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棺槨,海寧怔住了:“這,這棺槨……”
楚天墨冷笑:“皇后的。”
“不,不可能。”海寧倒退着,難以置信地看着那棺槨,“霧寧身體一直很好,怎麼會說走就走。”
身子一晃,海寧看向四周,只覺得天地都轉了起來,一堆人衝過來,還沒聽清那些人說的是什麼,就沒了知覺。
靈堂又是一番亂,等海寧恢復過來,盯着棺槨眼淚直流。他的霧寧,成爲皇后還沒到一月啊,怎麼就走了。海府怎麼辦?
楚天墨站在一旁盯着他看,在海寧晃晃悠悠離開的背影消失後,轉過了身。
“陛下。”
“……葬了吧。”
三個字吐出,一堆的人鬆了口氣,只要陛下鬆口,別的都好說。
沒有人知道,就在當天夜裡,有一行人從外進入,將棺槨換了。那麼大的一隊人走在宮裡,卻偏偏一個人都沒看到。
宮門口,小小的板車從旁經過,一路往長安城外而去。
“快快快,把解藥拿來。”
“在娘娘的衣領上呢,早就縫在那裡了。”
幾個人壓低了聲音,在夜色中也是小心再小心,完全不敢有大動作。一切有如神助,順利的讓人不敢相信。
海霧寧睜開眼睛的時候還很意外,打量了周圍的人,她慢吞吞地坐了起來。
“這是哪裡?”
“長安城外。夫人,快換了衣服,馬車等會兒就會過來。”
話音落,海霧寧手裡就被塞進了一個包裹。找了個地方,海霧寧將身上的外衣全脫了,打開包裹拿出那準備好的衣服。
這是一件淡粉色的衣服,顏色非常的鮮嫩,換上後襯的人都鮮嫩了許多。
換好了衣服,馬車也到了,剛剛那羣人瞬間消失不見了。
瞭解了情況,海霧寧就上去了。風拂過,一點聲音傳進耳裡,海霧寧突然愣住了。
這聲音,好熟悉。
她在哪裡聽到過,是哪裡呢?海霧寧皺着眉頭苦思,腦海陡然如針扎一般,疼的眼前發暈,忙作罷,許久才恢復。掀了簾子,剛剛的聲音已經消失不見了。
車伕回頭:“這位夫人,有什麼事嗎?”
“剛剛有一些聲音傳來,你聽到了嗎?”
車伕一愣:“夫人,剛剛並沒有聲音啊。”
車伕的話顯然讓海霧寧遲疑了,可是剛剛的聲音確實讓她的頭很疼,難道真的是自己聽錯了嗎?海霧寧不敢確定的想。
這件事暫時放到了一邊,看着近在咫尺的龍潭山,她很詫異。
“龍潭山離長安這麼近嗎?”
“夫人很少來這邊吧,龍潭山雖說離長安很近,但卻很少有人來呢,之前有一個落霞寨就在山上,可惜前幾年也被毀了。再加上是皇家的專用地,除了守山的人,早就荒涼的不行了。倒是夫人,爲什麼要來這龍潭山?”
車伕的疑問並沒有得到回答,海霧寧回想着那封信的內容,其中一條就是來龍潭山找寶藏,雖然說是在瀑布中,但海霧寧卻對這個沒有印象。不知道是不是能找個守山的人給自己帶路呢。
馬車停在山腳下,車伕示意:“這龍潭山難走,之後夫人只能走上去了。”
海霧寧淺淺一笑,表示沒什麼,自己獨自順着山路上去了。
越走,海霧寧心裡越是驚訝,這裡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可她能確定這裡自己並沒有來過。
“嗚……”
皺眉,海霧寧四處打量,剛剛,那是哭聲吧?她不太肯定地想着。可再找,卻連個影子都沒有。
也許,是我聽錯了吧。
步伐被阻止了,海霧寧發現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大,原本的錯覺變得真實,甚至還近在耳旁,可卻找不到人,真的很無奈。
哭聲隨着風吹來,一陣一陣,若隱若現的。海霧寧帶着一絲好奇找過去,不知不覺間,越走越偏,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完全認不出方向了。
風吹過,涼涼的,卻透着一股詭異,海霧寧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竟然覺得有些冷。
“這是哪兒?我都分不清方向了。”
繞過面前的樹根,海霧寧小心翼翼地走着,時不時會有些小動物從腳邊竄過,把她一驚。走了片刻,哭聲再次傳來,海霧寧猶豫了半天,咬牙找了過去。
繞過一棵樹,一片空曠的地方陡然出現在眼前。海霧寧詫異地看着不遠處的小河,周圍青草遍佈着,一些溫和的小動物跳着到了河邊喝水,注意到她的到來,立刻四散開來。
海霧寧看了許久,才注意到哭聲不見了,也就是那個哭聲的源頭就在這裡了,暗暗警惕着,海霧寧的視線掃着四周,做好隨時有人出現的準備。
“……”
寂靜一片。
“嗷嗚。”
海霧寧心裡一跳,快速轉身,背後不知何時竄出了一隻狼,冰藍色的眼睛緊緊地盯着海霧寧,見她動,立刻前傾,做出要攻擊的模樣。
“好了好了,這個可是老朋友了,別嚇着人家了。”
一襲白衣入眼,溫文儒雅的公子從後面走了出來,注意到海霧寧的視線,一笑。
“這位夫人,許久不見,倒是變了個模樣呢。”
海霧寧疑惑:“你是?”
