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將軍,現在爲什麼還不收網?”索哈姆的先鋒已經和獨孤宇明的部隊交戰在了一起,而在他們的身後,則是源源不斷的涌上來的曼丹士兵。看着邊重行依然古井不波的站在隊列中,天意不禁好奇的問道。
邊重行躬身說道:“回主母,敵軍現在渡河的人並不多,如果我們現在收網,那最多隻能給對方造成萬餘人的殺傷,對方剩餘的力量依然很巨大。況且我們的士兵都是剛剛組建,他們最需要的就是血與火的磨練,只有通過這樣的方式,他們才能夠更快的成熟。”
天意微微一笑:“邊將軍,你用不着這樣稱呼妾身。將軍既然是我大哥的生死之交,那自然也是天意的兄長,在這種私下場合,將軍直接稱呼妾身的名字就行了。”
邊重行心中暗自一陣感動,不過臉上依然不動聲色的說道:“屬下不敢。既然身爲主母,那就應該享受屬下應有的尊敬。”
天意毫不在意的說道:“將軍這莫不是看不起天意?妾身現在還沒有和主公完婚,自然也算不上是主母,將軍乃是戰場上光明磊落的好男兒,爲何如此的拘於形式?”
邊重行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心中卻在暗自感慨,昊天手下雖然人才輩出,但是他真大的幸福,大概就是擁有天意這樣的一個未婚妻,有了天意的幫助,昊天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花太多的心思。
渡口南岸,兩支軍隊終於完全交戰在了一起,在這種生與死的關頭,河套士兵們也終於放下了恐懼,毫不猶豫的和對方廝殺在了一起。索哈姆的鐵甲重騎雖然驍勇,但是面對着邊重行親自佈下的防禦陣地,依然沒有多大的進展。反倒是獨孤宇明的刺龍槍不斷的給對方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看見索哈姆的大軍在渡口附近僵持住了,耶律遲顯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令旗一展,曼丹的兩支早已準備好的萬人隊便踏着整齊的步子開赴南岸。而和他們並肩作戰的,則是赫基木兒手下的一支萬人隊。
邊重行那蒼白的臉上總算浮起了一抹微笑,他就知道對方一定會派出援軍。舉起僅剩的右手,邊重行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個字:“放!”
站在投石機身邊的士兵們很顯然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看見前面的兄弟們正在浴血奮戰,而他們則是無所事事,心中難免有些着急。聽到邊重行這淡淡的命令,所有的人精神頓時都是一震,然後伴隨着投石機咯吱咯吱的聲音,無數的木桶已經飛射了出去,然後砸在大河冰面上摔得粉碎。
“那是什麼東西?”渡口北岸,耶律遲顯差異的問道,而橫石哈桑和赫基木兒也是搖了搖頭,他們很顯然也不知道對方究竟在耍什麼陰謀詭計。
耶律遲顯等人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並不意味着曼丹增援的兩個萬夫長科亞雷和燁比欣不知道。他們兩人的隊伍剛剛走到大河河心,無數的木桶便已經從空而降,砸在冰面上之後,一些奇怪的黑色的油膩狀液體便從木桶裡流了出來。聞着那熟悉的氣味,科亞雷的臉色頓時一變,而燁比欣的臉色也是異常蒼白。火油!
