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那三個人,跌跌撞撞地到了大門外,居然一下子都癱倒了……
湯子怡立即讓幾個便衣的抗聯戰士衝過去,馬上將三個人弄進了院子,湯子怡斷後,回頭看看夜幕降臨的街上,沒誰主意這裡,纔將院子的大門給關好了……
把三個人弄到屋裡,掌燈一看,抗聯的戰士立即叫了起來:“順子,喜子,李班長——是你們!”
湯子怡立即撲上去,抓住其中一個就問:“何指導員呢?他咋沒回來?”
湯子怡這一問不要緊,李班長不但話沒說出來,人還一下子就暈死過去了!
順子只是抽泣不說話,喜子則是幹嘎巴嘴,就是說不出聲音來……
“快,給他們弄水喝,弄東西吃……”湯子怡一看三個人的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尤其是李班長,可能是因爲流血過多以及一路奔波耗盡了體力才暈死過去的,趕緊從屋裡跑出來,就到了蘭姨的屋裡……
湯子怡知道,大家肯定都聚在這裡呢,因爲何秀姑到了這裡就送進了蘭姨的屋裡,而森田幸子跟何秀姑寸步不離,肯定在,馮二雷是何秀姑的男人,也不會離開,鐵蛋兒的傷也沒好,也不會走遠,所以,來這裡,肯定能找到要找的人。
“快,咱們的人回來了,蘭姐弄水讓他們洗洗乾淨,幸子拿藥箱配合我去處理傷口……”湯子怡馬上這樣吩咐說。
“那我幹啥呀?”馮二雷一聽自己人回來了,心裡很是高興,但聽湯子怡吩咐這個吩咐那個就是沒自己的事兒,就這樣問了一句。
“你就在這裡照看好你媳婦兒吧……”湯子怡說完,扭頭就走。
“何秀姑現在睡着了,不用我看着……”馮二雷趕緊這樣解釋說。
“那你也呆在這裡,有事兒就過去喊我們……”湯子怡邊往外走邊這樣匆匆地回答他。
“對了,都誰回來了呀?”馮二雷無奈,只好追着屁股問。
“沒工夫跟你說這些……“湯子怡哪有時間回答馮二雷的問題呀,早已拉着幸子帶着急救箱跑了出去……
蘭姨到了,趕緊打來好幾盆溫水讓大家使用,湯子怡則重點在李班長身上,將他的上衣脫掉,發現了傷口所在,一看就知道是被炮彈的彈片給擊中了,好在只是肩膀頭上,而且不是很深,沒傷到骨頭,但彈片還在裡邊,人已經昏迷,似乎也在發燒……湯子怡立即在森田幸子的配合下,處理傷口,甚至親手從李班長的肩頭將那塊鬼子的彈片給取了出來,然後,洗淨了傷口,又敷上了創傷藥,最後用紗布包裹好,這才舒了一口氣……
等到森田幸子用手帕擦乾了坐下來渾身沒勁兒的湯子怡滿頭的汗珠,湯子怡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問已經洗乾淨了頭臉,也狼吞虎嚥地吃了東西的順子和喜子:“何指導員他們,咋都沒回來呢?”
順子一聽這個話題,又嗚嗚地哭了起來,還是喜子開口說話了,大家才知道了真實情況:“你們撤走以後,指導員就趁鬼子的增援沒到,率領我們幹掉了那十幾個巡邏的鬼子,很快鬼子那邊就派來了二十幾個人的騎兵過來奔襲我們,指導員又採用了有效的戰術,把鬼子的騎兵隊也給收拾得一個不剩了——小鬼子這下急眼了,發瘋了一樣往我們的陣地發射炮彈,一連打了三氣兒,把我們的陣地都給炸遍炸平了纔算拉倒……”
“快說何指導員咋樣了?”湯子怡就想知道何大勇咋樣了。
“何指導員從泥土裡爬起來,就招呼大家,可是經過鬼子的狂轟濫炸之後,我們就剩下八個人了……”喜子還是避重就輕。
“那何指導員還活着吧……”湯子怡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兒。
“是啊,何指導員就叫我們集合,然後開始清理槍支彈藥,都整整齊齊地擺放到了陣地上,還覺得不夠,就讓我們到消滅的鬼子巡邏隊和騎兵隊的地方去收集槍支彈藥,還真有收穫,除了槍支戰刀還有手雷,還繳獲了鬼子的水壺和餅乾,回來大家就好生吃喝了一頓……”
“快說後來咋樣了?”湯子怡急於知道結果。
“後來指導員的表現就很奇怪,讓我們大家都不能理解他了……”喜子開始說何大勇的表現了。
“他咋了?腦子被鬼子的炸彈給炸壞了?”湯子怡這樣擔心地說。
“不是啊……”喜子卻又否定。
“那是什麼呀?你快說呀……”湯子怡急得腦門子上都冒汗了。
“指導員先是以李班長負傷爲由,就堅決命令他離隊去追你們,李班長不走,他就說想起一件事兒來,就是不能讓何秀姑停留在小王莊,鬼子認不出來,王二狗也能認出來,所以,讓李班長務必趕到小王莊, 催促你們千萬別把何秀姑放在小王莊,李班長這才離開了陣地……”喜子繼續講當時的情況。
“那你們倆是乍回事兒呢?”湯子怡有點不明白。