“在下千北星,夫人不認識在下了?”
“抱歉,我不記得自己認識一個叫千北星的人。”
“呵呵,這個倒是無所謂,再認識一次便是,夫人,在下名爲千北星,從長隨城而來。”
長隨城三個字入耳,海霧寧心裡一動,“那個出現恩石的地方?”
拍手,千北星笑道:“夫人記性不錯。”
視線移到夾在中間的狼身上,白色的,倒是和透雪很像。
“它是通靈,很美吧。”千北星走到通靈旁邊,擡手撫摸,通靈也一改之前的兇狠,蹭着他的手,十分舒服的模樣。
海霧寧眼角一跳,暗暗退了幾步:“長隨城離這兒可不近呢。”
千北星偏頭:“可不是很遠麼,花了我一個月的時間,要不是卦象讓我來這兒,我都懶得過來。沒想到竟遇到了夫人,果然有趣。”
皺眉,海霧寧只覺得千北星有些糊塗的,說的話都是不清不楚的,但是從長隨而來,是因爲那塊石頭麼。可是一人一狼,能夠帶着那塊石頭安全到達麼?疑惑的目光從千北星身上掃過,海霧寧滿是不解。
而後者則在她的目光中,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由布包起來的東西,很神秘地笑笑:“
夫人是在找這個東西麼?”
訝然,海霧寧也沒管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想法的,脫口而出:“恩石那麼小?”
千北星反問:“誰說恩石一定就大了。”
“……”
是啊,只有恩石出現的消息,可卻從沒有關於恩石的大小。若是如此,一人上路確實要比一堆人上路來得安全。
“你膽子真不小!”海霧寧感慨道。
微微一笑,千北星將那恩石重新收好:“說起膽子大也比不得夫人吶,改了臉面不說,還中了攝魂術,甚至一人出現在此,是爲了什麼麼?”
前面的話海霧寧權當沒聽見,最後一句卻讓她想起了自己來這裡的原因,立刻就說了。
“哭聲?”千北星眉頭微皺,“在下沒聽到什麼聲音吶。”
愕然地看他,海霧寧不覺得是自己聽錯了,一路引她過來的確實是哭聲,可千北星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說假。莫不那哭聲,只有她自己聽得到嗎?
這個疑問剛閃過,那邊千北星的臉色已經變了,原本還靠在他腿邊的通靈也伏低了身子,從嘴裡發出聲聲低吼,似乎在警告着什麼。
千北星幾步衝到海霧寧身邊,拉着她就往樹林裡走。不察下,海霧寧還真的被他拉走了,等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抓着靠在樹後,還捂了嘴巴。
“噓,有東西在這裡。”
海霧寧一驚,配合的停止了掙扎,前面一片寂靜,水流聲格外的清晰。
許久,海霧寧忍不住了,示意千北星鬆手,後者顯然猶豫了片刻,但最後還是配合的把手給鬆開了。
“在看什麼?”用口型問。
“有東西過來,很危險。”
危險兩個字讓海霧寧擰眉,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一陣花香突然傳來,海霧寧下意識地嗅了兩下,只覺得頭暈的很,再看身旁的人,晃來晃去的,完全沒有停頓下來的時候。她忍不住伸出手去:“你別晃啊。”話音落,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說話聲在耳邊時隱時現,海霧寧皺了眉頭,好吵,怎麼回事?
