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霧寧指着前方，一個拐角處，衣衫襤褸的婦人縮在那裡，看向過往行人的眼睛裡充滿了驚慌。一有些動靜就會驚的縮起，像是在害怕被傷害一般。旁邊的乞丐都下意識的遠離她，看着格外的可憐。
皺了眉，唐奕歡看了半天才認出那是海氏。疑惑，海氏已經被送走了啊，怎麼又回來了？視線一轉，海霧寧咬牙，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肯定是抱着能被原諒的想法自己偷跑回來的。”
跺腳，海霧寧就要跑過去，卻被攔住了。
唐奕歡無奈地說：“你現在過去只會惹惱了她。”
被這麼一阻，海霧寧也意識到了問題，海氏對她可沒好感，現在要是過去，還不知道海氏會做什麼。可是看着海氏那可憐的模樣，海霧寧又不忍心。
“能不能……”
“不能。”唐奕歡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不是我不讓你過去，而是海氏你根本沒法幫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讓海氏死心，不然她只會一心扒在海尚書身上。”
“可是……”海霧寧捂着嘴，她明白。可正是因爲明白，她更放不下啊。
唐奕歡將她的頭轉到旁邊，“我會讓人過來跟着的，你現在還是先回去吧。”
這約會半途而廢，唐奕歡心裡格外不舒服。轉了視線，卻又只能對海霧寧笑，讓後者先好回去。
一路上，海霧寧神色不安，海氏到底被送到哪裡了，竟然還找回來了。看那模樣，肯定也受了很大的苦。就是不知道海氏有沒有回過海府，那邊的人又是怎麼對她的？
一個個疑問讓海霧寧完全靜不下心，回到唐府剛坐下，關絮兒就得了消息找過來了。已經十歲的小姑娘了，關絮兒的外表也有了很大的變化，尤其是身高，和海霧寧差不多的高度讓她完全看不出只有十歲的年紀。
穿着一身緊身的衣服，關絮兒興沖沖地跑了進來，撲到了海霧寧身上，撒起嬌來。
“今天出去怎麼不帶着絮兒吶？絮兒一個人好無聊的。”說着，又是興奮不已，“今天我又弄出一樣東西哦，很有趣的，孃親快跟絮兒去看看。”
拉，沒動。關絮兒疑惑地回頭，看着神思不屬的海霧寧不解，手下又扯了兩下。
“孃親，怎麼了？”
海霧寧回過神來，看着被關絮兒抓緊的手，露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沒事，絮兒弄出什麼來了？”
關絮兒有些不高興，明顯孃親就沒聽進她的話啊，也不往外走了，找了椅子坐下，關絮兒繃着臉十分的嚴肅。
平時都是笑容滿臉的，現在陡然一嚴肅，海霧寧格外的不適應，但也重視了，坐直了身子，等着關絮兒開口說話。
“……那個，孃親到底是爲了什麼這麼不高興啊？”
軟下來的語調讓海霧寧默然，猶豫了片刻，開口說了。
“海氏回來了。”
短短的五個字卻讓關絮兒跳了起來，她可不是不認識海氏的，不是已經被送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上下打量着海霧寧，確定沒問題，關絮兒一下湊了過去：“孃親，她怎麼回來了？”
苦笑，海霧寧無奈地說：“我也不知道，之前明明被送走了，自己又跑回來了。”
皺眉，關絮兒不知不覺的鼓起了臉頰：“是爲了找誰嗎？”
眼眸一暗，海霧寧吐出了兩個字：“海寧。”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關絮兒不解地說：“她就那麼離不開海寧嗎？一個男人而已，被休了還念念不忘吶。”
