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城內有騎兵突圍,數十萬老百姓緊隨其後。你們應該明白,這些百姓落在敵方手中,會是什麼後果。你們兩個的任務,便是主動出擊,保護定州城內突圍出來的那支騎兵,然後不惜一切代價,掩護百姓們逃生!”邊重行一字一句的說道:“記住,不惜一切代價!”
陰中之和衛皇朝同時一凜,不過兩人臉上並無懼色,倒是陸振在旁邊幫腔道:“大帥,要支撐多長時間?”
“盡你可能,不過如果能夠支撐兩天那自然是最好!定州既然有守軍突圍,那隻能說明城破在即。不出兩天,敵軍便會北上延州。而我們必須抓緊這兩天的時間,將延州以南地區的百姓全部遷徙到北部的吉州山地和石州地區。最多三天,延州將會是大會戰的最終戰場所在地。如果你們能夠支撐過兩天的時間,就相機而動。”
陰中之苦笑了一下,他不怕死,不過他很明白兩萬騎兵在數十萬敵軍面前要支撐兩天是多麼的困難。
“這個任務相當艱鉅,你們,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你們可以選擇不接受,本帥絕對不會怪罪!”邊重行淡淡的說道。
衛皇朝微微一笑:“大帥沒必要用激將法,我們兄弟二人從參軍的那天起,就沒將生死放在心上。大帥放心,我們死則死矣,必定會掩護着百姓們成功逃離。”
邊重行繼續說道:“你們兩個雖然驍勇多智,不過戰場之上變化萬千,要想在這裡面冷靜的從容應對,你們兩人的能力還稍微有點欠缺。陸振,他們就由你率領,務必完成任務!”
“屬下尊命!”陸振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答道,不過話一出口,陸振的臉色便是一陣猶豫:“大帥,屬下是步兵出身。”
邊重行很清楚陸振心中所想,他乃是步兵將領,麾下的四員虎將自然也更擅長步戰。最重要的是,陸振乃是他的直系下屬,而陰中之和衛皇朝則是昊天的嫡系,他們之間交情並不是很深,而且軍銜上大家都相等,自己卻將他任命爲兩人的上司,很難說不會引起陰中之二人的不滿。
“諸位,現在乃是我河套最危急的時刻,大家務必同心協力全力以赴。你們兩人,機智有餘而總攬大局的眼光不足,陸振恰好可以彌補你們的這個缺點。”邊重行特意說道。
陰中之哈哈一笑:“大帥放心,我們都是曾一起同生共死的戰友,絕對不會有別的想法。”
邊重行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陸振,這個跟着自己十餘年的老部下,突然間感慨萬分。在河套的三級將領之中,陸振無疑是最優秀的一位,即便是和江沉舟李孝等人相比,也不遑多讓。他也是自己最器重的部下,自己的本事他已經學得**不離十,而且還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假以時日,他必定會成爲河套最耀眼的將星之一。可是,現在的情況實在太惡劣,如果沒有他指揮,邊重行不敢相信衛皇朝兩人的騎兵能否在數十萬大軍之中支撐一天的時間。
楚相成突然沉聲說道:“你們三人,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沒有?”
陸振呵呵一笑:“屬下的家人已經在幽雲十六州淪陷的時候被東北三國屠殺,僅剩老母在堂。不過我河套素來善待軍屬,想必我母日後也衣食無憂。屬下只期望我河套日後在征討東北三國的時候,爲我們幽雲十六州的四千萬百姓報仇。”
陰中之苦笑了一下:“屬下乃是青雲人氏,青雲城破,既然是滿城盡屠,想必家人也無一倖免。屬下,沒什麼好說的。”
衛皇朝嘆了口氣:“屬下和中之一樣,不過屬下有一個獨女,一直帶在身邊。現在她還不到七歲,希望大人和大帥以後能夠照顧一二。”
邊重行沒有說話,因爲他知道,楚相成現在必定是有話要說:“陸振,你在我河套軍方,也是排的上號的人物,今日若是不死,日後主公論功行賞,必定不會虧待了你。不過,你恐怕等不到那天。那老夫就在這裡給你一個承諾,主公稱帝之後,必定追封你爲世侯。”
“陰中之,衛皇朝,你們兩個,日後至少封伯。衛皇朝,你獨女叫什麼名字?”楚相成接着問道。
“衛央。”
“好,老夫在此向你保證,只要我河套能夠挺過這次,衛央,日後必定封爲郡主。”楚相成沉聲道:“還有,如果僥倖碰見定州突圍的守軍。告訴他們,別來延州,直接渡過大河去找主公!延州很危險!”
