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客棧,關柳柳留在房間休息,關景逸和關絮兒則表示他們需要去見些人,就離開了。
也沒在意,關柳柳躺下就自顧自的休息了。這麼長時間奔波下來,關柳柳只覺得身體越發的糟糕了。天香谷環境太差,沙漠裡又極爲惡劣,她的身體也是慢慢的差了起來。
另一邊,關景逸和關絮兒走在街道上,並沒有如他們和關柳柳說的那樣去見誰,而是慢吞吞地走着,關絮兒還時不時停下去看些東西,關景逸停在等待的片刻就會觀察左右。
“走吧。”關絮兒神采飛揚地說。
“東西買到了?”
舉起手裡的一根釵子,關絮兒晃了晃,上面的珠子跟着也晃了兩下。
“哥哥,這個送給孃親怎麼樣?”
“孃親有更好的。”
“哼,我送的纔是最好的呢。”
他們兩個說着自己的話,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看他們的目光。
一般大的年級,越來越相似的面孔,不用說都能知道這對孩子十有八九是雙胞胎,而且還是龍鳳胎。
有些婦人路過,看到他們眼裡都閃過羨慕。龍鳳胎啊,多大的福氣,自己要是能有就非常好了。也有那男人看着眼紅的,可愛的孩子誰都喜歡,更何況還這麼懂事。
等關景逸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周圍已經圍了一堆人,一個兩個的看着他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扯了下關絮兒,後者立刻收斂了言語,眨眨眼,歪着頭看向周圍。
“哥哥姐姐們有事嗎?”拖長了的聲音帶上一絲撒嬌的語氣,特別的軟糯。
關景逸低下頭,遮掩自己抽搐的嘴角,手上卻是慢慢地扯着關絮兒往後退。身後,人比較少。
“……那個,你們是雙胞胎嗎?”一個婦人開口問。
關絮兒兩手擡起,捧住自己的臉,“是的喲,我叫絮兒,是妹妹。”
“你家大人呢?怎麼就你們兩個小孩子在外面。”
關景逸的冷臉讓周圍的人忽視了他,比起冷漠,關絮兒的古靈精怪更叫人歡喜。
“絮兒就是大人啊,絮兒十歲了,已經是大人了。”
抽氣聲一片,有那嘴快的一句不可能已經出來了。
嘟嘴,關絮兒偏過頭不看那個說話的人。
“絮兒就是已經十歲了。”
看着關絮兒各種賣萌各種裝幼稚,關景逸的臉是越發的緊繃起來,眼波閃動着,他覺得自己已經快憋不住了——好想笑。
關絮兒在他徹底放棄之前拉住了他的手,說了聲要回家了就撥開人羣跑了。留下一堆意猶未盡的人,打算明天繼續到這邊走走,說不定還能碰到這對龍鳳胎呢。
“呼,沒想到長安的人竟然這麼喜歡雙胞胎,真是,快沒話說了。”拍拍胸口,關絮兒回頭看的臉上還帶着驚疑,在確定沒人追上來後,她纔算是鬆了口氣。
關景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還以爲你意猶未盡呢。”
翻了個白眼,關絮兒快走幾步,轉過身來倒退着走。
“孃親的身體不是很好,我們要去找爹爹嗎?”