想到唐奕歡的話，海霧寧微微搖頭：“她不是念念不忘，而是沒受過苦。”
只是之前看到的那個她，不知有沒有記住那些苦呢？剛休就被送走的海氏，日子肯定過得不錯，就是不知道現在她還願意過那種日子了。
“孃親，這件事交給我吧，我一定給你解決了。”
關絮兒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證。哎呀，這唐府裡面成天沒事，都快無聊死了。這次的事剛好讓她折騰折騰，保管孃親想要什麼結果就弄出什麼結果來。
心裡想着，關絮兒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把話說出了口。等察覺到的時候，海霧寧已經很無奈的看着她了。
吐了吐舌頭，關絮兒立刻搖頭保證：“絕對不會亂來，一定好好處理這件事。”
“不用你處理了，你爹已經去了。”
關絮兒沮喪地垂頭：“怎麼又是爹去？我都快無聊死了。”
擡手，海霧寧捻起一塊糕點慢慢地吃着，沒有搭理關絮兒的這句話。
後者也不在意，只是自己也拿了糕點坐着吃。
還沒吃一塊，外面就說關景逸過來了，關絮兒立刻跳了起來，就要從窗戶離開。
“站住。”
“……”
拿下搭在窗臺上的腳，關絮兒轉身，一臉討好地望着進來的關景逸。
“哥哥，有事嗎？”
關景逸重重地踩着步伐到了她的面前：“我養的那隻銀狐呢？”
一字一頓的語氣讓海霧寧疑惑，不是有透雪嗎？怎麼還有銀狐？
關絮兒可不知道海霧寧的疑惑，縮着脖子直往後躲，眼神閃爍不停。
“先申明，不是我的錯啊。”關絮兒小心翼翼的往旁邊挪，在確定了有足夠的位置後立刻跑到了海霧寧背後，探出一磕頭，關絮兒露出一口小牙，“不是我的錯，是透雪做的。”
關景逸氣的摔了旁邊的杯子：“透雪不會說話，肯定由着你說，再胡言亂語我就把你的那個工作室給燒了。”
關絮兒頓時炸了，她最討厭有人打自己工作室的主意了，更別提直接說要燒了工作室的話，頓時挽起了袖子就衝過去了。
“你要打架嗎？我怕你啊。”
關景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擡腳就踹向了關絮兒。後者靈敏地閃過，也是一爪子就抓過去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手，關景逸擡手擋住：“你要來真的？”
關絮兒冷哼：“敢動我工作室，我憑什麼不來真的。”
眼看着兩個人就要把自己的房間給毀了，海霧寧立刻摔了手上的杯子，看着兩個人看過來，清了清嗓子。
“你們要是有什麼要說的請出去說，別把我這裡毀沒了。”
她不懷疑兩個人有這個能力，只要想，就是整個唐府，這兩個人都能毀得徹底沒了。
對望一眼，兩人也明白自己鬧事的地方不對，頓時停了下來。
垂着頭走到海霧寧面前，一一的道了歉，在海霧寧表示原諒之後大大的鬆了口氣。
那誇張的模樣落到海霧寧眼裡，是又好氣又好笑。明明在外面和大人一樣，可到了她面前就像三四歲的孩子一樣，做什麼都唯恐把她給惹惱了。
“行了，別耍寶了。文大夫他們現在在做什麼？”
關景逸回想了下，答道：“還在改方子呢。”
眼角一跳，海霧寧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早上的藥還沒喝呢。看了眼兩個孩子，海霧寧立刻表示自己累了想要休息。
關景逸和關絮兒雖說疑惑，但海霧寧開口了，也就不強求留下，轉身就走了。
