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那半顆藥丸還是起了些作用的,月月這一覺竟然睡到了第二天大亮。緩緩張開眼眸,最先看到的就是兩隻黑黝黝的小眼睛。
見到主人醒來,雪狐登時豎起耳朵跳了過來,蹭着月月的下巴活像個撒嬌的孩子。
再一擡頭,卻見一雙哭紅的眼瞳,小喜抹着幹疼的眼角,對着月月做了一個大大的微笑,然後拎起裙角,撒開丫子就往門口跑,一邊跑一邊喊道“姑娘醒了?!快去稟報皇上!”
月月一手抱着雪狐,一手扶着隱隱作痛的額頭緩緩坐起身來。房間裡暖意融融,滿滿的都是湯藥的味道,眼神不由得便尋着藥香找去。
書案上竟然置了一鼎金色的小爐,爐火上懸着一隻巴掌大的精緻小罐,此時爐中的火焰正似有似無地輕燎着罐底。
錦繡宮何時變成了太醫院?月月心中一動,不禁轉睛環伺,紅黑金三色組成的宮殿,巧奪天工,富麗堂皇,自己依然身在錦繡宮寢殿中。
“姑娘,皇上還沒有下早朝,奴婢先伺候您服藥吧。”小喜踱到書案前,斟了一碗湯藥,小心翼翼地往牀邊走。
“你這一聲奴婢,我可受不起,私下裡我們還是姐妹相稱吧。”月月淺淺一笑,伸手欲接藥碗。
不想聽了她的這句話,小喜竟愣怔了一下,然後警惕的瞅瞅了周圍,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奴婢不敢,姑娘受皇上恩封是遲早的事,奴婢能有幸服侍到您這樣一位好主子就算沒白來後宮一趟了。”
“聖寵如天,傾城萬不敢起高攀之念。”月月故意沉下臉,神情黯然地說道。
“奴婢聽說,皇上今日早朝就將姑娘的封賞之事提給了衆臣商榷,姑娘若不信,一會兒可以親口問問皇上。”小喜眨巴眨巴大眼睛,天真爛漫的模樣惹得月月心中苦笑連連。
叫她去問皇上,這種餿主意恐怕只有這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纔想得出來。不過,她覺得小喜的話有八成可信,好歹她在後宮忍辱負重的演了好幾天,應該有個回報了。
“春思如織,幽閨自憐,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女子婉轉的聲音悠悠而來,似乎與冷冷的宮闈格格不入。
沒有了往日的華輦,取而代之的一雙嬌弱的蓮足,柳妃難得一身清素,眼神迷離,走走停停,口中反覆默着那四句即興詩詞,一遍比一遍恩切情深,一遍比一遍哀哀斷腸。
“柳姐姐好文采,連去冷宮的路上都能默出如此動人的詩句。”在女子清脆的聲音中,一頂精緻的錦嬌忽然轉過拐角,緊接着慢慢地落在了柳妃一行人的面前。宮娥挑起轎簾,蘭貴人那張嬌俏的小臉便映入了人們的眼瞼。
“參見蘭貴人!”跟在柳妃身後的十幾名禁軍侍衛一瞧來人是蘭主子,連忙齊刷刷地跪在地上,高聲請安。
“都起來吧,我就是來送送柳姐姐,現在看到姐姐沒事兒,我也就放心了,你們去吧。”蘭格兒說完話回身就要往錦轎裡鑽。
“慢着!”一直死死瞪着蘭貴人的柳妃突然開口阻攔,那聲音冷若冰霜,直凍得那些沒有心理準備的人好幾個激靈。
“敢問柳妃還有何吩咐?”蘭格兒悠悠回身,出言譏誚道,臉上的笑意卻不經意的斂起了大半。
“蘭貴人是來瞧熱鬧的吧,熱鬧沒瞧着,現在準備走了?”柳妃眉梢一挑冷冷問道,蘭格兒模樣天真可愛,其實城府極深,而且這位和親公主似乎還留有一手,只不過她現在沒有機會去探她的底兒了。
“是啊,姐姐果然是個中高手,都被陛下打入冷宮了,依然還能如此鎮定自若,蘭格兒自愧不如呢。”蘭貴人脣角一翹,不屑地說道,柳妃這淡定樣子明明就是做出來的。
“你不用太得意,我的今時就是你的明日。”柳妃咬牙說道,雙拳偷偷地在袖中緊緊攢起。
好吧,就當她自討沒趣兒跑來看熱鬧,就當她不小心被瘋狗咬了。蘭格兒氣呼呼地一跺腳,回身鑽進轎中。她辯不過柳妃,以前是,現在是,不過以後就沒有柳妃這個人了,她還是應該高興得不是嗎?
蘭格兒這樣想着,糾結的眉頭也跟着悄悄地展開了。一掀窗簾,正好瞥見柳妃一行恭恭敬敬地候着她經過,不由得脣角一彎,更加得意起來。
“去錦繡宮!”蘭貴人清脆的一句話,就像一陣初秋的涼風,一點一點地吹開了柳如煙緊抿的脣角。
“貴人,那裡去不得啊,皇上下令沒有聖旨任何人都不可靠近錦繡宮,違者重罰。”跟在轎旁的親信宮娥立刻迎了過來,小聲在窗簾邊提醒道。
“貞妃愚蠢,所以纔會被逮個正着,只要我想去,就算是禁地也攔不住。”蘭格兒性子急,膽子大,仗着身上會功夫所以經常在深夜行走於後宮。柳妃每次陷害她的計謀之所以都以失敗落幕,就是因爲這個丫頭早就藏在她的房頂上探聽好了一切,有所提防。
“貴人請三思。”說話的宮娥是蘭格兒從南平國帶過來的和親丫鬟。自己主子有什麼本事,她一清二楚,只是後宮險惡,形勢逼迫你必須事事小心,時時謹慎。
“三思?一思都來不及了,倘若皇上真封了那個狐狸精爲皇后,那我們就只有關起宮門使勁哭死了。”蘭格兒咬牙切齒狠狠地說道,那個女人什麼也沒做就鬥倒了柳妃,如果任她登上後位那還了得?整個傲天后宮豈不是都要看一個普通丫頭的眼色行事了,到時候,她這個南平國的公主往哪兒放?
“姑娘,您再睡一會兒吧。奴婢就在門口,皇上一到,奴婢就進來知會姑娘。”小喜收起藥碗,扶着月月躺下,然後展開薄毯,輕輕地搭在月月身上。
“好。”月月柔聲迴應道。睡了那麼久已無睏意,一口應下只是想自己的心好好靜一靜。
幔帳一晃,小喜已然退出了寢殿。
月月摩挲着懷中的雪狐,假寐起來。
封爲美人,封爲貴人,甚至封妃都不及直接封后來得有利,可是後位遙遙,怎是她一個尋常女子能夠輕取的?月月輕嘆之聲還未落地,忽聞一陣輕響從天而降,再張開眼眸的時候,幔帳前已然多了一位嬌美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