意識剛回來,海霧寧陡然坐了起來,環顧四周,幾個人正站着,見她看過來,立刻露了笑臉。
“夫人,總算醒了。”
海霧寧一愣,順着聲音看去,千北星正坐在窗邊,微微側頭,露了一個笑容。
“幸好沒事,不然在下只能已死謝罪了。”
“你……這是哪兒?”
千北星沒有作答,而是拍了兩下手,緊閉的門立刻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手裡握着一隻腳,就這麼拖進了一個人。
坐在牀榻上,海霧寧的手不由捏緊:“這是什麼意思?”
千北星微笑:“沒什麼意思,就是想知道這個人夫人是否認識。”
站着的人立刻走了一個過去,抓着地上人的頭髮,露出了那人的臉。
海霧寧盯着看了許久,搖頭:“不認識。”
“真的?”
放低了的聲音讓海霧寧心裡一緊,但還是說不認識。
盯着看了許久,千北星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說:“既然夫人不認識,那就拖下去處理了吧。記住,手腳乾淨點,別讓人抓着尾巴了。”
那人笑道:“主子放心,絕對不會的。”
門打開又關上,軟成一團的人就在海霧寧的注視下被拖走了,似乎空氣都凝重了,屋裡安靜的不行。
許久,千北星打破了這份寂靜:“夫人現在也無礙了,不如就跟着在下進宮一趟吧,如何?”
海霧寧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只覺得頭皮發麻,她可剛從皇宮裡假死出來,這一天還沒有呢,就回去了,豈不是白白浪費一次機會麼。
“不去,你自己去吧。”
“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就不打擾先生了,有緣再見。”
說着,海霧寧就掀了身上的被子,赤腳踩在地上,卻發現找不到自己的鞋子了。
千北星笑:“不用找了,早就被扔出去了。”
“……”所以你扔一雙鞋子做什麼?
“那雙可是死人穿的,不吉利,扔了最好。”
“胡說!”海霧寧皺眉,她可沒死,哪來的腳上的鞋子不吉利的說法。
兩個人因爲這個爭執個不停,等反應過來只覺得自己幼稚的可以,同時閉嘴轉過頭去。
“咳咳,這裡是哪兒?”
“清風客棧。”
默然,海霧寧只覺得自己真的和這個地方有緣了,似乎每次在外面都會到這裡。
嘆了口氣,海霧寧說:“直接說吧,我們怎麼認識的。”
千北星饒有趣味地看她:“你想知道?在下偏不想說。這次來長安只是爲了把這塊石頭獻給當今聖上,其他的,在下可什麼都不想做。”
說着,擺手讓屋裡的人出去,自己也擡腳往外走:“你還是繼續休息會兒吧,攝魂術在下有辦法解除,等這石頭處理了,在下再給夫人治療吧。”
這句話落在海霧寧的耳朵裡不下於驚雷,攝魂術,說解除就能解除的麼?天香谷兩位治了那麼長時間都沒有任何的成果啊。
第二天一早,千北星就找了海霧寧,讓她今天出去走上三個時辰,不許停。雖然對於這個行爲不解,可海霧寧還是拿了他準備的一個面具,收拾好了。
出了客棧,海霧寧走在街道上,身後跟着兩個大漢,說是爲了保護她的安全。與此同時,千北星進了宮。
長安街頭早就見不到先前的熱鬧了,就算是上午,也看不到多少人。偶爾有人走過,都是行色匆匆,彷彿在和誰比速度一般。
兩邊已經看不到之前個人擺的小攤,就連酒樓店鋪都沒有幾家是開了的。即使開了,裡面也看不到什麼人,來來回回走動的只有小二的身影。
捕快多了,基本一個街道就能看到一隊,也不說話,就這麼來回走着。整個長安,蕭條的很,完全不復先前的熱鬧。
見了此景,海霧寧疑惑地想,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路過一家茶樓,海霧寧擡腳進去了,卻只有掌櫃和小兒在。三四個人坐在那裡,面面相覷着。
剛踏進,海霧寧就被幾雙眼睛給盯住了,沉默。
“……這位客官,樓上請。”
反應過來的小二,熱情地湊了過來,就要引着海霧寧往樓上走。
擺手,海霧寧道:“不去樓上了,就在這裡坐着吧。”
在正對門口的地方坐下,海霧寧點了茶水,要了些點心,等待的過程中,看到在那邊無所事事的幾個人,忍不住笑了。
“長安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啊。”
掌櫃的看過來,愁眉苦臉地說:“還不是邊關打仗的事啊。”
“邊關打仗?離這裡可是有些距離,沒得會讓長安蕭條成這樣吧。”
“原來也不是這樣的,可架不住那漢王爺反了啊。還有蘇州那邊,還出了個落霞寨。唉,世道不平,世道不平啊。”
掌櫃的感嘆着,表情也越發的苦悶了,世道亂了,這生意也難做啊。一家老小在這裡,還怎麼吃喝啊。