看着三人匆匆離開,楚相成突然對着邊重行說道:“邊帥,其實你真沒有必要讓陸振前去。陰中之和衛皇朝都是很有腦子的人,他們兩個對麾下的兩萬騎兵也是得心應手。”
邊重行嘆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陸振確實是三級將領之中最卓越的一個,不過他更擅長的是大戰局的把握,單論騎兵作戰,他未必比陰中之二人優秀。可是,這件任務明明是必死之旅,陰中之和衛皇朝都是昊天的老部下,而自己卻讓他們去送死,這多少有些說不過去。陸振乃是自己的嫡系,是跟隨自己十餘年親若父子的老部下,只有讓他也站出去,這才能夠平息河套各方面日後有可能的疑問。
陸振,其實是代替自己去死的,邊重行在心中想道。
楚相成拍了拍邊重行,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陸振確實不該去死,但是邊重行必須這麼做,因爲處在這個位置上,他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的灑脫。
其實水師的事情,還真不能怪張蒼宗無能。
張蒼宗也是有苦自己知。保存實力的想法,他絕對是有。畢竟,淮水現在就只剩下這麼一點種子,要是拼光了,恐怕張月婉那裡自己都不好交代。況且,大河河面比較狹窄,川百信田兵力比之自己少不了多少,又在上游,要想擊敗他倒是不難,不過要想全殲,那可就很成問題了。
最主要的是,他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去圍剿川百信田。就在他剛剛率領艦隊抵達風陵渡口附近,準備和川百信田展開決戰的時候,賀不歸那裡又傳來了緊急軍情。張華陽和東倭德康寶奇各率領五萬士兵在遙州登陸,準備在壺口附近渡河。
張蒼宗一聽到這個消息,頓時怒火沖天。他以前還一直奢望着張蒼梧等人發動叛亂,僅僅是爲了張家家主之位,剛剛遭受了內亂的淮水應該不會介入東倭等對河套的攻擊之中。哪知道自己剛剛抵達河套,張華陽的後續部隊就到了。
幽雲十六州現在幾乎是成了廢墟,可是曼丹畢竟在太行路盤踞了好幾年,遷徙了上百萬百姓到這裡,要想搭建一座浮橋,並不是一件難事。東倭陸軍和淮水士兵都是深通水性,而安州地區卻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抵擋對方的攻擊,因此,賀不歸不得不讓張蒼宗負責大河上游河段的安全。
“爹,我們和張華陽之間,是真的打嗎?”張濟危站在張蒼宗的身邊,擔心的問道。
雖然雙方處於敵對狀態,可畢竟還是一家人。一想到自己即將手足相殘,張濟危的心中就有些難過。
張蒼宗站在船頭負手而立,冰冷的河風颳的他的臉頰都有些疼痛,滿頭的白髮在風中亂舞。他還沒有到白髮滿頭的年齡,這一頭的銀絲完全是在張蒼雄遇刺之後的這些天熬出來的。聽到張濟危的話,他苦笑了一下:“濟危,你覺得這一戰,河套能否挺過去?”