他們剛離開，海霧寧就叫了婢女給自己把早上的藥端來。剛坐下，門就被踹開了。海霧寧端着藥碗顯得格外的茫然，文天令站在門口，前方文胡宇擡着腳，此時正慢慢地放下。
注意到海霧寧手裡的藥碗，文天令神色一厲：“你沒喝藥？”
海霧寧尷尬地起身，手裡的藥碗也不端了，直接放下了。
“那個，早上事多……”
“行了。”文天令一擡手打斷了她的話，“原本我還在想要明天給你換，現在這樣剛好，今天就能換了。”
今天就能換了。這幾個字就像是有人在耳邊重複似的，一直都在海霧寧腦海裡轉悠，許久都停不下來。
而新換的藥方子的藥很快就擺到了海霧寧的面前，不用喝就知道味道肯定比之前的那個更加的難受。
“文大夫，這藥味……”
“良藥苦口。”
四個字把海霧寧所有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全堵沒了。現在的海霧寧哪還能想到海氏，面前這碗藥就足以讓她頭疼的很了。
之前不明白，等聽了唐奕歡的解釋後，海霧寧才知道文天令的藥里加了大量的黃連，這樣都不苦那黃連也是白加了。
捏着鼻子喝下了藥，剛放下藥碗，就被文天令壓着去睡覺。
“你睡到晚上，等我看看藥效如何。”
閉上眼，海霧寧醞釀着睡意，但腦子一轉卻想到了唐奕歡，再聯繫到海氏，得了，什麼睡意都沒有了。
屋裡也沒人，海霧寧索性就坐了起來，往後一靠就不動彈了。許久，又被凍得往被子裡縮。來來回回折騰，藥效上來了，海霧寧就有些睜不開眼了。
“碰”
海霧寧瞬間坐起，剛合上的眼睛也瞪得很大，剛剛，是什麼聲音？
還沒等她想明白，門被踹開的情景就告訴了她答案。
所以，這門是怎麼你們了，一個兩個的都不知道好好敲門吶。海霧寧在心裡怒道。
恰好唐奕歡走進來，對上海霧寧的目光不由一怔，回頭看了眼門，懵了。他趕時間，還以爲屋裡沒人就踹開了，沒想到海霧寧在裡面打算睡覺。
屋外已經有婢女和小廝過來，唐奕歡好回身就把門給關上，再轉頭，還沒笑就把海氏的消息拋了出來。
“已經被送到了蘇州來的。”
“……”沉默。
所以海氏一個人從蘇州走了回來？海霧寧扶額，她從沒覺得海氏的膽子這麼大過。在尚書府要是有這種膽子，還能被休嗎？
“那她現在在哪裡？”
唐奕歡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從外面衝進來的文天令扯着耳朵弄出去了。
門再次“碰”的一聲被關上，海霧寧已經沒了任何表情。是在心裡想着，這門該到換的時候了。
第二天，海霧寧一大早就收拾好了，只是精神卻不濟得很。坐在那兒才片刻，就已經要歪倒兩次了。
關絮兒好奇的很，孃親這是大半夜做壞事了麼，睡了那麼久還困成這個樣子。想着，也就問出了口。
海霧寧嘆息，不是不睡覺，而是睡了，卻噩夢連連。想着
被驚醒的場景，海霧寧還有些心有餘悸。那些夢裡的情景太過血腥，嚴重的驚擾到了她。
“噩夢？”關絮兒重複了邊，若有所思地問：“孃親能想起那些夢的內容嗎？”
揉着脹痛的太陽穴，海霧寧搖頭：“不記得了，只記得有很多的……血。”
“……”
對於這個關絮兒表示很難理解，夢裡的內容記不清，但卻記得有很多的血，還真的不好說。
唐奕歡進來，關絮兒立刻說了海霧寧的情況，不由擔憂。
“確定沒問題嗎？”
搖頭，海霧寧強打精神：“沒事的，走吧，去看看海氏就回來。”
她已經不叫海氏做孃親了，後者恨她，海霧寧還不會去叫一個恨着自己的人爲孃親。
坐上馬車，海霧寧發現馬車竟然是往西城那邊而去。在腦海裡回想了一遍西城的情況，雖然不是特別清楚，但也知道西城很適合住上一兩個人，尤其是像海氏這樣的。