“……看孃親自己的意思。”
兩個不大的孩子一本正經的說着事,嚴肅的緊,讓外人看來卻是非常的好笑。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關柳柳坐起身發現屋裡一片的漆黑,微微皺眉,下了地,摸索着把蠟燭給點上了。
推開門,外面卻是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不時有人從樓梯上來,也有那從樓梯離開的。
嘆了口氣,關柳柳去找了關景逸,卻發現兩個孩子都不在房間裡。問了小二才知道,兩個孩子出去後就沒回來過。
此時外面正是最熱鬧的時候,人來人往,嘈雜聲不比白天少。
站在門口,關柳柳皺了眉頭。若是在別的地方就算了,偏偏是在這西城範圍內,兩個孩子走在街上肯定會出問題的,也不知現在到哪兒了,但願不要出事。
不知是不是因爲禁不起惦記,關柳柳不過轉頭的功夫,就聽到了一兩聲議論,再轉身,卻只看到沒人的街道。
其實若是仔細看,清風客棧所在的地方是很安靜的,和西城的整體氛圍完全不同。又因爲所處之地不錯,清風客棧的生意即使不多,但也沒太差。
擔憂地坐在大堂的桌邊,關柳柳一雙眼睛卻不離大門。小二送上茶水和點心,就退下了。
無意地盯着一個方向,關柳柳突然一驚,站了起來。
那邊小二被突然站起來的關柳柳嚇了一跳,立刻跑過來詢問有什麼需要。
擺擺手,關柳柳指指外面:“我從南方一路過來,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和平景象。”
正好一衆人走過,左擁右抱着,離得遠都能聽到他們嘴裡的調笑聲。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言語間盡失斯文。
小二尷尬地笑笑,對於這句話表示沉默,完全沒多說一句話。
關柳柳也知道自己說的突然,但是看到他們那樣,關柳柳覺得心很不舒服。她的心不是鐵做的,想到南方那些災民的可憐,再對比這裡,關柳柳沉默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句話從來沒說錯,只是現實會更加的殘酷,因爲人不緊緊是被凍死的,還會被殺死被吃掉。一路走來,那些死去的災民都會被家人就地焚燒,只爲能留下一捧骨灰。
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關柳柳已經平靜了許多。看到小二還在,忙歉意地一笑。
“不好意思,剛剛說錯了,沒事了,你忙自己的事吧。”
小二笑,一躬身離開了。
一直快到午夜,關景逸和關絮兒纔回來。看到坐在大堂的關柳柳,兩個人頓時驚住了,關絮兒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跑,卻被關景逸給拽住了衣領,怎麼都跑不掉。
對上關柳柳面無表情的臉,關絮兒摸了摸鼻子,乖巧的在關柳柳面前站住,一臉愧疚地低下頭。
可惜,關柳柳根本不理會她,目光直接落在了關景逸臉上。
“說說看去哪兒了?這麼長時間,就是幾十個人也見的差不多了吧。”
“……突然發生了意外,留下處理來着。”關絮兒說着說着,在關柳柳的注視下,聲音小了下去。
“娘,絮兒說的是真的,一家鋪子被人放火,發現的及時,纔沒出事。”
“那是管事的擔心的事吧,你們兩個怎麼說都是孩子,管事的不可能讓你們直接接觸吧。”
“……管事的不在。”
關柳柳笑:“學會騙人了?”
側頭,關景逸不敢去看關柳柳的眼睛,嘴裡卻還是咬着就是處理意外。
見狀,關柳柳也就沒在和他繼續糾纏,微擡下巴,讓他們兩個回去休息了。等兩人的背影消失了,關柳柳才慢慢地站起,一隻手撐着腰,許久才直起了身子。
旁邊,小二湊了過來,見她如此辛苦,不由開口問道:“要請個大夫嗎?”
搖頭,關柳柳道:“老毛病了,一會兒就好了。”
隔天,關景逸和關絮兒像是約好了一般,一大清早的就跑去了關柳柳那兒。看着剛坐起來的關柳柳,關景逸有些心虛。
扯了扯他的衣袖,關絮兒揚着笑臉就湊過去了。
“孃親,絮兒給您把把脈。”
擺手,關柳柳推開了關絮兒的手:“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景逸,今天你陪我去唐府走一趟,絮兒能乖乖地留在房間裡的,對嗎?”
關絮兒沉默,許久轉過了頭。
“絮兒會聽話的,對嗎?”關柳柳再次重複了一遍。
關絮兒一臉悲痛地點頭。
搞定了關絮兒,關柳柳示意關景逸回去收拾,自己則讓關絮兒跟着自己下了樓,用完早飯,關柳柳示意關絮兒上去,之後帶着關景逸上了馬車。
一勒繮繩,馬匹慢慢地動了起來,即使這樣,從西城到東城還是花了小半個時辰。遠遠看見唐府的門,關柳柳神色一暗,卻在關景逸看過的時候,陡然變了。
“景逸,你應該對父親還有印象吧?”