“開始我們倆還以爲,會跟着指導員跟鬼子拼個你死我活呢,可是指導員卻列隊問大家誰是家裡的單傳了,沒人回答,就逼問,後來順子被揭發,倆哥哥都死了,他是獨苗了,結果指導員就命令順子立即換上便裝離隊……”喜子說出了順子是如何離隊的。
“那你呢,你是咋回事兒?”湯子怡又問喜子本人。
“我就更離譜了,順子剛走,指導員又問,誰的家裡有老婆孩子,大家都說沒有,可是偏偏有人舉報我,說我有個沒過門兒的媳婦兒——指導員立即讓我出列,命令我換上便裝,跟順子一起離開陣地,我們堅持不走,他就說——多你們倆不多,少你們倆不少,快點給我撤離,回家好好把媳婦兒娶了,多生些小抗聯出來,將來抗聯打鬼子好後繼有人……”喜子將當時的情形都給再現出來。
“你們倆就這樣走了?那何指導員他們呢?到底結果咋樣了呢?”湯子怡還是沒聽到自己最想聽到的結果。
“我和順子跑到了附近的山頂,往山下一看,鬼子黑壓壓的四五百人將我們的陣地團團圍住,指導員和剩下的幾個弟兄,就先用重機槍掃射,子彈打光了,就用輕機槍突突,輕機槍子彈也打沒了,就用步槍打,步槍的子彈也打光了,就開始扔*和癩瓜,鬼子一波一波地倒下,但倒下一波就再上來一波……等到激烈的槍聲停止了,我和順子就看見,陣地上就剩下指導員一個人活着了……”喜子將他們看到的戰鬥場景都從他們的角度給說出來了。
“那他後來撤離了嗎?”湯子怡最關心的就是這個。
“我們也那麼想的呀,就盼着他趕緊鑽進附近的雜木林,興許還能逃出來呢——可是,指導員他……”喜子說道這裡,開始有了哭腔。
“他怎麼了?”湯子怡此刻,又生怕喜子往下說了……似乎已經知道結果了……
“他竟一手一把鬼子的戰刀,大喊大叫着,就衝向了包圍上來的鬼子,可能是鬼子想抓活的吧,就沒朝他開槍,指導員就衝上去,一個一個地砍殺鬼子,砍殺了十來個,鬼子可能再也不能再允許指導員這樣砍殺下去了,才響起了一陣激烈的槍聲,指導員他,他,他就……”喜子再也說不下了……
湯子怡聽到這裡,頓時覺得自己那顆揪揪的心一下子爆開了一樣,那種劇痛令她渾身顫抖,無法站立,險些暈倒在地,幸虧有蘭姨一把扶住了她……
“那你們倆是咋遇到了李班長呢?”其實馮二雷早就讓鐵蛋兒看護何秀姑,偷偷地來到了這邊,把剛纔喜子說的所有情景都給聽到了……看見湯子怡聽見何大勇英勇犧牲的結果,已經堅持不住,倒在蘭姨的懷裡,就泣不成聲了,纔出來,想知道後來的結果……
“我和順子一看指導員壯烈犧牲了,也沒能力去把指導員的屍體給搶回來,忍了半天,看見鬼子開始漫山遍野地尋找什麼了,知道是怕有人漏網,我和順子才趕緊跑過了山坡,可是漫無目的地跑了很久,卻被什麼給絆倒了……定睛一看,原來是李班長昏迷在地了,趕緊把他攙扶到了附近的一個村子……
“我們就找老鄉要了口水,給李班長喝下了,他才醒來,一看是我們倆,就問是咋回事兒。我們就把看見的情況都說了,李班長就說,你們倆要是不着急回家,就趕緊把我送到小王莊,指導員說過,不能讓何秀姑留在小王莊,必須趕緊撤離……
“我和順子原本也沒想回家,只想找個機會還回抗聯呢,就立即把負傷的李班長給送到了小王莊,到了那個地下交通站,說你們已經走了有一陣了,何秀姑並沒有留下來,還說正好剩了一輛馬車,給我們用,我們就坐上了馬車,一路朝這裡趕……
“可是走了十幾裡,可能是走的太快了吧,車軲轆掉下一個來,把我們三個都摔下了車,找回那個車輪子,卻安不上了,這才知道,原來是車軸斷了……扔了馬車,我們就讓李班長騎在馬上,可是走了沒多遠,居然看見了鬼子的身影,我們幾個趕緊隱蔽在了草稞子裡,等鬼子走遠了,我們纔敢繼續上路,但生怕那匹馬叫喚把鬼子給招來,就把馬也給放棄了,徒步抄小道兒,才走走停停地一直走到了天黑,到了秀水鎮……”
喜子終於將整個過程都給講出來了……
“那你們倆,還要不要回家娶媳婦兒,多生小抗聯了?”馮二雷這樣問,是想知道喜子和順子還想不想留下來打鬼子……
“不回家了,什麼時候把鬼子打幹淨,打跑了,全國解放了,什麼時候再回家娶媳婦兒,多生小抗聯吧……”一聽馮二雷問的話題這麼輕鬆,喜子的回答也輕鬆起來……
這個時候,李班長甦醒過來了,一睜眼,看見了馮二雷湯子怡,還有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嘎巴了幾下嘴,卻說不出話來……
蘭姨趕緊把剛剛熬好給何秀姑喝、但何秀姑沒醒就沒喝的小米粥盛來一碗給李班長喝……
一碗小米粥下肚,李班長算是有了說話的力氣,看見了淚眼巴喳的湯子怡,就想起了何大勇讓他捎的話,就對湯子怡說:“指導員讓我捎話給你……”
“他說啥了呀……”湯子怡正爲何大勇犧牲的消息悲痛欲絕呢,一聽李班長開口就說何大勇有話捎給她,立即湊了過去,就想知道何大勇生前到底給自己捎來了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