下馬車前，唐奕歡遞上了一個斗笠，上面罩着一圈的紗，能把臉擋的嚴實。
唐奕歡道：“你現在不適合在海氏面前出現。”
會意地點頭，海霧寧將斗笠戴上下了馬車。
清風客棧四個字赫然入目，海霧寧有種別樣的熟悉感，但還沒來得及去回想，腳已經踏進了大門。
一路上了二樓，進了最裡面的一個房間。
帶的人站在走廊上，門口也被佈置了一個，兩個人才一前一後的推門進入。
屋裡，海氏正坐着發呆，即使有人進來，也沒見她動過一下。
海霧寧見狀伸手拽了兩下唐奕歡的衣袖，後者拍拍她的手，往前走了幾步。
“這位夫人，我來看你了。”
許久，海氏才微微動了一下，目光像是落在唐奕歡的臉上，可她發散的瞳孔卻告訴他們，海氏並沒有看向任何人。
“是你啊。”她慢吞吞地開口，又看向了海霧寧，一個戴着斗笠看不清面貌的女子，她許久都沒動。
見狀，海霧寧也沒動。
一時間，整個房間都寂靜極了。
“是，霧寧吧。”
四個字讓海霧寧心裡一跳，海氏認得出她？
“雖然你擋住了，但是我能認出來。你不在宮裡待着，跑出來做什麼？”
唐奕歡插話：“老夫人，您認錯人了，這是我家小姐，她聽說您的事很擔心，特意過來看看您的。”
海氏垂了眼，許久才輕輕點頭：“我知道的，她不是我的霧寧。”
這話似乎就這麼過去了，但三個人都知道，彼此說的都是自己要說的。能相信的，根本沒有。
“老夫人，您家住在哪兒啊？我家小姐說想送您回去。”
海氏沉默着，慢半拍地開口：“回去？回哪兒去？我沒家了。”
海霧寧的手不由攥緊，即使海氏知道自己在這裡，她也不能開口。猜測和證實永遠不一樣，沒有證據就是所有人都知道，那還是沒用的。
海氏絮絮叨叨地念着，許久才停下：“蘇州，回蘇州吧。”
唐奕歡微微一笑：“好的。老夫人先在這裡住上兩日，等我家小姐準備好相關事宜，就讓人送您回蘇州可好？”
“好，好……”
唐奕歡給了海霧寧一個眼神，後者會意地轉身往外走。
門在身後被關上，海霧寧忍着沒把頭上的斗笠摘下，直到上了馬車，立刻就扔了。
唐奕歡這次也跟了上來，見狀默默地把斗笠收好，放到了一邊。
“她，她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唐奕歡暗了神色：“一路乞討過來的。”
咬牙，海霧寧只覺得胸口滿滿的火氣，卻怎麼都發泄不出來。是不是，是不是她多關注一些，海氏就不會有現在的模樣。
嘴裡說着不再叫孃親，可心裡，海霧寧怎麼都過不去那道坎。
過了兩天，唐奕歡將海氏送到了一個商隊裡，讓那商隊將人帶到蘇州附近，因爲不放心，還特意叫了個人跟着過去。
城門口，海霧寧目送着商隊遠去，許久纔回過了神。
旁邊，唐奕歡一直默默地站着，在她回頭的時候，立刻披了件披風。
“這裡冷，當心彆着了涼。”
摸着臉龐的絨毛，海霧寧一聲不吭地上了馬車。
回了唐府，海霧寧直接就跑去休息了。
海氏的出現，讓海霧寧消沉了半個月，好不容易好些了，卻又因爲文天令的出現而變得更加難受。
“文大夫，到底還要吃多久？”
海霧寧頭疼，雖說最近已經好多了，但噩夢卻依舊有，每次半夜被驚醒，海霧寧都覺得胸口很緊，特別的難受，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真的駭然。
唐奕歡可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海霧寧因爲噩夢睡不好覺，此時聽到這番話，也嚇得不清。
“有問題你怎麼不早說？”
海霧寧無奈：“我也是怕讓你們擔心，所以纔沒說的。”