微微點頭,關景逸說:“唐府的主人,還有聽夜閣的閣主。”
這兩個身份是他最爲清楚的,一個跟自己有關,一個則是天香谷的敵人。眼中閃過莫名神色,關景逸不由想起了出谷時江楓寒的話,那是叮囑自己一定要離聽夜閣遠點的話,也是爲了他的安全着想的。
“……孃親,能不能不去唐府?”
嘆氣,關柳柳擡手摸了關景逸嗯頭,有些不好解釋自己是爲了什麼,但是關景逸很聰明,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露出。
見她去處防備自己,關景逸立刻坐直了身子,臉上滿滿的都是無辜。
“聽說唐府最近都沒人拜訪了,聽夜閣那邊也出了些事,孃親,我們就這麼過去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關柳柳挑眉,“你倒是對唐府和聽夜閣的事很瞭解啊。”
“……呵,呵呵,師傅經常在景逸面前唸叨這些的。”
“是嗎?那還真是難得,我一直以爲江楓寒只讀聖賢書,不懂家長裡短呢。沒想到,居然知道唸叨這些。”
關柳柳似笑非笑的,別以爲她不知道聽夜閣和天香谷是死敵,江楓寒唸叨這些,十有八九就是怕關景逸和關絮兒因爲血緣的關係而去幫唐奕歡。
“注意分寸。”
關景逸點頭,表示明白。
唐府門口,關柳柳下了馬車。看着大門,和三年前一樣毫無變化,不,應該說是一直都沒有變化,只是每次看到的時候心境都不一樣了。
“景逸,走吧。”
門房還是記得關柳柳,一看到人二話沒說就請進去了。前面,一個小廝已經跑過去說了。
等走到大廳,唐奕歡正好從另外一個方向走來,看到關柳柳,原本急促的腳步不由又快了幾分。明明心裡有很多話要說,可到了面前,反倒是不知說什麼好了。
兩人沉默相對着,還是關景逸看不下去,指指大廳,說進去再說。
唐奕歡這才反應過來,忙讓關柳柳過去,自己的手伸向了關景逸,讓他牽着。後者聽話地遞上自己的手,乖巧地跟上了。
坐下,丫頭上
了茶水和點心,依舊沒變的兩樣。還沒說上話,就聽的遠遠的一聲嚎叫,看過去,一匹銀色的狼正好從門口飛奔進來,停在了關景逸面前就不動彈了。
關景逸欣喜,跳到地上就抱緊了它的脖子不鬆手了,還不停撫摸着它的脖子,眼裡滿滿的都是心疼。
“透雪,你變漂亮了!”
威風的樣子突然不見了,透雪嗚咽着去蹭關景逸的手,瞬間從一隻狼變成了狗。
唐奕歡看的好笑,透雪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受了多大委屈,可在外人面前,透雪可是威風的很呢。笑着說了透雪這三年裡的變化,唐奕歡指了指盯着他看的透雪。
“這傢伙可兇得很呢,多少人看了就躲,別被騙了。”
關景逸高興的不行,狠狠揉了兩把透雪的頭。
“謝謝爹爹的照顧。”
他的稱呼讓兩個人都是一愣,唐奕歡是意外,關柳柳則是不自在,最後卻都是一臉的釋然。
“……柳柳,你回來是爲了那個約定嗎?”唐奕歡提起,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這麼直接提起來是不是有些過於直接了?