“撤退,往後撤退,快!”科亞雷大聲吼道,而身邊的士兵們很顯然還沒有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當時就愣在原地一陣茫然。
“那是火油!快退,再不退就來不及了。”燁比欣也大聲吼道。此話一出,周圍的老兵們這纔回過神來,於是也顧不得隊形,轉過身來拔腿就朝北岸跑去。長期在軍旅之中的他們對於火油自然不會陌生。火油乃是清風帝國西北二路的特產,在河套的吉州和石州也有出產,他最大的特點就是易燃,而且在水面上依然能夠燃燒。在以前,西北二路的百姓們都很喜歡用這種東西來點燈。他們戰鬥襲營的時候,也很喜歡用火油來代替桐油縱火。
現在,科亞雷總算明白了對方爲什麼要在大河上面鋪設這樣一層易燃物了。他們是採取的火攻不假,不過他們並不是想用這些秸稈樹枝來進行火攻,而是希望用這些東西阻擋住火油四處流溢,好發揮火油最大的攻擊力。
雖然三個萬人隊現在踏上大河的不足一半,但是在這毫無紀律的撤退之下,大河上依然一片混亂。不過還沒等他們跑出幾步,無數的火箭已經從天而降,只聽的轟的一聲巨響,整個大河冰面上頓時燃起了熊熊的烈火。除了部分機靈的士兵,上萬名士兵都被困在了大火之中。
“兄弟們,他們後援已斷,殺啊!”獨孤宇明趁機吼道。看到這幅光景,索哈姆的兩萬大軍士氣頓時一落,而河套士兵們則是精神一振,依靠着兵力優勢,頓時將對方的兩萬士兵團團圍在了一起。
大河之下現在已經是一片火海,無數悽慘的叫聲不停的從裡面傳出來。這些叫聲聽在河套士兵們的耳中,自然是異常的舒坦。而在耶律遲顯和赫基木兒聽來,兩人都是異常的心疼。火油的威力他們是知道的,這東西只要一沾上就難以擺脫,而且即使是在水面上依然能夠燃燒。大河上面的萬餘名士兵和南岸的兩萬騎兵,看來是無法倖免了。
曼丹士兵之中也不缺少聰明的人,看着漫天的大火,在逃無可逃之下,他們毫不猶豫的用手中的兵器不斷的敲擊着腳下的冰面,然後迅速將自己身上的盔甲卸下鑽進水裡。只是他們忘記了的是,現在的水溫異常冰涼。只一會兒功夫,泡在水裡的士兵們便全部凍僵。面對着如此的情況,耶律遲顯雖然心疼,但是也只有無可奈何的選擇了撤軍。沒有足夠的兵力,又沒有完善的後勤,面對着早有準備而且還不是膿包的軍隊,耶律遲顯知道這個冬天自己是根本沒有機會踏上河套的土地了。
“告訴那些曼丹士兵,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讓他們立刻投降。”昊天淡淡的說道。從個人情感上說,他自然希望的是將這兩萬騎兵全部殲滅,可是從理智上說,他更希望能夠用這些騎兵換取河北三路被擄掠的百姓。
獨孤宇明很忠實的貫徹了他的命令,只是這些士兵都不愧爲曼丹最精銳的軍隊,即使是身處重圍明知必死,可是他們依然誓死不降。對此,昊天只是哀嘆了一聲,然後揮了揮手,讓獨孤儘量滿足對方的要求。
而看着這幅場景,駱祥的眼中則是一陣風昊變幻,誰也不知道這個陰沉的老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主公,血殺將軍他們已經準備好了。”看着沉默不語的昊天,玄機上前提醒道。
“嗯,既然已經準備好了,那就出發吧。”昊天點了點頭說道。
駱祥突然插話說道:“主公,大軍遠征,就讓屬下代主公前去送行吧。”
昊天微微有些詫異,不過並沒有說些什麼,他只是點了點頭:“這樣也好,那就有勞先生了。”
就在渡口的不遠處,駱祥看到了正整裝待發的八萬騎兵和統軍大將之一的奉敬。由於是千里奔襲,所以八萬騎兵全部換裝成了輕騎,即使是奉敬,也只是在毛皮之外套了一身軟皮夾。
“駱先生,不知先生所來何事?難道是主公有新的命令?”看見駱祥遠遠走來,奉敬不禁好奇的問道。對於駱祥,他們一直是特別尊敬。
駱祥搖了搖頭:“主公是讓我來給你們送行的。血殺和信刻了?”
奉敬笑着說道:“血殺正在那邊查看我們隨身攜帶的物資,而信刻則是在另一邊磨他的戰斧。我看他的那把斧頭已經夠鋒利了,不知道他還在磨什麼。”
駱祥不以爲意的點了點頭,緩緩走出幾步,這才說道:“奉敬,你說決定戰爭勝負和國家強盛的最重要因素究竟是什麼?”
奉敬神情一愣,半晌之後這才說道:“小子愚昧,還請先生示下。”
駱祥微笑着看着奉敬,良久之後這才說道:“是人。你知道爲什麼東北三國在佔領了幽雲十六州之後要大肆屠殺當地百姓,並且擄掠百姓回國爲奴嗎?”