關絮兒和唐奕歡一臉緊張的模樣讓海霧寧有些後悔說了，之前就決定不說出的，現在卻又提了出來。兩人的擔憂，讓海霧寧也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
擺擺手，文天令讓兩個人出去了。讓海霧寧伸出手，搭了脈，依舊是沉默，一點要說的意思都沒有。
海霧寧嘴角有些抽搐，每次都是這樣，把了脈從來不說原因，自己一個人琢磨，也不明白在琢磨什麼。
要站起來了。
文天令站了起來。
要說話了。
“呃，三日後我會再過來把一次脈，你注意養好身體。”
“……好的。”
看着文天令離開，海霧寧鬆了口氣，又是這話，每次都是這話，一點變化都沒有。似乎變的只有時間，其他的毫無變化。
文天令剛走，唐奕歡和關絮兒就進來了。對上兩人的目光，海霧寧笑了。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孃親，你有事竟然不說。”
唐奕歡皺了眉點頭：“霧寧，有些事還是要說出來的，萬一不及時出了大事可怎麼辦？”
“就是啊孃親，您這樣會耽誤治療的啊。”
微微一笑，海霧寧對此也沒有太過在意，對她來說，真的沒什麼好在意的。說是身體不好，可貌似除了感覺，也沒別的問題了。
架不住面前的人緊張，海霧寧也只能表示以後有什麼都會說出來，不會有一點隱瞞。
唐奕歡有事要做，只能表示相信，就離開了。
可沒事做的關絮兒卻是坐在那裡看了許久才點頭：“希望孃親能有信用。要是再有第二次，孃親的話也就沒有可信度了。”
眼角一跳，海霧寧表示以後瞞誰都不能瞞眼前的這個，唐奕歡只會說，可眼前的這個只會動手，甚至還能仗着自己的年紀肆意妄爲。
“行了，以後不會對你有隱瞞的。對了，絮兒最近有弄出什麼新鮮的物品嗎？拿來給孃親看看吧。”
一提這個，關絮兒立刻來了勁兒。也不去扒着海霧寧的錯處，直接表示要帶海霧寧去看新弄出來的。
“孃親，絮兒這次弄出來的可是好東西。”關絮兒興沖沖地說。
海霧寧笑，每次關絮兒都這麼說，雖說新鮮，但是好東西還真的算不上。畢竟都是女子用的，一些做生意的點子而已。不知道這次關絮兒又弄出了什麼，有期待但卻不大。
關絮兒的工作室裡，一個小廝正在磨着什麼，在關絮兒進來的時候立刻站了起來。
“小姐。”
擺擺手，關絮兒示意他繼續做事，扯着海霧寧就往裡走。
“那東西現在還沒到正常的體型，爲了保密絮兒放在最裡面了。很好很好的東西喲。”
神秘兮兮的模樣惹得海霧寧好笑不已，表示着期待，腳下的速度也跟着快了幾分。
等真的看到東西的時候，海霧寧懵了，這是什麼？一個類似車輪的東西？
移了視線，對上關絮兒期待的目光，海霧寧小心地問：“這是做什麼用的？”
“……是水車。”
“水車？”和水有關的？
“用來打水的。”關絮兒的興奮少了很多，從旁邊拿了一張紙出來，上面畫着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但能看出和這個水車的形狀很像。
捧着那張紙到海霧寧面前，關絮兒道：“這是圖紙，只要有了它，就能造出這東西。很容易的，也很好用。”
看了許久，海霧寧表示除了能看出一個形狀，她什麼都看不出來。
聽了海霧寧的話，關絮兒恨鐵不成鋼地瞪她：“都叫你多跟着絮兒學了，怎麼這個都看不懂，太笨了你。”
“……好吧，孃親確實挺笨的。”
將那張紙藏到身後，關絮兒一擡下巴：“哼，不跟孃親說了，絮兒去把這圖紙給爹爹。”
說給就給，當天晚上海霧寧就在飯桌上聽到了關於這圖紙的事。只是說話的人不同，所想的也不同。
唐奕歡道：“那圖紙我已經送進宮了。”