神色一暗,關柳柳偏過了頭:“不是,我是爲了兩個孩子纔過來的。”
關柳柳沒忘了關絮兒的本事,那個空間的存在因爲保密的原因完全不敢說出來。在天香谷,關柳柳就嚴禁她使用。現在三年時間到了,關柳柳考慮了許久,才決定來找唐奕歡。
在天香谷沒發現空間的時候關絮兒還能待在那裡,可沒了退路,遲早都會暴露。以關絮兒和關景逸兩個人師傅的地位,顯然是保不住暴露秘密後的兩個人。
關絮兒是有記憶沒錯,但是她太過天真,爲人處世甚至不如關景逸。因此,一個能夠護的住她的勢力就尤爲重要。聽夜閣,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因爲唐奕歡是關絮兒的父親,他肯定會護自己的女兒。
斟酌着語言,關柳柳開口說道:“我來是爲了絮兒的事,這裡安全嗎?需不需要換個地方?”
神色的凝重讓唐奕歡嚴肅了起來,立刻起身帶着關柳柳去了書房。關景逸則是說要陪透雪,就自己跑出去了。
“什麼事?說吧。”
深吸口氣,關柳柳將關絮兒的事情說了,唐奕歡驚得跳起。
“你確定那空間是真實存在?”
點頭,關柳柳道:“那空間已經存在了五六年,我來找你就是想讓你護着絮兒,萬一暴露了,我怕絮兒……”
唐奕歡深呼吸,覺得特別不可思議,一個空間,按照關柳柳說的,還能夠種東西,甚至連人都能進去。要是遇到事情,所有人都進去,還怕躲不過去嗎?突然想到了落霞寨的事,唐奕歡眼裡閃過一絲愧疚。
“當年落霞寨的事你要是提前知曉,是不是……”
“不會。”關柳柳果斷道,“落霞寨是重要,但是值得信任的並不多。”真正的落霞寨早在之前就已經沒了,在她的家人都離去那一年,落霞寨就已經是名存實亡了。就算她在,也不會讓關絮兒動用空間,保下所有的人。
她是自私的,空間有多重要她很清楚。誰能保證空間的事被別人知曉,會不懂心思?一個雪災,就能用一百兩銀子讓人丟了性命,空間的存在就更是頭頂的劍,一旦暴露,就是必死無疑。
“奕歡,絮兒你必須要護住。”
唐奕歡微微頷首,又覺得奇怪:“這麼多年你都沒說,怎麼現在放心和我說了?”
“你以爲我願意?”關柳柳冷笑,若不是她的身體日益衰減,怕自己隨時走了,關絮兒沒了約束肆無忌憚,她也不會告訴唐奕歡。捏了捏眉心,關柳柳覺得疲憊不堪。
“有地方嗎?我想要休息一會兒。”
看了她的臉色,唐奕歡立刻表示帶她去原來的院子。
一路走過,關柳柳詫異地發現府裡也是一絲變化都沒有。瞥了眼身旁的唐奕歡,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彷彿他們一直都在這樣走下去,從來沒有變過。
察覺到視線,唐奕歡看了過來。
“怎麼了?柳柳。”
搖頭,關柳柳開口說道:“唐府一點變化都沒有呢。”
“……怕你回來認不得路,我讓唐府一直保持這樣,你就能回頭看到了。柳柳,外面的世界很好,但是你回頭,這裡永遠都是你的歸宿。”
說到這裡唐奕歡沉默了,自己的心意說了,關柳柳的行爲就是她自己的選擇。飛翔的鳥兒總會落地,只是時間的問題。他相信,關柳柳會回來的,只要一直在。
之後兩人都是一句話沒說,關柳柳進了院子後就讓唐奕歡離開了。自己站着看了半天,推開了面前的門。
擺設,佈置,物品,屋裡的一切都還是那個樣子,和三年前一模一樣,時間就像是略過了這裡,把一切都保留了下來。往牀上一倒,鼻尖聞到的一股屬於陽光的味道,讓關柳柳眼角一紅,拽來了被子,關柳柳閉上眼,壓抑了自己的情緒。
中午時分,門被敲響,關柳柳幾乎是瞬間就坐了起來,看看身上的衣衫,去開了櫥子翻找衣服。
挑出一件素白的換上,關柳柳隨手將換下來的衣服放在牀邊,去開了門。
外面,丫頭躬着身,耐心地等着,門開了立刻往邊上一讓。
“夫人,老爺說臨時有事,估計要等晚上才能回來,讓夫人先吃了。小姐也被接過來了,和少爺正在前院玩呢。還說,夫人提到的事已經問過了,請夫人安心。”
關柳柳有些意外,唐奕歡的速度夠快的啊,連關絮兒都接了過來,還談了空間的事。就是不知兩個人說了什麼,關柳柳琢磨,等下要問問關絮兒,是怎麼處理的。
走向前院,剛靠近,就聽的裡面一片嘈雜,仔細一聽,竟然不只是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啼哭聲,格外的明顯。
“裡面還有誰?”