索性也沒有別的客人來,掌櫃的說了聲冒犯了就在旁邊坐下了,和海霧寧說起了現在的狀況。
一連番說下來,海霧寧倒是對現在的時局有了些瞭解。面前的點心還在,輕捻了入口,若有所思地盯着門口看去。
過了會兒,茶樓陸陸續續地來了幾個人,坐下點了茶水就不出聲了。互相看着,竟然詭異的安靜着。
“……”海霧寧默然,有些不明白這些人到底來是做什麼的。
目光落到掌櫃的身上,後者已經沒了先前的愁悶,拿了算盤也不知在撥弄着算什麼。注意到海霧寧的目光,掌櫃的立刻就過來了。
“客人,有什麼事嗎?”
搖頭,海霧寧用眼神示意了下週圍的幾個人,輕聲問:“他們是這兒的人嗎?”
掌櫃的微微搖頭,揚聲道:“小二,把廚房裡的玫瑰酥拿來,給這位客人嚐嚐,這可是蘇州那邊來的師傅,手藝是這個。”
舉了個大拇指,掌櫃的就離開了。
留下海霧寧心裡暗暗思索,片刻後對小二微微一笑,又吃了幾塊就離開了。
出了茶樓,千北星的人立刻就跟了上來,海霧寧瞥了眼,也沒太在意,徑直往前走。
眼前一個熟悉的布莊突然躍入眼前,遲疑了會兒,她還是踏了進去。
立刻就有那掌櫃的過來,詢問需要什麼。
“……我想見見布莊的主家。”
掌櫃的一愣,問道:“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就說,是唐家的。”
掌櫃的臉色一變,眼裡閃過什麼,卻還是進去詢問了。
片刻後,貝恆宇掀開簾子出來了。看到海霧寧的時候,眼裡都是驚訝。
“你……”
“好久不見了,這次貿然前來,還請原諒一二。”
“這話說的,快進裡坐。掌櫃的,反正也沒什麼客人,就關了門吧,你也回家去休息休息。”
“是。”
跟着他往裡走,海霧寧沉默着,等坐下了纔再次開口。
“小米粒呢?”
貝恆宇停頓了下:“跟着他母親回蘇州去了。”
“是嗎?爲什麼,你還留在長安?”
“嗨,還不是想把剩下的時間開完麼。最遲年底,就要離開了。對了,你不是……怎麼在這裡了?”
海霧寧一愣,壓低了聲音道:“我現在是一個死人,這次來只是偶然路過,等出了門,你就當我沒來過。奕歡離開的時候,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
貝恆宇沉默了片刻,起身:“你等會兒。”
再進來,手裡已經拿了一個盒子,遞給了海霧寧,貝恆宇道:“這是他給的,說是你來了就給你。若是沒來,等過了兩個月,就直接毀了。”
小心地打開那盒子,一封信和一個香囊赫然在目。擡頭看了眼貝恆宇,雖說有些不明白這香囊是做什麼的,但還是沒有詢問。合上蓋子,海霧寧就起身說要離開了。
貝恆宇也沒有挽留,從懷裡拿了兩張銀票給了海霧寧。
“雖說我幫不了什麼大忙,但這點銀兩還是拿得出來的。也別嫌少,帶着以防萬一。”
海霧寧微笑着接過:“那就謝謝了。”
看着海霧寧離開的背影,貝恆宇終究沒忍住:“若是沒地方去了,就去找東方夏至,看在透雪的面子上,他一定會收留你的。”
東方夏至?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海霧寧輕輕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但轉了身卻又放到了一邊。天下這麼大,一個只知道名字的人,要去哪裡找,還是算了吧。
兩張銀票共一千兩,不是小數目,可對於現在的海霧寧來說卻沒有多大的用處。她只記得那封信上,唐奕歡讓她去龍潭山拿東西。
可現在手裡又多出來的信,內容不明。看了看左右,海霧寧回頭道:“回客棧吧。”
“夫人,主子說了,必須要在外面走夠三個時辰。只要有坐下,那就重新算。”
言下之意就是,先前的茶樓和布莊的停留,已經打斷了,現在是從頭開始的。
“……”
海霧寧不明白千北星這個行爲的含義在哪裡,但是現在從頭開始的三個時辰卻讓她徹底沒話了。
等千北星出現,已經是兩個時辰後了,扶着牆壁,海霧寧衝着他擺手,連話都不想說了。
“看樣子中斷了一會兒,走吧,回客棧了。”
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海霧寧拖着步伐跟了上去,只覺得整個人累的不行,等到了客棧,海霧寧直接就坐在門口的桌子邊不動了。
“上去吧,等會兒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千北星說的神秘,海霧寧又惦記着真正的記憶,只能再次站起來慢吞吞地挪回了房間。
屋裡,此時已經備了一桶的熱水,中間飄着很多東西,一股濃重的藥味傳來,海霧寧忍不住捂了鼻子。
“這是做什麼的?”