關絮兒啪的拍了筷子，也坐不住了：“怎麼就送進宮了？”
唐奕歡瞥她一眼：“那圖紙的作用也只在宮裡了，在我們手裡也就是一張圖紙而已。”
張了張嘴，關絮兒惱火地坐了下來，生着氣的她，手下的動作也大了起來，時不時發出的聲音驚了海霧寧，後者十分的無奈。
“你這麼早和她說這個做什麼？”
唐奕歡扶額：“遲早要知道的，反正沒差。”
關絮兒惱怒地瞪他們：“我在生氣，你們能不能小聲討論？”
“咳咳，好的。”海霧寧順手夾了筷菜餚給關景逸，這期間，關景逸可是一直沉默着的，總不能忽視了這個穩重的男孩子啊。
“謝孃親。”
一頓晚飯就在熱鬧中結束了，飯後，海霧寧拉着關景逸去散步，留下關絮兒怒氣衝衝地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絮兒到底在生什麼氣？”海霧寧不解，“本來就是拿出來的，不給用難道自己留着收藏？”
關景逸沉默，突然開口：“可能是沒得到她的允許吧，妹妹對於自己的東西看的很緊，格外的反感沒經
過同意就處理她的東西的。爹這次的事雖然不大，但是對妹妹來說就是不尊重了。”
“可是她自己拿過去的啊。”
關景逸疑惑：“那她氣什麼？”
他們這邊在猜測着關絮兒生氣的原因，關絮兒那邊卻是越想越氣，可氣到最後又平復了下來。
搬了張椅子坐在院子裡，關絮兒擡頭看天，來到這裡也十幾年了。之前因爲束縛，沒來得及做的事在現在反而能夠發揮了起來。
剛剛她是很生氣，因爲水車的存在有多重要她是很清楚的，唐奕歡的行爲真的很過分。可現在靜下心想，說的又沒錯。對於那水車，要想真正遍佈下去，還得靠朝廷。
嘆了口氣，算了，就當是做了一回雷鋒，這琢磨出的東西就當是送出去的好了。
“可是小姐，那是您各種嘗試弄出來的啊。”小廝不滿了。
爲了那個小小的水車，他們也是通宵達旦了好幾日，不知道嘗試過多少次了。
瞥了他一眼，關絮兒冷笑：“怎麼，這次沒獎勵心裡不平衡了？”
那小廝垂眼：“沒有的事。”
“哼，東西再好只要我願意就能送出去。再說了，要不是我提出那東西，你就算試上千次也做不出來。”
更何況這本來就不算她的想法，只是記憶裡有，做出來雖然困難，那些數據也難。可到底是建立在前面，這小廝在這邊呆的久了，倒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看來要讓爹爹換一個人來了。關絮兒在心裡暗暗琢磨着。
她這邊釋然了，海霧寧那邊還在瞎猜着，猜到最後關景逸直接沉默，表示不陪着了。
“孃親要真想知道原因，直接去問好了，反正絮兒也不是能藏得住事的。”
一想，確實如此，剛剛的糾結頓時全沒了，海霧寧一臉的輕鬆。
“你最近多注意下絮兒，別讓她鑽了牛角尖。”
這句話在關絮兒第二天出現在眼前的時候，被海霧寧收了回去。看着蹦躂着到自己面前的關絮兒，海霧寧遞上了一杯水。
“什麼事這麼高興？”走路都蹦躂起來了。
關絮兒眨眨眼，杯子靠在嘴邊，歪了歪頭：“沒什麼啊，就是又有新想法了。”
關絮兒的新想法層出不窮，偏偏還沒人清楚這想法到底是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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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霧寧有時候會問，關絮兒就會說等你恢復記憶就會知道了。這個秘密，可是隻有兩個人知道呢。