“貝家的小少爺和周圍鄰居的三個孩子。”
“貝家?”關柳柳意外。
“貝恆宇少爺的公子,兩歲了。”
“貝恆宇,成親了?”
關柳柳更意外了,還連孩子都有了。那麼吊兒郎當的一個人,居然那麼快就成親了。不知是什麼樣的人,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俘獲了貝恆宇的心。
“貝恆宇一直都在長安?”
“是的,成親後貝少爺就留在長安了。”
也就是說放下蘇州了?關柳柳心裡想着,腳也往前走。
踏進了院子,就看到透雪身邊圍了三個小孩子,都不大,約摸五歲左右,其中一個折騰着要往透雪身上爬,卻不時被甩到地上。也不哭,起來拍拍衣服,繼續要爬。
看的有趣,關柳柳反倒是被吸引住了。關絮兒一臉不悅地站在旁邊,她的腳下,一隻白色的大貓正趴着,懶洋洋的,就像要睡着一樣。
“風雅怎麼在這兒?”
嘟嘴,關絮兒不滿地說:“還不是師傅,說風雅已經打壞了好多東西,看不住了,直接送過來了。誰知道這樣子,都快懶死了。”看了眼風雅,關絮兒都快嫌棄死了。
噗嗤一笑,關柳柳無奈地搖頭:“你嫌棄的時候能不能別去摸風雅呢。”
關絮兒給風雅順毛的手一頓,立刻跳了起來。
“誰,誰摸它了,都快嫌棄死了。”說着,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看了過去。
“好,嫌棄死了。”餘光一瞥,關柳柳突然快走幾步,將透雪背上的孩子及時抱了下來。旁邊,臺階正對着透雪,要是摔下來,磕到臺階肯定一臉的血。
“透雪,別鬧。”將手裡的孩子放在透雪背上,完全沒顧後者的委屈,“好好照看孩子。”
甩了甩頭,透雪很不舒服,來回走動着。看到這樣,關絮兒心疼了,過去直接把背上的孩子拽了下來。
那孩子剛笑就哭了起來,把關柳柳弄得一愣一愣的,忙過去抱起來哄,還不忘瞪眼關絮兒。
“多大的人了,怎麼這麼不知輕重呢。”
眼睛瞬間圓了,關絮兒跺腳:“透雪不舒服,孃親幹嘛非要讓他騎在背上。”
在關柳柳懷裡哭的孩子抽抽噎噎地說:“威風。”
瞪眼,關絮兒大喊:“你懂什麼叫威風啊。”
被這麼一嚇,那孩子又哭了起來,這次是怎麼都不探出頭了。旁邊的兩個孩子也是一臉驚嚇地看着關絮兒,貝家的那個,關柳柳立刻讓丫頭抱進了屋。
哭笑不得,關柳柳讓還想說話的關絮兒進屋了。沒一會兒,關景逸又跑了出來,先是和關柳柳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讓透雪進屋了。
本就不情願待在這裡透雪得了話立刻竄進了屋,留下兩個孩子一臉渴望地盯着門口,想進去又害怕裡面的關絮兒,咬着手指盯着關柳柳看。
“別怕,等會兒我讓人送你們回家。”關柳柳柔了聲音。
“孃親,你身體不好,別抱了。”
關柳柳一驚,看向那門口,喊了這句話的關絮兒卻是已經縮回了頭。再回頭,唐奕歡正面無表情地站在後面。
“絮兒說你身體不好,把孩子放下吧。”
原本還在哭的孩子立刻噤了聲,被關柳柳放在地上後,躲到了關柳柳身後,怎麼都不肯露頭。
“你嚇着他了。”
“哎,是你被騙了。”貝恆宇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瞥到關柳柳身後的那個孩子,“他比誰都精,哭都是裝出來的。”
“……”眼淚都出來了,一個小孩子還懂這個?