“泡澡用的,夫人收拾一下,在下請了人來幫忙,請泡上半個時辰再出來。”
話音落,一箇中年婦人走了進來,臉上帶着笑容,讓人看的很舒服。
“夫人,可以開始了。”
千北星隨之就出去了,關上門,只剩下兩個人站着,許久才動彈。
剛進水,海霧寧只覺得痛苦不堪,視線所及之處似乎有東西在皮膚下面遊走,感覺特別難受。疼的想要出來,卻被那婦人給壓了下去,看着瘦弱的婦人,手上的力氣卻不小,海霧寧被壓着,都沒法動彈。
半個時辰宛如過了一年般難熬,等敲門聲響起,海霧寧被婦人撈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脫力了。
婦人將她的身體擦乾,換了衣服,扶到牀榻上,蓋好了被子纔過去把門打開。
等千北星到面前的時候,海霧寧已經睜不開眼睛了,只聽見兩個字睡吧,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她只覺得自己做了個夢,夢裡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從裡到外,從上到下都徹底變了。誰都不認識,也沒人知道真正的她。
很驚奇,自己竟然還入了宮,做了皇后,只是後來的發展卻讓人措手不及,完全的崩塌的感覺彷彿進入了深淵一般。
眼角滑過淚水,海霧寧睜開眼睛,依稀可見恍惚,似乎什麼都沒看見,也似乎什麼都看見了。
“如何?”
兩個字在耳邊響起,海霧寧卻是一動不動,緩了許久才慢慢坐起來,嘴角扯起一抹蒼白的笑容。
“千先生不在長隨待着,跑來長安做什麼?”
千北星手裡拈着一塊糕點,聞言詭異地瞥了眼她:“想到了?”
聳肩,海霧寧道:“有了記憶,自然都想起來了。”
“哈哈,那倒是。之後有什麼打算?要在下的幫忙麼?”
“自然需要。我
想去天香谷,希望千先生能夠陪伴一段路。”
天香谷附近的南牧城此時正是一片慌亂,沙漠中雖沒有馬賊,卻架不住周圍的人都貧窮,多的是那些趁火打劫的,使得本就慌亂的場景更加的亂了。
海霧寧到了南牧城已經是一個月後了,注視着前方的沙漠,炎熱的氣息讓人煩躁不已。手裡拿着水囊,狠狠灌了一大口。
身旁,千北星依舊白衣飄飄的模樣,面帶微笑,整個人清爽的樣子看的海霧寧嘴角抽搐,乾脆就不去看他了,免得一對比就讓自己惱怒的很。
“這可是真是個好地方。”他說。
此時已是傍晚,黃沙夾着風吹來,打在臉上疼就算了,連前方的路都看不清。在這邊停留了片刻,一行人就進了南牧城。
雖說是城,可這裡完全沒有一座城的樣子,牆壁早就沒了,若不是有商隊會經過,這南牧城怕是早就隨着風被吹沒了。
最近頭的有一戶人家,是這裡的客棧,看着不大,可在南牧城裡卻是沒有人敢動的。
馬車停在門口,海霧寧下去敲了門,片刻後,門打開,探出一個孩子的半個身子,好奇地打量着他們,又縮回頭了,還不忘將門給再次關上了。
“……這裡接待客人就是這樣的?”千北星愕然,還是第一次見看到客人還要把門給關上的。
“這裡畢竟是邊境,自然是要注意的。”
海霧寧說完這句話就沉默了。
千北星也是通透的,一句自然也不會再問。
門再次打開,這次換了個女人,長裙着身,卻是一襲抹胸,將完美的身材展示無疑。走動間,一雙長腿若隱若現,眼波流轉間風情無限。
千北星目光飄過:“美,媚,天生尤物。”
那女人聞言掩嘴輕笑:“公子真是好不知羞,奴家都不好意思了。來,快進來吧,風沙大,可別傷了各位客人。”
千北星微笑,直接越過她進去了。
女人見狀倒是愣了下,隨之笑容越發的明顯,嘴裡有趣兩個字欲吐未吐,卻對上了海霧寧的目光。
“這位夫人真是美。”
“……”完全不理會她。
見此,女人輕輕蹙眉:“真是,客人好粗魯。”
“三間房,一頓晚飯,不要多餘的,明天一早就走。”