日子彷彿如流水般的過去，平淡卻又帶着溫馨。偶爾會有些乏味的感覺，可中間淡淡的幸福感卻讓人舍不下。
直到三月的一次外出，平靜徹底的打破了。
“你是聽夜閣的人？”
大廳裡，文天令一臉警惕地盯着唐奕歡，仔細看去，手上已經多了幾根銀針。
唐奕歡有些愕然：“前輩，您在說什麼？”
文天令擡起手指着他：“老夫看到了。”
唐奕歡神色不變，將手裡的一封信送到了他的面前。
“現在先安靜着，有什麼事等看了這封信之後再說吧。”
文天令將信將疑地接過，小心地打開，纔看了一眼就變了神色。
“這……”
“羌國邊境屢有馬賊來犯，旁邊的封國已經大軍壓境。天香谷，打算站在哪裡？”
顫抖着手，文天令想起已經回去的文胡宇，臉色更加的難看。這消息顯然不是最近的，可爲什麼天香谷那邊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去年，宮裡出現了兩樣東西，一樣畫骨粉，一樣罌粟。不知道文前輩，有什麼看法？”
深吸口氣，文天令搖頭：“天香谷弟子不得插手朝堂一事，這是上百年的規矩……”
“那兩樣東西是從哪兒來的呢？該不會是天香谷外的人想要嫁禍？”這話唐奕歡說的嘲諷，眼前這個文天令還真的是老了。
自己沒想法，不代表下面的人也沒想法。那麼大的年紀了，還佔着那位置不放，文胡宇估計早就有意見了。這次沒在谷裡，文胡宇估計高興的不行。
後者是不辭而別。這讓唐奕歡一直不喜，自問雖然是敵對，但因爲海霧寧以及兩個孩子的存在，自己可從沒表現過敵意，甚至一切應有盡有。可得到的不辭而別，讓唐奕歡不舒服。此時有機會刺激文天令，他自然不遺餘力。
什麼？
年紀大了？
唐奕歡打量了下表示，文天令就算再大十歲也不會因爲這幾句話而刺激的不行的。
“我會徹查那件事，羌國邊境，天香谷會派人去的。”
“那最好不過。”
文天令盯着他看了許久：“令夫人的病就暫時停藥吧，用回先前景逸的藥。”
唐奕歡聽着他的交代欣然應允，讓人送了文天令，轉身就吩咐管家把藥都給扔了。早在之前他就想這麼做了，那麼長時間的藥吃下來，海霧寧的情況一點好轉都沒有，早就沒了耐心。
傍晚，海霧寧帶着關景逸和關絮兒回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顯得格外的驚訝，好端端的怎麼就把藥給扔了。見了人，看到唐奕歡滿身的冷氣，不由笑了。
“誰惹你了？這麼生氣啊。”
回身，唐奕歡緩和了許多：“封國過來了。”
五個字聽的海霧寧一愣，等意識到話裡的意思，海霧寧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封國想做什麼？”
搖頭，唐奕歡道：“就是不知道才頭疼吶，大軍已經壓到了邊境，說打也不動手，成天耗着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皺眉，海霧寧問道：“什麼時候的事？爲什麼外面一點消息都沒有。”
苦笑，唐奕歡道：“要是外面也有消息了還得了啊。我要不是前幾天進宮，這件事我也不清楚。”
“萬一打起來。”海霧寧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唐奕歡坦陳即使提前知道了，也沒有什麼打算。若真是動起手來，最多就是生意少了，賺不到那麼多的錢而已。可是真正苦難的，卻是那些身在戰火中的人。
雖說已過去了一年多，但是那場水災的影響還在。現在往南方走，還能看到那一個個幼小的孩子互相支撐着討生活。