“不信你自己看。”
低頭,關柳柳正好對上視線,還有哭聲的孩子臉上卻帶着笑,關柳柳心裡一突,嚇得倒退了幾步。
唐奕歡忙扶着她,看向還在笑的孩子的眼神裡帶上了不滿。
“給我滾回去。”
那孩子瑟縮了下,做了個鬼臉,快速地跑掉了。
貝恆宇嘲笑:“這都溜進來第幾次了?我說唐兄啊,你的府裡該換人了。” ωwш•ттkan•℃O
看都沒看他一眼,唐奕歡一擡下巴示意裡面,啼哭聲一陣接一陣的,貝恆宇還是沒在意。
“……我的小米粒。”貝恆宇驚叫,跑進去了。
“……小米粒?”關柳柳重複。
“乳名。”唐奕歡解釋,“還好
嗎?沒被嚇到吧?”
“沒有。那孩子……”
“稍等。”唐奕歡叫來人把剩下的孩子送走,拉着關柳柳進屋坐下。
“那孩子是西城的,家裡父母比較極品,完全不管他。天天在西城晃盪,時間久了,性格都扭曲了。”唐奕歡皺眉,“不知怎麼,總讓他溜進來,這府裡還真是要換人了。”
那性格何止是扭曲,舉動都嚇人的緊。關柳柳心有餘悸,那樣的表現怎麼都不像是一個普通孩子能展示出來的。
“就沒有一個人管嗎?”
“西城那邊的情況你也清楚,人情冷漠着,就算有那想幫的,估計也是有心無力。”扶額,若真是有心,那孩子也不會養成這種性格了。
那孩子的事放到了一邊,關柳柳去看了關景逸。誰知剛靠近,關絮兒就轉過了身。
有點尷尬,關柳柳還是走近了。揉了揉她的頭,關柳柳道:“絮兒在生氣嗎?孃親不知道原因誤會你了,像絮兒道歉,絮兒能原諒孃親嗎?”
關絮兒搖頭:“不能那麼容易。孃親,想要絮兒原諒你要答應一件事。”
眼角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關柳柳還是接口問道:“什麼事?”
湊近了,關絮兒一字一頓地說:“與爹爹和好。”
“……”
“……絮兒,別鬧。”手握成拳頭,唐奕歡擋了下嘴角,“這是我和你孃的事,小孩子就別參合了。”
關絮兒卻仿若沒聽到一般,眼睛盯着關柳柳,就等着關柳柳的回答。
“絮兒……”
“別用藉口,就這一件事。同意了什麼都好說,不同意請你往後轉。”
“……哎,幹嘛呢,都過來看看我的兒子。絮兒,景逸,過來。”
貝恆宇抱着小米粒出來了,粗線條的沒發現任何不對,直接嚷嚷開。
被這麼一打斷,關絮兒的話也不好再堅持,關柳柳卻是鬆了一口氣。
貝恆宇擡頭就看到幾雙情緒不一的眼睛,心裡一突,知道自己又打斷了什麼。不由心虛,托起手裡的小米粒,示意他們看小米粒。
關柳柳擡腳過去,笑着抱了小米粒。這孩子長的挺壯實,抱在手裡沉沉的。逗了一下,還知道笑。
“真好玩。”關絮兒湊過來。
“……弟弟不是用來玩的。”
“恆宇叔叔,弟弟叫什麼?”
