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九十八

“你想做什麼?”李蒙問。

趙洛懿端起煙槍, 於眼上瞄了一眼,擡頭,望李蒙, 沉默着沒有說話。

李蒙明白這種時刻不該猶豫, 但他還是想知道, 趙洛懿到底想做什麼。

“喝茶嗎?”李蒙移開視線, 在桌上找到一套茶具, 新的,趙洛懿顯然沒有什麼閒心泡茶,有什麼喝什麼習慣了。

回頭看見趙洛懿點了個頭, 李蒙蹲在櫃子前面找茶葉,沒找到, 出去找婢女取茶葉。婢女直接跟過來, 給泡茶, 沸水注入杯中。

水流聲讓李蒙心靜了下來,他小心地偷看趙洛懿, 見他還在擦煙槍,神情專注,似乎天下大事,都比不上他娘留下來的這件遺物。

婢女泡好茶退出,李蒙示意她掩上房門。

“師父, 用茶。”

“窮講究。”趙洛懿嗤道, 心不在焉地拈起茶杯, 一口就見了底。

李蒙指腹貼着茶杯, 有點出神。

“想什麼?”趙洛懿問。

李蒙連忙搖頭, 低下頭微微笑了一下,坦然地望向趙洛懿:“一直以來都是我跟着你, 在瑞州時,我不知道你把人引到斷龍崖下,有什麼安排,有幾分勝算。在南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叫我不要拖後腿,每次我都先走。也不知道,到底是對是錯。”

趙洛懿也有點出神,眉毛一動,“要是你沒有跟來,也許我真的無法回來。”

室內涌動着一股難言的緘默,嫋嫋白煙自碧綠茶湯中騰起。

李蒙視線有點模糊,難受地眨了眨眼睛,乾澀的聲音說:“我想跟着你。”他擡起了臉,認真看趙洛懿。

這樣略帶懇求的眼神讓趙洛懿無法再回避,李蒙的懇求,比任何人的懇求,更令他難以忍受。

趙洛懿鼻翼翕張,良久,自斟自飲一杯,左手握住微微發抖的右手。

“我走的,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不知道路上會有什麼,所以永遠無法給你保障。”趙洛懿說話磕磕絆絆,眼神閃爍,這讓李蒙覺得格外不安,要說什麼時,被趙洛懿一個手勢止住。

趙洛懿捏住自己鼻子,鬆手後深吸了口氣,彷彿要說的話太難組織起來,他看上去也迷茫。趙洛懿暴躁地抓了抓頭髮,頭頂上毛躁的髮髻搖搖欲墜。

李蒙忍不住笑了起來,把趙洛懿往榻上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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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麼……”趙洛懿兩手扶着李蒙的肩頭,艱難喘息,出氣滾燙,看着有點情動,一手向後撐着,“小心點,劍在榻上。”分出一手去摸李蒙的耳朵,李蒙皮膚細膩白皙,讓趙洛懿看着不住喘氣,“要是什麼都不管,想把你養在家裡。”

“養在家裡做什麼?”李蒙埋頭去抽趙洛懿的腰帶。

“你們官家那些會玩的子弟,不都興把年輕貌美的少年,豢養在府上,當……當……”趙洛懿被摸得舒服,手指一寸寸抵着李蒙的髮根,李蒙束髮的帶子被他扯下來繞在手指間,方纔還冷漠的殺手,一時間胸臆之中,涌動着無法言說的柔情。

“當什麼?”李蒙亮晶晶的眼睛看他師父。

“……”趙洛懿要命地咬牙忍着,警告道:“別亂來。”

“嗯,當什麼?”李蒙親了親趙洛懿的嘴角,饒有興致地舔了舔他的耳朵,惹得趙洛懿倒吸一口氣,腿忍不住繃緊。

“孌童。”趙洛懿板着臉,語氣卻極曖昧,熱氣噴在李蒙耳朵上,一下他就繃不住了,笑得滿牀打滾。

趙洛懿無奈地坐起身,把李蒙扳過來抱着,捏起他的下巴啃一口嘴脣,“敢戲弄師父了,現在做嗎?”