聽夜閣雖然也出手收了，但那到底不是好去處，怎麼比得上有父有母的生活。即使再吃不飽，那也是幸福的。
嘆了口氣，唐奕歡翻過了這個話題。別說還沒打起來，就是真的打起來了，長安這邊受到影響也有段時間呢。
“奕歡。”
“嗯？”
“要是真的打起來，羌國能贏嗎？”
神色一暗，唐奕歡面色猶豫着，他想說能贏，但是朝堂上的情況，卻讓他怎麼都說不出這些話。
“阻礙太多，皇上的話能被執行十分之一就不錯了。”
“要是，那些阻礙的人都不在了呢？”
唐奕歡一驚：“霧寧，這個想法可不能有。那些人雖說該死，但要是死了一大批，只會讓朝堂更加的……”
打斷他的話，海霧寧道：“要是死的人能給出足夠的警告呢？”
“……但是那空缺還在。”
不怕有人貪婪，最怕的是事到臨頭卻沒人用。更何況朝中關係錯綜複雜，環環相扣。可能遠着的人，偏偏也有那連襟的關係。
暗了神色，海霧寧很疑惑：“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能頂上？就算是戶部，也不止那一個人能做吧。”
唐奕歡搖頭，海霧寧這想的太過簡單了，但如果真的只是警告，還是能夠做到的，就怕到了最後警告不成反而被人盯着。不過真的到了最後，這也不失爲一個好的法子。
兩個人糾結了許久，對視一眼，同時想到這個和他們並沒有太大的關係，頓時笑了。
“唉，真是皇上不急，我們兩個在這裡亂想。”
唐奕歡輕笑着搖頭：“最後能不能打起來還兩說呢。”
兩個人把這個話題放到了一邊，談到了天香谷，又談到了聽夜閣，最後落到了兩個孩子身上。
在得知現在的情況之後，海霧寧吐出了一句：“你這樣會讓他們很爲難。”
唐奕歡沉默，天香谷和聽夜閣一直以來都是敵對，就算他有心爲了兩個孩子和他們和解，也要看天香谷那邊願不願意配合。要是後者不願意，他就是花費再大的力氣也沒用。
其實還有另一個解決方法，就是兩個孩子叛出天香谷。可沒到最後，唐奕歡不像看到這種結局。離開了天香谷，只會讓他們的名聲壞了。
“還是看他們自己的選擇吧。”海霧寧輕聲說，讓唐奕歡不要再考慮這件事，微微一笑，示意後者跟着出去。
“總在屋裡待着也不好，出去走走吧。”
已是傍晚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唐奕歡也沒提醒，笑着陪她走。剛好走到大廳，管家迎面過來說能用晚膳了。
等關景逸和關絮兒來了，四個人安靜地吃完。關絮兒放下筷子就跑了，關景逸原先是想說什麼的，但對上兩人的視線，又笑了。
“爹和娘繼續坐，景逸先下去了。”
目送着他離開，海霧寧看向唐奕歡，突然笑了：“我們這樣像不像是老夫老妻？”
唐奕歡眼睛一亮：“你承認了？”
“……沒有的事。”起身，海霧寧紅着臉跑走了。
留下唐奕歡一個人在後面，臉上的笑容是越發的明顯。
這樣，就算恢復不了記憶，也沒關係的吧。
不知是不是因爲昨天的說開了，第二天的兩個人雖然沒多少話，但中間的氣氛卻讓周圍的人看了有種牙疼的感覺。
帶着小米粒跑來的貝恆宇見了，當即就喊眼睛要瞎了。惹得小米粒也跟着喊，倒是鬧的海霧寧紅了臉，乾脆的抱過小米粒出去了。
他們一離開，唐奕歡和貝恆宇就關了門，也不知說了什麼，半個時辰後纔出來。
等得了消息的海霧寧將小米粒送過來，兩者依依不捨地告別。
小米粒喊着明天還要來，卻被貝恆宇十分“殘忍”地抱走了。
看着海霧寧許久才收回來的視線，唐奕歡微微一笑。
“我們以後再生一個吧，孩子多，熱鬧。”而且你也喜歡。
海霧寧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