一絲炊煙的味道,他忍不住眼前一亮,然後走了出去,打了個唿哨。
很快的,就有一名三裡部的族人來到了林封謹的面前,虔誠的跪了下來,還親吻了林封謹的腳背後道:
“公子有什麼吩咐。”
此時狼突和赤必黎兩人都是被重創,送到了後面的傷兵營裡面,狼突是悍然格斃了脫脫木身邊的十三大盜中的三人,卻因此露出來了一個絕大的破綻,被脫脫木的擲刀術所傷,被斬飛了一隻耳朵,同時臉上捱了一刀,好在並不致命,也沒傷到眼睛。
赤必黎則是設下來了一個陷阱,想要暗算沙維裡,結果被識破以後只是殺了沙維裡身邊的一名妖姬,硬吃了兩枚霹靂子,頭髮鬍鬚都被燒得精光,渾身上下到處都是燒傷,更恐怖的是,右手的小指和無名指被徹底燒熟透,估計是保不住了的。
這時候跪在林封謹的面前的這個族人叫做望西,乃是接替狼突和赤必黎統帥剩餘三裡部親衛的人物,雖然實力一般,可是林封謹看中的不是別的,還是他的忠心。
林封謹對着望西道:
“前方有什麼變化?”
望西道:
“一袋煙之前,敵人退了,然後就只是派遣出來一些弓箭手和我們對射,估計正在積蓄精力準備下一波戰鬥吧。”
林封謹擺擺手,大步走向了前面,他走上了堡牆略一打量,忍不住微微嘆息:先前的短短半個時辰當中,那些壯丁竟然死得只剩餘下來百來人了,可見先前戰鬥之慘烈,而正是林封謹的決定,纔將他們一手推入到了死亡的深淵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