李蒙這纔想起正事,靠着趙洛懿的胸膛,玩弄他的手指,摳他指上的繭子。

“不做,有事說。”李蒙一本正經,平靜道:“我是打算跟着你的,已經說過了。你這人,哪兒都好,有一點很不好。”李蒙加重了語氣,轉過身,“除非騙我先走的時候說得好像只要逃過一劫就會安心帶着我遠走高飛,只要日子平順了,就不知道在想什麼了,你到底……”李蒙歪了歪頭,“是不是有個孿生弟弟。”

“……”

“你想要我嗎?”李懞直起身,居高臨下地親了親趙洛懿的鼻端,眼神依依不捨,把要湊上來的趙洛懿向外一推。

“我娘走得早,打我記事起,爹總是板着臉,待兩個兄長很是嚴苛,花用的銀子雖從不短我們的,但父子之間言笑晏晏的情形總是寥寥。有時候我常常想,要是娘還在,就會有人陪他說話了。”李蒙捏着趙洛懿的下巴把他頭擡起,細細打量,“反正咱們在一起了,凡事得有商有量,你手上沾的人命債,死後纔會清算。活着一日,你的命就是我的,閻王爺也不能搶。”

趙洛懿愣住了。

“有我這麼通情達理的相好,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李蒙臉上微紅,輕拍趙洛懿的臉,“你再這麼婆婆媽媽的,我就生氣了。”

“……好怕哦。”趙洛懿回過神,面無表情地說,眼中卻蓄着一絲笑意。

“我說完了。”李蒙耳朵直髮燙,下牀去,繫好袍子,轉身剛想說什麼,被趙洛懿從身後抱了住。

趙洛懿以下巴蹭了蹭李蒙的發頂,盯着少年人紅透了的耳朵,不知不覺開了口:“有一年師父帶我去中安過年,給我買了一塊松子糖,很小一塊。我才知道,原來除了鹹、酸、苦、澀,世間還有甜這種滋味。在中安城,大家接頭的地方,在一間種滿桃李樹的宅子裡,瑞州乾燥,種不出桃花。那戶人家的桃花當時開得正好,一地鋪着碎紅。我才知道,原來桃花開了是萬物復甦冰破雪融的春天。”

李蒙安靜地聽,不知道趙洛懿想說什麼,不過他很少聽趙洛懿這麼耐心地說一長串話,整顆心都變得無比溫柔。

“沒有遇見你之前,虛度太多年歲。”趙洛懿說話磕磕絆絆,有點不好意思,逼自己直視李蒙,“我心裡有太多骯髒齷齪,你不一樣……”

“別這樣,師父,你是十方樓第一殺手。”李蒙出聲提醒他。

趙洛懿笑了起來,笑容不很自在,“武力壓服別人,是下下策,但要講道理,我不會。在我的成長裡,沒有相敬如賓,沒有白頭偕老,沒有舉案齊眉,沒有琴瑟和鳴。我娘是一個無情的人,我爹,我爹我都沒有見過,不過聽師父的話,多半也是寡情之輩。”趙洛懿喘了口氣,睜開緊閉的眼睛。

李蒙感到握着自己的手力道緊了緊,另一隻手搭上趙洛懿的手背,輕輕撫摸。

“我沒有一個好的榜樣。”趙洛懿喉中哽塞,盯着李蒙。

李蒙湊上去吻他,吻得極輕緩,“老樓主呢?”

趙洛懿淡淡笑了笑,搖頭:“求而不得有什麼意思,與其求不得,不如不求。”

“你已經得到了啊,想賴賬啊?”李蒙不禁駁道。

趙洛懿又是一愣,終於樂了,好像豁然開朗想通了什麼事,一簇微光在他眼睛裡慢慢舒開,他兩手捧着李蒙的臉,與他額頭相抵,“我是想過,要是我死了,你就自由了。你年紀還小,還能重新開始。想着想着,又不甘心,從前沒見過一點亮色,從一出生,我的存在就爲了報仇,我的母親想讓我殺死父親。沒想到先帝自己死了,我娘也死了,一腳踏了空,這輩子就沒了着落。多活一天,少活一天,都一樣。我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不知道該辦什麼事,但又總覺得有使命在身。”