“小米粒哦。”
“哇,好可愛的名字。”關絮兒讚歎,伸出一根手指點他的額頭,“小米粒,小米粒,我是姐姐哦……”
“……”被忽視的關柳柳。
逗了會兒,小米粒累了,小嘴張的大大的打了個哈欠,關柳柳忙將小米粒送回去,貝恆宇小心翼翼地接過,交給奶孃帶下去了。
“這次回來是要和好了?”貝恆宇隨口說,氣氛頓時不好了。
“……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關柳柳無力。
“哈,哈哈……”貝恆宇乾笑,“這,這又怎麼了?”
“哼,不講信用而已。”
“絮兒。”
瞥了眼唐奕歡,關絮兒轉過了身,不讓管就不管,她還不想管呢。
“聽說你成親了,還沒說恭喜呢。”
關柳柳轉了話題,貝恆宇立刻配合。
“是哈,你這三年過得如何?看你的氣色……不是很好?”
“沒什麼,就是水土不服。”
關柳柳說的淡然,貝恆宇卻看了眼唐奕歡,什麼情況?
後者連個眼神都欠奉,直接拉了兩個孩子離開了。
剛一走,關柳柳就鬆了口氣。這中間的變化讓貝恆宇懵了,很不解。
“什,什麼情況?”
“沒什麼,小米粒很可愛。改天去你家裡拜訪,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所以你們就留下客人一個人坐在這兒是嗎?
對於關柳柳和唐奕歡的事,貝恆宇表示不明白,轉頭就拋到了腦後。
而當事人卻是輾轉反側,連覺都睡不好。連續幾天,關柳柳身體上的不適立刻出現了。嚇得丫頭立刻請了大夫,回來卻說只是憂思太重,有心結,開了些藥就離開了。
恰好長安城又開始不安,唐奕歡忙着處理什麼,沒法過來。關柳柳留下關絮兒,帶着關景逸就離開了。
馬車離開長安,走在官道上。此時已是十一月,官道兩旁落滿了秋葉,顯得一片蕭瑟。
才走了小半個時辰,關柳柳發現官道上竟然出現了一些人。襤褸的衣衫,瘦削的身體,後面綴着一羣老人小孩,面無神色地跟着。不時停下,有那小孩子在喊餓,大人只說一句就快有吃的了。小孩含着手指,一路跟着。
注意到這邊的馬車,那羣人立刻停了下來,看過來的眼神裡都是警惕,有那下意識的,甚至將孩子拉着往旁邊跑去。
關柳柳掀開了簾子,看到這一幕頓時心酸不已。回頭看了眼端坐着看書的關景逸,更是覺得不忍。那麼多人,抱着希望走到這兒,可是長安城卻註定進不了。
“別再往前走了。”她說,“長安城門口已經有了很多官兵,查的很嚴,你們根本進不去的。”
一聽這話,頓時就亂了。有那看馬車的眼神都不對了,但多數人都是不相信的。亂了一會兒,人羣直接越過了馬車,往後方走去。
“……”關柳柳沉默了,看着一個個走過去,放下了簾子。
車伕卻是繃緊了身體,看着周圍過來的人警惕了起來。
看着關柳柳的神色,關景逸突然撩起簾子探出了頭。
“快走。”
車伕一聽這話,也顧不得周圍有人了,一勒繮繩,馬兒帶着車子就往前跑。前面的人立刻散了開來,走到後面的卻是緊追不捨。
馬車裡,沒有準備的關柳柳整個人往後倒去,重重地撞到了車壁上。
捂住被撞的地方,關柳柳看着進來的關景逸,不由瞪了一眼。
“你做什麼呢?”