“好。”一俯身,胸口兩團呼之欲出。
海霧寧微皺了眉頭,視線一掃,屋裡已經有了不少人,聽口音哪裡的都有,見到有人來連頭都沒擡,自顧自喝酒划拳。
進了房間,海霧寧往牀榻上一倒就不動彈了。許久,睜開眼思索着明天的路。
天香谷是固定的,可沙漠裡的路卻不是一成不變的,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希望別因爲風暴迷了路。
閉上眼的前一刻,海霧寧在想着風暴,等第二天下樓的時候,卻發現外面的風暴更大了。比起昨天還能勉強走的路,現在已經是連門都不敢出了。
坐着,沉默地啃着手裡的乾糧,門陡然被敲響,立刻有人去開門,瞬間關上,卻還是帶進了不少的風沙。
那剛進來的人摘了頭上的布巾,擡腳就往最近的桌子走。那張桌子上都是喝酒的,此時目光都落在這人的身上,見他靠近,當即就讓了個位置,還倒了碗酒推過去。
“兄弟,外面現在怎麼樣?”
那人端起面前的碗,喝了一大口,擦了嘴:“大的不行,真是,今年的風暴來的也太早了。”
“可不是,昨晚還只是風稍微大些,今早就成那樣子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真是讓人頭疼。”
海霧寧和千北星對望了一眼,都有些無語,誰會想到這個時候竟然出現了風暴。雖說早就知道這風暴沒有規律,但真的沒想到運氣那麼差直接就對上了。
“這風暴估計最少也得半個月,真是奇了怪了,現在也不是起這個的時候啊。”
“可不是,真是邪了門了。”
起身上樓,兩人各自回了房間。關上門,樓下的聲音就小了很多。
躺在牀上,海霧寧盯着房樑發呆,這風暴如此之大,雖說是在外圍,但也依舊能涉及到,希望時間能夠短點。
這一場足足颳了一個月,幸虧這個地方食物充足,不然還不知會到什麼地步。等天晴了,落出許久沒看到的太陽的時候,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真是。可算是見到了太陽了。”
一聲感嘆後,客棧裡的人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不過半個時辰,就走了個精光,再不復之前的那份熱鬧。
海霧寧出了門,站在門外等着千北星出來。這一個月下來,她是沒做什麼,可千北星卻在這裡面很是刷了把名氣,估計這一次後,千北星三個字能夠在不少地方傳出去了。
此時,他正在裡面和老闆娘告別,也不知在說什麼,卻說了許久纔出來。
對上海霧寧平淡的目光,千北星悠悠地說:“老闆娘說了,借我們駱駝進去。怕我們迷路,還會派個人跟着。”
之前的生疏早就沒了,海霧寧聽了這話輕輕點頭,有駱駝自然是最好的。
又等了會兒,一個小廝牽了兩隻駱駝出來,笑眯眯地將繩子遞給了千北星。
“千先生,這駱駝就交給您了。”
千北星點頭:“沒問題,等事情結束了,肯定完好無損的還回來。”
還回來海霧寧倒是確定,可能不能完好無損,海霧寧還真的不敢肯定。
老闆娘那邊已經備好了乾糧,直接掛在了駱駝身上,滿眼深情地看着千北星。
“千先生,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先生就帶着進去吧。”
“多謝。”
告別了依依不捨的老闆娘,一行人進了沙漠裡。
等找到天香谷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看着出現的綠洲,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就是海霧寧都覺得輕鬆了許多。再看看水囊,已經沒了水。
