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輾轉牀上。月月想了很多,不過想明白的很少,入宮之後她似乎不太願意思考,人也變懶了許多,也不知道想了多久,最後還是不知不覺地的進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月月卻感到睏意未遣,賴在牀上遲遲不肯起身,直到小喜提着食盒來叫門,月月纔不情願地往上拉了拉被子喚她進來。
小喜推開門,瞧見月月仍懶在牀上,不禁一愣,低聲說道:“小喜來的不是時候,姑娘若是乏着,就再睡會兒吧。”
“你別走。”見小喜要走,月月連忙出聲喚住,然後一邊起身,一邊自語道:“這幾日也不知怎麼了,就像睡不醒似的。”
“鐵大人說了,姑娘能睡是好事,這休息好了身上的傷才能好得快。”小喜放下食盒。回身關好房門,笑意盈盈的過來伺候月月更衣綰髮。
一切收拾妥當,小喜攙着月月來到桌前,布好飯菜,預備服侍月月用膳。
拾起碗筷子,月月瞧着半桌的飯食,卻一絲胃口也提不起來,隨便夾了兩樣擱在碗中,不想還未入口,只是聞了一下,便覺得胃中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忍不住乾嘔兩聲,臉色也登時不大好看起來。
“姑娘,怎麼了?”小喜唬了一跳,慌忙倒了一杯清茶遞過來。
月月一口氣灌了多半杯茶水,這才壓下腹中的難過,不想一擡眼又瞧見滿桌的吃食,頓時一陣莫名的頭疼,一把扯過小喜的衣袖,吩咐說道:“估計是半夜着了涼,身上不大舒服,你先端下去吧,我實在吃不下,看着也反胃……”
“好好好……”小喜手腳麻利,邊答應着邊收拾起來,當眼角不經意瞄到月月一張煞白的小臉時,不由得皺起眉頭小聲嘟囔道:“鐵大人偏偏這個時候出宮辦事了。這可怎麼辦好呢,小喜去太醫院求個太醫過來給姑娘診診,或者去稟告陛下……”
“別,千萬別,你只管把這些東西撤出去走好,身子我自己會瞧,不要麻煩太醫,更不要讓陛下知道。”月月自個兒就是把脈的高手,求人不如求己,一個小小的傷寒萬不值得搞得人盡皆知,尤其是昨日剛與郝敏兒生了芥蒂。
“小喜知道了,小喜送完東西就回來……”提起食盒,小喜就往門口跑。不想剛要去拉門,反被一股衝力撞了回來,腳下猛地不穩,撲通一聲連人帶盒全部滾到了地上。
“快,快跟我走!”一個黑色的身形從小喜的身上一躍而過,直奔月月。
“銀火?!”月月狠狠地怔了一下,芳華閣一直清淨的就三個人,今日突然闖進一個不速之客,還是最不可能登門的一位。着實不讓她震驚都難。
“哎呀,姑奶奶,別愣着了,快跟我救鐵焰去。”銀火扯着月月的手臂,卻望見一雙呆滯的眸子,立馬心急如焚。
“你,你說鐵焰怎麼了?”月月瞪大雙眸,眼中的困惑又生出一層。
“還不是因爲對你的那個承諾嗎?慕容雲海昨晚回京了,今天一大早鐵焰就去了四方樓,預備散了渾身的內力去救他。”銀火急得直跺腳,不由分說拉起月月就往門口拖。
“到底怎麼了,你說清楚點兒!”月月徹底迷糊了,任憑銀火一路拽到了芳華閣的門口,這才稍稍回過神。
銀火慢下腳步,一邊不住嘆息,一邊急忙解釋道:“她若是沒有中毒,爲了王爺散了內力也就散了,反正她習得一身功夫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但是以她現在的身子,如果沒有內力護體,只怕出不了一天就中毒發亡了。”
“散掉內力?這就是白巫族救人的方法?”聞聽此言,月月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她只道是鐵焰藏了什麼祖傳秘方,不想卻是要用這種幾乎是以命換命的方式來救人。難怪她問了幾次都是被鐵焰敷衍了事。
“我也是才知道,快走吧,去晚了就來不及了。”銀火急得汗都下來了。若不是他留了個心眼兒,沒有提前撤走安插在四方樓的探子,只怕此刻也被鐵焰矇在鼓裡,還蒙得死死。
一聽鐵焰有危險。月月立馬加快腳步,只盼着快點出了宮門好能架起輕功,腳上急,心中也急,不由自主的便埋怨起銀火來:“既然知道,你怎麼不攔着她呢?”