關景逸歪頭,伸手扶住車壁:“那些人想搶車。”
“……”關柳柳一撩簾子,剛好看到後面有幾個人停了下來,眉頭微皺,自己坐着了。
馬車一路往南而去,越靠南邊就看到越多的災民。有的地方好些,有人管,有的地方連個官員都沒了,一片雜亂。臭氣熏天的地方,直接是空無一人。走了半月,他們在一個叫做宣南的小城停了下來。這個城裡的人氣色非常的差,基本都是老人和婦孺。街道上,甚至還能看到一些坐在地上不動的,滿臉菜色,有的甚至滿臉病容。
住進了一間客棧。
隔天,關景逸收拾了東西和關柳柳出去了。按照每到一個新地方的習慣,關景逸去給街上的人診脈。
到了醫館門前,關柳柳盯着那空無一人的醫館,皺眉,怎麼大夫都不見了。
拉了個路過的老人詢問情況,得知這裡的大夫早就離開了。
“現在這個醫館啊,就是每天開個門而已,有病也沒法治,藥都沒了。”
長長的嘆息後,老人離開了。這個老人應該還是不錯的,臉色一看就比其他人好。
關柳柳看向關景逸:“你覺得這裡可以嗎?”
關景逸左右看了看:“沒有藥啊,就算診脈了,也沒法開藥。”
這是最大的問題。診脈哪裡都可以,但是沒藥,診的再好也沒用。知道了病因,卻沒法治,還不如不知道呢。
嘆了口氣,關柳柳道:“先去看看天香谷下面的醫館吧,不知道這裡有沒有?”
關景逸點點頭,揚起小臉:“就算這裡沒有,我們也能從附近的城裡弄來藥材,總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的。”
這件事暫時放到了一邊,回了客棧,關柳柳就開始聯繫起人來。天香谷那邊行動很快,不到十天就從最近的一個地方送來了藥材。
這段時間裡,關景逸每天都在街上晃悠,觀察着每個病人的神色,有那嚴重些的還會伸手搭一下脈搏。
藥材一到,就被送到了那家只會開門的醫館裡。關柳柳去找了幾個孩子,讓他們散出診脈和免費送藥的話,隔天,關景逸就坐在門口等着了。
時間慢慢的過去,關景逸坐在門口看着太陽從東邊都到中間了,再看外面,還是空無一人。
“孃親,怎麼沒人?”
摸摸鼻子,關柳柳也覺得疑惑,之前只要一散出消息,哪怕不知真假,隔天也肯定會有人上來看看的。可像今天這樣一個人都沒有的,還真是第一次。
“我去看看。”
關柳柳說着就往城門口走去,進城的時候就發現了人基本在那邊,此時看情況自然也就往那邊去了。
到了地方,關柳柳發現門口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了。微微皺眉,在這裡走了片刻,最後只發現一個小孩子在。
約摸七八歲,很瘦弱,坐在一個拐角的地方,嘴裡塞着一個草根,努力嚼嚥着。注意到關柳柳在看自己,立刻警惕地將嘴裡的草根吐出,藏到了後面。
“……你放心,我不搶你的食物。就是想問一下,這裡的人都去哪兒了?”
那小孩子一愣:“我要吃的。”
“……你先說,我等會兒給你吃的。”
“不行,必須先給吃的。”
“你這是不信我?”
“我又不認識你。”
“好吧。”關柳柳挫敗,說道,“跟我走,我帶你去拿吃的。”
走了幾步,關柳柳發現他沒跟上,再回頭,那孩子已經跑沒影了。
“……”我就那麼不值得相信嗎?關柳柳無語了。
唯一一個能知道消息的人不見了,關柳柳只能轉身回去。
醫館裡,聽到關柳柳說的話,關景逸也是沒轍了。兩個人對望一眼,起身將門關了,回客棧去了。
第二天早上,氣溫突然下降。走到門口,關柳柳驚訝的發現居然出現了霜降。地上那白色,特別的顯眼。順着路走到城門口,依舊是空無一人。之前的那些老弱婦孺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完全看不到蹤跡。
而在那個拐角處,關柳柳再次看到了昨天的那個小男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