雖然趙洛懿語無倫次,李蒙卻聽明白了。他有非同一般的身世,又得到了南湄地圖,在十方樓是最厲害的殺手,衆人不服趙洛懿,卻拿他也沒有辦法,無論是敬或是懼,總歸還是讓着他。他的父親是大秦皇帝,母親是南湄神女,這樣的身世讓趙洛懿根本不能去相信,自己能像個尋常人過完安穩的一生。何況他是殺手,過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習慣了錦衣夜行,要讓他在日光下行走反而難安。

“使命就是收養我啊。”李蒙樂呵呵地拍了拍趙洛懿的頭。

“……”

“說認真的,我懂。”李蒙道。

“你懂個屁。”趙洛懿哭笑不得。

李蒙眨了眨眼:“我真的懂啊,我也覺得自己使命在身。”李蒙犯愁地長出一口氣,“李家就剩下我一個了,要不是老天爺想讓我報仇,爲什麼要留我一個呢?遇見你的時候我就想,這麼厲害又冷漠的人收我當徒弟,當然是爲了讓我成功復仇啊。包括肅臨閣那些嘍囉找上門來,我也覺得這應該是通往復仇的康莊大道吧。”他點點頭,“這都是命,要認。”

“……”

“你看遇到我的時候,本來你應該也沒多想喝酒,也不想惹麻煩,結果惹上了,這就說明,是有人安排你來幫我。我很感謝這樣的安排。”李蒙還想說什麼,卻沒說了。

趙洛懿吻了吻他的眉毛,“老天爺安排我們做彼此的家人。”

“不是孌童嗎?”李蒙道。

兩人看了一會兒對方,忍不住都笑了起來,李蒙懶洋洋地靠着趙洛懿,感覺他緊繃的身軀放鬆下來,胸肌捏上去很有手感,趙洛懿的表情像一隻饜足的大貓,應該被摸得很舒服。

“以後有事都告訴我,我都要十七了,你別老把我當孩子看。”李蒙絮叨道。

“嗯。”趙洛懿沉沉的聲音響起。

“對了,”李蒙坐了起來,回頭看他,“你回十方樓幫他們打架嗎?”

看趙洛懿又糾結起來的神情,李蒙忍不住叫道:“才說好的!”

趙洛懿溫和地說:“頭一件大事是給你拔蠱,回去的事我確實沒想好。”

“那你怎麼想的?”

趙洛懿憋了一會兒,覺得不能食言,表情仍透着一絲彆扭,“看吧,還會有人來求我。”

李蒙嘴角抽搐:“你該不是想着讓他們三催四請再回去吧?”一看趙洛懿坦然的神情,李蒙忍不住笑了起來,搖搖頭,趴在趙洛懿身上,興致勃勃地把玩他的褲腰帶,臉隔着袍子蹭趙洛懿的腰,“行吧,咱師父也是人物,不能讓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對!”趙洛懿道,將李蒙往身上一帶,不客氣地親了上去。

接連下了幾場雨,七月上旬,南洲的秋季來了。

早桂開得閒人居日日籠罩在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中,趙乾德的夫人比誰都熱情,三不五時差下人送些小點,有時候是黃金卷,有時候是花生酥,趕上摘桂花了,又叫人送了桂花蒸糕。

李蒙成天吃點心都吃飽了,沒事就躺在院子裡席上看孫天陰那裡搜刮來的志怪小說,孫天陰也是個奇人。

父親最看不上各類小說,看見家中子弟只要是看這些,拿住就是一通訓,還不算完,書也得上交。本來幾個兄弟還揣測父親是不是自己拿了看,結果李陵有一天把他們都叫去跪着,當着幾個兒子的面親手把“邪書”丟火盆裡燒了。自此再無人敢在家裡看這些,都是不入流的東西。