“我這不就是來找你去攔着她的嘛 。”銀火委屈啊,鐵焰什麼脾氣,在天書崖的時候他就知道,只要是她認準的,無論是誰也拉不回來。今個兒來找月月也並無指望月月能攔住鐵焰,只希望月月能與慕容雲海通融一下,不要讓鐵焰救他了。
“應該會沒事吧,樓主知道鐵焰體內有餘毒,不會接受她的內力的。”月月心裡慌成一片,想是自我安慰的話便隨口溜了出來。
“他是怎麼知道的?”銀火腳下一滯,恍然問道。
“就鐵焰現在那副臉色,不用把脈都能看得出來……”月月自知失言,連忙敷衍了一句。
本想出了宮門使輕功,不料銅燃早已備了兩匹駿馬等候多時了,眼見二人急匆匆的趕了出來,銅燃鬆開握在左手的繮繩,然後縱身上了旁邊的一匹,右手一提當先開道。銀火託着月月的腰。騰身躍上另一匹駿馬,追着銅燃朝城中奔去。
月月不得不佩服那個什麼天書崖教出來的人物,四方樓總壇如此隱秘的地方竟然都被他們摸了個清清楚楚。
一進客棧,接頭的探子便指引三人入了後院,穿過九曲迴廊,直接拐入了另一座園子,道路熟悉得連月月都有點兒自嘆不如。
“什麼人?”八名遮着面巾的白衣女子手執長劍從八方卦位飛身而下,將月月等人圍在了中間。
四方樓裡能見得光的女子屈指可數,眼下這八位十有八九是風吹別調中始終不能衝關成功的女弟子,正因爲無法離開,所以只好終身相守。
月月不想四方樓與朝廷產生衝突。更不想幾個本可以安守白頭的女子祭了銀火的鞭子,所以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險,搶在銀火動手之前,開口問道:“錦堂主可在裡面?”
“你是何人?”正對面的女子忽然揚起長劍,冷鋒直對月月的眉心,不過她的聲音卻是冰冷中帶着輕柔,聽得人想害怕卻又害怕得不甚徹底。
“麻煩姐姐通報一聲,就說瞿月月有要事求見堂主。”面對冷鋒,月月淡定若水,脣角溫柔,脆生生的聲音便飄了過去。
“你是月月?!”那名女子的身子猛然一僵,雙眸張大,細細的打量了月月一番,然後眼光一軟,放下長劍,竟然猶豫着腳下向前邁出了半步。
“是琴薇姐姐嗎?”剛纔月月不敢肯定,現在見她如此舉動,心中登時穩了着落。
那名女子果然是琴薇,她盯上月月的臉,半晌纔開口問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月月在風吹別調的時候一直以人皮面具示人,所以對於琴薇的疑問,月月只能澀然一笑,說道:“說來話長,妹妹敢問姐姐一句話,今早可有一個名叫鐵焰的女子前來闖堂?”
琴微目光流轉,一一掠過銀火等人的身上,最後停在月月臉上,猶豫片刻,這纔開口答道:“有,她自稱是白巫族的傳人,已經被堂主請進了總壇。”
雖然她一百個相信銀火的消息不會錯,但是此刻聽到琴微親口肯定,心中不由得還是微微一緊,於是,懇求道:“姐姐能幫我通傳一聲嗎,我此次來正是爲了這位鐵焰姑娘。”
琴微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頭望向了身旁的另一名白衣女子。望了好久也不見同伴有什麼表示,於是咬咬牙,應承了一句:“好吧,你們千萬不要硬闖,我去試試。”
“多謝姐姐。”月月連忙道謝,她看得出來,琴微與她身側的女子同是這六名女子的領頭,那名女子之所以沒回答想必也是聽過瞿月月這個名號,所以才置若罔聞,意圖置身事外。
“你與她們很熟嘛,看來我們有必要好好查一下你的底細了。”銅燃靠到月月身邊,有意無意的叨咕了一句,說完話還對着站在月月另一側的銀火使了一個眼色。
“嗯。”銀火的心記得都快要蹦出來了,所以也沒細想銅燃的話,就隨便附和了一聲。
這種時候他們還有心思落井下石?月月心中騰地存了一股火,白了銅燃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救下鐵焰,你們只管去查,查完之後記得一件不落的告訴你們的主子去,我死不足惜,拖累了別人纔是罪過,若是誰敢無緣無故的動了四方樓的一草一木,我定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月月這幾句狠話登時引起二人一陣唏噓。銅燃只是順口說說,銀火只是順道應承,查瞿月月?沒有皇上的聖諭,誰敢去查,萬一真查出點兒什麼,你是說還是不說啊?說,是找死;不說,是欺君,一樣死。瞿月月就是主子這一世的剋星,對於他們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