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鼓聲再次響徹大地,那振奮人心的鼓點彷彿是敲在將士們的心上,骨子裡的血液也頓時跳動了起來。
月月這次拼了,出了帳篷又放倒一個,奪了戰馬和武器,什麼前車之鑑全部拋在腦後,心裡打着顫,爬上同樣一身黑甲的戰馬,腦子裡滿滿登登的都是上次騎馬的經歷。
“解個手怎麼這麼長時間,快點歸隊。”
月月勒馬站在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鐵騎軍後,正在猶豫着該怎麼走,突然聽到有人低聲召喚。頓時腦中一片空白,提起繮繩就朝聲音的方向走去。
鎧甲還算合身,雖然配起高大的戰馬上有點彆扭,但是好在頭盔遮掩得非常到位,根本看出相貌。
“馬上要出發了,快把這個繫上。”說話的男子穿着跟月月一樣的黑色鎧甲,只是脖間多了一條紅色綢帶,與他遞給月月的一樣。
什麼東西?月月不敢說話,只能有樣學樣的將綢帶系在脖頸之間,然後老老實實地端坐在戰馬上,大氣都不敢喘,至於鳳於漠還有副將在前面嘰裡呱啦的說些什麼她更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眼睛直直地望着十字樁上鐵焰的背影,淚水噼裡啪啦的往肚子裡吞。
“嗚——”一聲詭異的響音直衝而上。
隨着一條白光射向雲霄,月月強忍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那是鳳於漠的響箭,墨雲海發生的每一幕立刻像一隻咆哮的野獸兇猛的踩過她心底的每個角落。
驀然間,萬千戰馬長嘶齊鳴,人立而起,齊刷刷的揚起前蹄,呼嘯停住,遙遙的對着烏圖木格城的方向。
一念之間,月月身下的戰馬仿若離弦只箭,風馳電掣般的隨着鐵騎軍奔襲向南。一時之間,滾滾的馬蹄鋪天蓋地的在耳邊呼嘯起來,聲音震動天地,激盪人心。
天哪!月月死死的抓着戰馬鎧甲上的凸起,將整個身子都匍匐在馬背上。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身上的盔甲又重又不熨帖,在劇烈的顛簸下幾乎要將月月碾成肉餅,呼吸困難不用說了,最要命的是胸口已經大好的傷,經過這番折騰下來,差點痛死人。
馬蹄飛揚,嘶鳴怒吼,整片草原都在沸騰,萬千黑甲勇士,彷彿踏雲破浪一般,在碩大的紅日底下,在青碧的草場之上,於天地之間勾勒出一副絕世的圖騰。
“呼呼——”這世上好像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月月爬在戰馬上貪婪地喘息着,三里路程不長不短,剛好折磨個半死。
“鳳將軍!本王等了你好久了!”赫連獄的聲音好像是從天上傳來的。
噶然停止了喘息,月月顫顫巍巍地直起身子,不知何時,她已經衝到了輕騎的最前面,而赫連獄就站在她頭頂的城樓之上。
赫連獄穿着一身明黃大袍,腰束紫色緞帶,面若冠玉,眼若朗星,高傲決絕,藐視蒼穹,劍鋒相指之下,皆是滄桑鉅變,風起雲涌。
一瞬間,只覺得雙眼被猛然刺痛,月月抿緊了嘴角,微微昂着頭,眼神敏力深邃,一瞬不瞬的盯着赫連獄矯健挺拔的身影。幾日不見他好像清瘦了一些,可是絲毫沒有影響他的絕代風華,他的凌厲無情。
“靖王爺,這次沒有老天相幫,想贏恐怕沒那麼容易了吧。”鳳於漠依然風雲無變,凜凜的眼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談笑之間,即可飛煙破散。
“哼,鳳於漠你不用囂張,你的一萬鐵騎到了這裡就形同一堆爛鐵,本王根本沒放在眼裡。”
“哦?那不知靖王有沒有把他放進眼裡呢?”