進了綠洲,一大片湖泊出現在視線裡,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攔住了,一個小童跳了出來,不讓他們再往前走。
“幾位,天香谷不許外人進來,還請幾位離開。”
海霧寧微微一笑:“我們是來找江楓寒的,還請童子去說一聲,就說唐家的人來找了。”
那小童狐疑地打量着她,說道:“我們這兒沒有姓唐的弟子。”
海霧寧提醒:“關景逸。”
小童恍然大悟:“你直說是來找他的不就行了麼?你是他的什麼人?他現在可不在谷裡,不過江師叔和絮兒小師妹倒是在。”
絮絮叨叨的,小童看了一圈,突然扔下他們跑走了。
所以這是這邊的習慣麼?千北星好笑的想,一個兩個的都是跑走,也不知在想什麼。
回頭,海霧寧道:“等一會兒就好了。”
很快,小童又再次跑了過來,手裡拿着一根竹笛,興沖沖的,也不知道碰到什麼高興的事了。
沒多會兒,一隻小舟從遠處蕩來,慢悠悠地停在這邊。
小童揮揮手:“快上快上,說好了,只有兩個人能去。”
對望一眼,身後的人都被留了下來。千北星和海霧寧上了小舟,那撐船的輕輕一點,小舟就快速地蕩了出去,沒多久,身後就遠去了。
轉了幾遍,等再次看到岸邊的時候,身後已經看不清楚了。
上了岸,海霧寧笑眯眯地盯着前方出現的谷口,腳下不由快了幾分,總算是到地方了。
“哎,小……”
小童的話還沒說完,就看海霧寧熟練的繞過幾個地方就到了安全的地方,不由有些吶吶,“原來知道怎麼走啊。”
千北星擡手拍拍他的頭:“她之前在這裡住過,只是兩三年沒回來了而已。”
可不是兩三年沒回來了,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而又陌生。
沒了那拖累的身體,海霧寧摸着胸口,自己現在的身體已經被千北星治的差不多了,在這天香谷,也能多走動了。
按照腦海的記憶繞過一片林子,無視那些已經掛滿了枝頭的果子,海霧寧回頭看,“先生,快點。”
千北星正饒有興趣地看着周圍,聞言立刻快了幾分:“有事嗎?”
“也沒什麼,就是想問先生,何時回去?”
千北星笑:“天香谷接待客人麼?”
“接待。”
“那就好,這裡是個很不錯的隱退的地方。”
隱退二字讓海霧寧心裡一動,選擇了沉默,長隨城那邊事情可還沒解決,千北星就算起了意念也不會實行的。
一座小院子,一個男人正在打理藥草,聚精會神的看着,似乎什麼都吸引不了。
海霧寧直接過去,打破了這份寧靜。
“江先生。”
江楓寒擡頭,陌生的女人,陌生的男人,起身走來,將兩人引進了院子裡坐下。
“不知兩位……”
“江先生,絮兒最近可好?”
一怔,江楓寒問道:“你是,關夫人?”
突然湊了過去,江楓寒看了許久,甚至還想伸手摸一下,卻礙於男女之防,只能放棄,嘴裡卻是嘖嘖稱奇。
“這臉真的變了,怎麼做到的,完全看不出是假的。”
輕輕撫摸着臉頰,海霧寧很無奈:“這也不是我想要的。”
說了中間的事,提到攝魂術的時候江楓寒很訝異地說:“之前谷主說要出去見識一下,沒想到那個病人竟然是你。難怪,難怪景逸也跟了去。看夫人現在這樣子,是已經解了?”
海霧寧看向千北星道:“是千先生解的。”
拱手,江楓寒道:“先生好醫術。”
微微點頭,千北星道:“知道了方法攝魂術不算什麼,若是你們想要知道,在下可以告知。”
江楓寒一喜:“多謝先生慷慨。”
兩個人聊起攝魂術,倒是把海霧寧忘到了一邊。索性後者也不當回事,坐了片刻就起身走了。關景逸雖然不在,但小童說了關絮兒是在的。
千北星擺擺手就讓她走了,江楓寒沉浸於他的話中,完全不在乎。
等回到住的院子裡,海霧寧站在門口,手舉了許久都沒敢去推近在咫尺的門。絮兒,這段時間還好麼?有沒有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