孫天陰聽了,偏要讓李蒙借走去看。

初開始李蒙翻一頁就在心裡念一句,父親莫怪。

看到後來渾然忘了晨昏,早上醒來躺在榻上歪着身看,下午吃了飯又叫人在院子裡擺躺椅看,總之沒個正形,忘我時哈哈大笑或是大罵不止。

唬得趙洛懿叫孫天陰給李蒙把脈。

“失心瘋。”孫天陰高深莫測地壓低聲音道。

趙洛懿:“有勞孫先生,開兩貼藥吃。”

“不必,早起早睡多運動。”孫天陰擠了擠眼睛:你懂的。

第二天李蒙就起不來了,果然見好,到了下午又看,不過每當趙洛懿出現,他就換地方,反正小說和趙洛懿不能出現在同一空間,免得又被“運動”。

眨眼月亮缺了又圓,七月十三,孫天陰和姜庶出去採藥,趙洛懿跟着去保駕護航,他是擔心孫天陰不能按時回。

李蒙很久沒早起,根本起不來,在牀上含糊說了句:“當心些,早點回來。”被趙洛懿逮着下巴親了口,意識已經很模糊,再醒來的時候,人都已經走了。

沒人管着,李蒙當然又翻出前日看了一半的書躺在院子裡看。

進來個人,報說有人來找,李蒙很是發懵,讓下人帶人進來,心裡卻嘀咕不止:誰會知道他們在閒人居啊?而且還能找到這地方,殊不知閒人居隱在山中,很不容易找。

李蒙收拾妥當,走到中庭,就看見花廳上坐着個人,身材微胖,對面坐着疏風,疏風四處亂看的眼睛,剛好就看見了李蒙。

163.一六三15.南湄74.七十四71.七十一138.一三八131.一三一73.七十三182.一八二64.六十四24.遺書53.五十三161.一六一65.六十五174.一七四17.閒人187.走放羊(2)64.六十四182.一八二92.九十二53.五十三129.一二九179.一七九22.豬籠16.師父138.一三八12.外族27.罩你68.六十八184.一八四23.佛堂52.五十二152.一五二171.一七一24.遺書183.一八三27.罩你76.七十六165.一六五63.六十三83.八十三134.一三四45.四十五40.四〇28.記號85.八十五169.一六九91.九十一89.八十九11.聯絡23.佛堂37.玉鼠85.八十五152.一五二162.一六二59.五十九113.一一三109.一〇九144.一四四109.一〇九123.一二三170.一七〇154.一五四57.五十七48.四十八178.一七八185.一八五97.九十七178.一七八43.四十三82.八十二31.幼獸29.改頭153.一五三18.蠱蟲93.九十三169.一六九53.五十三99.九十九143.一四三188.走放羊(3)132.一三二102.一〇二106.一〇六149.一四九64.六十四115.一一五71.七十一131.一三一59.五十九119.一一九48.四十八163.一六三58.五十八97.九十七2.雅閣49.四十九48.四十八72.七十二188.走放羊(3)43.四十三
163.一六三15.南湄74.七十四71.七十一138.一三八131.一三一73.七十三182.一八二64.六十四24.遺書53.五十三161.一六一65.六十五174.一七四17.閒人187.走放羊(2)64.六十四182.一八二92.九十二53.五十三129.一二九179.一七九22.豬籠16.師父138.一三八12.外族27.罩你68.六十八184.一八四23.佛堂52.五十二152.一五二171.一七一24.遺書183.一八三27.罩你76.七十六165.一六五63.六十三83.八十三134.一三四45.四十五40.四〇28.記號85.八十五169.一六九91.九十一89.八十九11.聯絡23.佛堂37.玉鼠85.八十五152.一五二162.一六二59.五十九113.一一三109.一〇九144.一四四109.一〇九123.一二三170.一七〇154.一五四57.五十七48.四十八178.一七八185.一八五97.九十七178.一七八43.四十三82.八十二31.幼獸29.改頭153.一五三18.蠱蟲93.九十三169.一六九53.五十三99.九十九143.一四三188.走放羊(3)132.一三二102.一〇二106.一〇六149.一四九64.六十四115.一一五71.七十一131.一三一59.五十九119.一一九48.四十八163.一六三58.五十八97.九十七2.雅閣49.四十九48.四十八72.七十二188.走放羊(3)43.四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