淮水下一輩中,張濟危算是最聰慧的一個,只不過因爲其父的原因,他一直沒有走在陽光之下。不過當日賓州一戰,卻充分展示了他的才華。思索了一下,他這才說道:“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宋李二家、颯珊王朝和朝廷的數十萬大軍已經將定州圍困的密不透風,而河套在定州僅僅只有兩個二線軍團,想來定州很快就會陷落。定州若下,那麼河套首府延州便首當其衝。延州位於河套的核心,由於這特殊的地理因素,聯軍想要拿下河套,就必須啃延州這個硬骨頭。”
張蒼宗滿意的一笑,他雖然比不上自己的堂兄,不過堂兄一生無子,雖然張月婉也是出類拔萃,不過根本不可能繼承張家的爵位。但是自己的兒子,卻是張家下一輩中的佼佼者,遠遠勝過了張濟世、張濟民和張濟難三兄弟。當下笑着說道:“繼續。”
“延州乃是河套的首府,單論防禦力量和人口規模,和定州相差無幾,不過,延州有兩個最大的優勢。其一,背靠吉州、石州和安州三州,後方無憂。這也是張華陽和東倭急切希望在安州登陸,以切斷延州和北方三州的聯繫的原因。其二,這裡有邊重行在。孩兒雖然只是和邊重行有過數面之緣,不過對於他的生平事蹟,並非不瞭解。當日玄武軍團之中的銅牆鐵壁,河套首屈一指的防禦大師,絕非是浪得虛名之輩。況且延州城內的楚相成也是老奸巨猾,有此二人,延州至少能夠支撐一月。”
張蒼宗點了點頭,邊重行,這個以防守出名的將領雖然不如血殺獨孤等人耀眼,但是昊天卻將整個河套三路的防務都扔給了他,由此可以看出昊天對他的信任和他個人的卓越才華。不過,就算他能力通天,可是實力面前的巨大差距,依然不容人忽視。其實張濟危忘記了最重要一點,那就是定州的抵抗,給了邊重行大量的準備時間。而時間,纔是決定最終勝負的關鍵。
“濟危,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淮水的實力在三大世家之中本來就是最弱,如果給你伯父多幾年休養生息的時間,我們未必不能成爲東南霸主。可是蒼梧他們走的太急了,況且,無論是朝廷還是極樂聖教還是秦川李家,都是虎狼之輩。我們只要露出一點縫隙,他們必定會像蒼蠅一樣盯上來。與極樂聖教這些人合作,簡直是與虎爲謀。”張蒼宗沉聲說道:“我們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割斷昊天四十多萬大軍和河套的聯絡的,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對昊天親自率領的數十萬大軍特別畏懼!昊天此人至情至性,性格又相當執拗,如果他知道了河套發生的事情,而幽雲十六州偏偏一時半會兒無法拿下,那他十有**會調集大軍立刻回援。只要邊重行這裡能夠挺過一個月的時間,那河套必然會勝利。”
張濟危不解的問道:“爹,這和我們現在討論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張蒼宗苦笑了一下,兒子雖然聰慧,不過以前鍛鍊的時間終究太少了,因此目光暫時還無法放的長遠。於是細細解釋道:“河套必定能夠撐過這一關。對方兵力是佔據了絕對優勢,可是打仗從來不是看誰的軍隊多誰就能勝利。你忘了,你伯父臨死之前是怎麼說的,要跟河套一條心,不管河套下達什麼命令,都必須堅定不移的執行!你以爲我們現在代表的只是這裡的四萬水師?那你就錯了,我們站在這裡,就代表着張家,代表着我們張家的近萬家小!”
“告訴你,我們現在就算幫助張華陽渡過大河,任憑他們十萬士兵在河套領地內部橫衝直闖,但一個月內,他們休想拿下延州!而河套就算是全境淪陷,只要還有一個地方還有一個立足點,那麼河套就不算失敗!河套睚眥必報,只要他們一回過神來,那麼必然是天下間最恐怖的報復!”張蒼宗沉聲說道:“我們站在這裡,就說明我們張家和河套始終是一條心。至於蒼梧他們,那只是我們淮水張家的叛徒,不能將我們和他們相同視之。這樣,我們張家日後纔有生存的希望!”
張濟危有些明白了:“爹,你的意思是,堅定不移的打回去?”
張蒼宗點了點頭:“不錯,不僅要打,而且要拼命的打。賀不歸和冠英讓我們來防守壺口渡口,很顯然便是想看看我們究竟有多少誠意。哼,既然他們勾結異族亂我神州,那麼我們身爲天朝子民,必定不能坐視不理。也罷,今天就讓河套真正見識一下我們淮水張家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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