鳳於漠身邊的鐵騎聞言立刻閃出一條通道,四名侍衛橫扛着一架十字木樁衝了出來,只聽嘭的一聲,木樁狠狠的插在兩軍陣前,鐵焰被牢牢地捆在木樁之上,單薄的衣衫全是斑駁血跡,脣色皆無,唯有一雙眼眸閃爍着無比的倔強。
“鳳於漠,你何時變得如此卑鄙。”赫連獄冷哼一聲,不屑地問道。
“靖王爺,這就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若論卑鄙耍詐,鳳某還有很多要向靖王學習的地方呢。”鳳於漠輕笑一聲,淡淡答道。
“廢話不必多說,開門迎戰!”赫連獄一聲令下,城門大開,與此同時,銀甲輕騎列陣而出。只見一片奔騰的銀浪呼嘯殺來,蒼莽無際。
“破城!”鳳於漠手中令旗一揮,鐵騎先鋒立刻迎了上去。
月月只感覺到坐下戰馬無比興奮,長嘶一聲,當先衝向對面的滾滾濃煙。
媽呀,要死人啦!月月兩眼一閉,抱着馬脖子,說死也不敢鬆手。
時逢敵手,不死不休,喊殺聲,嘶鳴聲,甚至刀槍相格激出的火花聲,在月月耳邊彷彿永無休止般的嘶吼而過。
坐騎的速度驟然降慢,月月只感覺腦袋頂上全是危險,還有幾下子招呼到了她的鐵甲上,不知道是戰甲結實,還是自己命大,反正只是猛然一沉,沒有生命危險。
他們是不是以爲我死了?月月腦中靈光一現,雙眼忍不住眯出一條縫隙。目光所到之處簡直就是人間慘劇,單打獨鬥見過,這種不要命的羣毆還是第一次,什麼是血流成河,什麼是屍骸遍地,什麼叫慘絕人寰,什麼叫嗜血屠殺,什麼叫慘烈,什麼叫悲壯,今天全見識到了,那黑色的銀色的,拿刀的使槍的全部不要命的殺在一起,死在一起……
月月的眼睛越瞪越大,當大到不能再大的時候,她終於意識到,趁着還沒稀裡糊塗的壯烈,趕緊跑吧……
“刷!”一陣疾風從前面呼嘯而來,憑藉剛纔的經驗月月知道又有人朝她殺來了,不,確切的說是朝着她的坐騎,然後一聲鏗鏘的金屬碰撞,襲擊的武器再次被撞飛。
也是這個時候月月才注意到自己身下的戰馬,那四條腿跟血染似的,裹着在肚腹的鐵甲縫隙還在斷斷續續的向外淌着血。
月月的腦袋頓時嗡地一聲,混亂了。
這是什麼馬啊?比鐵騎侍衛還猛!
瞬息之間千變萬化,月月這邊還在驚歎鳳於漠的鐵騎,接下來嗖嗖嗖……,凌空一陣亂箭,緊接着就嘭嘭嘭……,不知道從馬上摔下來多少人。
這種地方不能再待了。月月不敢輕舉妄動,時刻銘記要以死人的標準要求自己,眼光犀利,儘量擴大視線範圍,最後定格在綁着鐵焰的十字木樁。
去那裡!先救鐵焰!月月主意一定,眯起眼眸,透過一層層,一排排激烈的交鋒計算着周邊的距離和攻勢。
“嗚——”鳳於漠的響箭再次破空響起。
“咚咚!”城樓也跟着傳出兩聲軍鼓。
兩軍的前鋒立刻有意識的向後退了些距離,剛纔還火拼的場面頓時得到了緩解。
打完了?這麼快?月月偷偷的勒住繮繩,聽着耳邊漸漸稀疏的兵刃聲,緩緩地直起身體。
“列陣!進攻!”幾乎是同時,鳳於漠與赫連獄一起喊出了下一個命令。實力相當的搏殺只會徒耗氣力,最好的辦法就是軍前列陣,依靠陣法的巧妙或集中,或分散,有針對的挫敗敵人。
看着不斷補充上來的鐵騎駕着坐騎變換起陣勢,月月突然有種自己很多餘很白癡的感覺,可是有一撥人似乎比她更多餘更白癡,那些人的脖頸上繫着與她一樣的紅綢,傻傻地跟在她身後,好像在等待什麼指令。
月月哪裡知道她在茅房門口無意中擊倒的那名男子是這一對的領頭兵,她更無法揣測到鳳於漠陣勢的走向,只能傻乎乎的看着那些繫着黃、綠、藍綢帶的鐵騎在眼前與身邊晃盪,而她卻帶着紅綢軍站成了一道陣中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