奉敬點了點頭:“小子明白。東北三國雖然都是有民千萬,但是和我們神州相比,他們還差得太遠。就是幽雲十六州之地,就有不下三千萬百姓,他們雖然暫時統治了這裡,但是卻沒有足夠的人口去佔領統治這裡,所以乾脆將這裡的百姓全部屠殺殆盡,然後再從國內移民。至於擄掠精壯回國,應該是充作苦力吧。”
駱祥點了點頭,不過旋即又搖了搖頭:“你能想到這個層次,已經是很不錯了,不過有些深層次的原因你還沒有明白。人口,是創造財富的最根本因素,他們之所以選擇了屠殺,就是因爲他們沒有把握永久的統治這裡,其他的原因,你以後會明白的。至於他們擄掠精壯回國,則是爲了填補他們空缺的勞動力。”
奉敬眉毛一挑:“先生能否說的清楚些?”
駱祥反問道:“奉敬,你也是久在軍中的人,我且問你,在正常情況下,一個國家士兵和人口的比例是多少?”
奉敬沉思了一下這才說道:“一般來說,遊牧民族每三到四個人之間就有一個士兵,所以西北三族比如說鐵鷹,雖然人口只有一百四十萬,但是卻帶甲四十萬。只是他們的士兵數量明顯受到氣候的影響,而且是全民皆兵。而我們農耕民族,這個比例應該在八十到一百比一。”
駱祥有些欣慰的點了點頭:“不錯,正常情況下,農耕文明的士兵比例就是這樣,是以清風一億四千萬人口,除去三大世家,正規軍也就是十大軍團加上水師一百一十萬。而且農耕文明和商業文明越發達的過度,他們的士兵比例還會降低。可是在戰時,這個比例卻可以高達二十比一甚至十比一。奉敬,你給我算算,東北三國,人口最多的曼丹王朝不過一千六百萬人口,他們的士兵數量應該是多少?”
奉敬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還是很老實的說道:“應該在二十萬左右。不過他們軍隊的實際數量應該是八十萬。”
駱祥繼續說道:“不錯,八十萬。在他們攻入河北三路的時候,他們軍隊的數量不過六十萬,爲什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軍隊增加了二十萬?你想過沒有?”
奉敬搖了搖頭:“小子不明白。”
“那就是因爲他們從神州擄掠了上百萬百姓回國爲奴。有了這些免費的勞動力,他們國內無數的男丁就可以從勞動中解放出來全部投入到軍隊。有了這上百萬奴隸,他們可以增加無數的財富。”駱祥陰沉的說道:“人口,百姓,這纔是一個政權的立足之本。朝廷爲什麼不敢涉足河北三路,就是因爲河北三路只剩下五百萬不到的百姓,而且還全是老弱婦孺,朝廷根本得不到人力和物資的補充也沒有統治故土的基礎。而主公當初之所以能夠以一千騎兵收復河套,直到現在的擁兵二十餘萬,就是因爲河套六州還有六百萬的百姓。因爲這六百萬百姓的存在,所以我們的條件雖然異常的艱苦,但是最終還是在這裡順利的立足。”
奉敬隱約知道了駱祥要說些什麼,不過還是問道:“先生請明示。”
駱祥的眼睛裡突然閃過一抹寒芒:“我的意思是,曼丹王朝之所以能夠雄踞塞外並且進吞中原,最根本的就在於他們有着極其堅強的民意基礎,他們的民衆渴望作戰,他們朝廷一力主戰。所以雖然擁民千萬,但是卻成爲了我神州的心腹之患。”
“小子還是不懂。”
“主公有朝一日,必定會東渡大河收復幽雲十六州。到那個時候,我們必然會面臨着大河以南的朝廷的巨大壓力和長城之外的異族的百萬兵鋒。朝廷那邊,只要我們應對得當,他們也那我們無可奈何,可是塞外異族向來是我神州的死敵。”
奉敬總算明白了駱祥的意思:“先生的意思是,讓奉敬最大可能的削弱對方的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