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哥哥一樣呢。”
輕描淡寫的一句比喻,說者無心,落在錦年耳中,卻說不出是怎樣一番滋味,有點憋悶。不由自主的想到這些日子,爲了這次旅行所做的一些準備,收集來的一些信息,秘事,以及聽vn叔叔提到的一些話。於是,心裡更加不好受了。
鬼使神差般的,她脫口而出,“或許是呢。”
“嗯?”周可顯然沒有聽懂。
錦年低下頭,“其實,或許……他真是你走散多年的哥哥呢?”說着說着,她突然覺得心頭髮酸。
“啊……這樣想想,似乎也還不錯呢。”大約是不忍拂了她的意,周可只是淺淡一笑,並未多言什麼,只是從身後的壁櫥中拿出一本相冊,在錦年面前攤開,“可惜,大概是沒這個緣分吧。”
錦年湊上前,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張幸福美滿的閤家福,還有一個小姑娘成長的種種印記,種類繁多,不甚枚舉,一邊翻閱着,還聽周可在耳邊細細分解,“你看,我的滿月照,週歲照,這個是爸爸,還有媽媽……”
“小時候啊,我也總犯愣,喜歡問我媽媽有沒有兄弟姐妹什麼的,因爲真的很孤單呢。開始的時候,媽媽還會笑着打發我,到後來問的多了,她就生氣了,真的很生氣的那種……呵,現在想想,我那時候確實挺傻的是不是?總是問媽媽這種怪問題,是誰都要生氣的啊。”
周可生的很清秀,笑起來的時候,左邊臉頰會陷下淺淺的梨渦,和某人一模一樣的神韻。錦年收回目光,咬着脣瓣,小聲嘟噥,“你一點也不傻。”
“什麼?”周可沒有聽清。
錦年搖頭,“沒什麼,我是說……這裡,相冊裡還有好多人啊,都是你的家人嗎?”
“不是的。”周可輕聲否定,“有些客人,他們很喜歡這裡,遊玩過後,離開時,會和咱們合影的,相片印出來,還記得的話,會回寄一份。”
“這樣啊……”錦年捧着相冊,不知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的頷首,“確實很棒。”
周可依舊微微笑着,恬靜溫婉的姿態,讓人好感彌生。
二人又絮絮說笑了會兒,周可看了眼時間,徵詢着問她,“時間也不早了,你們不要四處轉轉麼?”
“啊。”光顧着找這地兒了,卻把這茬兒忘了乾淨,畢竟是扮演遊客來着,錦年抓抓腦袋,從沙發上蹦下,“對對,我去看看他收拾好沒有。”
目送錦年蹦蹦跳跳的離開,周可將目光又收回相冊上,慢慢輕撫,呢喃,“哥哥啊……”
“誰要你管的?誰讓你告訴她的!我問你誰讓的?你問過我的意思沒有!”
順着樓梯,剛剛爬到一半的路程,錦年便聽到如此咆哮,儘管離着這麼遠的距離,都可以清晰感受到他噴薄的怒氣,一時間,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自己一堆破事兒都整不明白了,倒是還有那閒心思操別人的心,我用不着你管,你收拾好你自己吧!”
緊接着是一聲巨響,碎裂的不成樣子的手機順着樓梯滾到她的腳邊。
錦年幾乎呆住,愣在原地,久久的駐足不肯前。
好久,真是好久沒有見過他如此失態的樣子。
他剛剛……是在和vn叔叔吵架麼?
都是她不好,好好的一件事情,又要辦砸不說,還牽連了vn叔叔了麼?
只是,就算是她先唐突了,他剛剛那樣子說,也未免太過分了。vn叔叔也只是好心而已,他那種態度……就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這樣想着,心頭的膽怯褪去了些許,反倒平生了幾分不滿。
明明,明明就是自己沒膽量,還把火發到別人身上。
錦年決定要將這句義正言辭的討伐丟給他,讓他清醒清醒。可是推開門,剛剛張口,還來不及說一句話,便被滿室的煙霧嗆得幾乎流淚。
原是他靠在沙發上正在吸菸,整個屋子,香菸繚繞。
看見她進來,安瑞順手擰滅菸頭,推開手邊的小窗,卻轉過臉不肯看她。
此刻的他已經平靜下去,卻並不能讓人安心,甚至較之片刻前的暴怒,更加讓人不安。
就像夜色下的過分平靜的大海,看似安靜,溫柔,卻暗藏波瀾,不知在什麼時候就會驟起驚濤駭浪。就像方纔那樣。
錦年上前摘掉他手裡的殘煙,順帶將菸灰缸和口袋中剩下的半包紙菸也收走,爬上窗臺,很認真的看着他眼睛,“吸菸和生氣,對心臟都不好的。”
他只是很短促的一聲嗤笑,“總歸你再在我面前轉悠幾天,我下場比這也好不到哪兒去。”
她拉拉他的手臂,撒嬌般的,“走吧,我們出去走走,你這個樣子,晚上見到她的話……”
“我不見她。”像是想的十分清楚了,他開口沒有絲毫猶豫,“我就待在這裡,明天一早就回上海。”
錦年紅了眼圈,並不接他的話,而是自顧自的開口,“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安瑞輕哼一聲,沒有開口。
“你早就知道了。”她哽咽道,“爲什麼要一直逃避?爲什麼不敢面對?”
“你少給我灌點心靈雞湯。”他冷冷反駁,“什麼逃避什麼面對,當年是她丟掉的我,憑什麼我現在還得巴巴的趕回來找她?憑什麼?”
不是這樣的,你明明不是這樣想的。
錦年心裡異常難過,“爲什麼這麼生氣?”
“你自己心裡不清楚麼?”他反問。
錦年默。
“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是麼?”他胸口劇烈起伏着,語氣也是待着顫音,明顯是在艱難按捺着某種情緒,“看見我狼狽軟弱,你會很滿足,是吧?”
“纔不是。”錦年委屈的反駁,“我也是爲了你能開……”
“你覺得我開心嗎?”他打斷她,冷笑,“真是vn養出來的人,和他一樣的自以爲是……”
“就算是我做的欠妥,你也別把vn叔叔扯進來好不好?”她終於有些氣不過,“我就不明白,爲什麼這麼多年你對他態度一直這麼惡劣,他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他也是關心你而已,你不領情就算……”
“誰稀罕他關心了!”安瑞像是被踩到了痛處般的,語氣愈發暴躁,“他那麼好,你回英國找他去好了,你去啊!”
“你衝我們發什麼火!”錦年一咬牙,將手裡煙盒丟到他身上,憤憤,“有本事你去找她啊!你大大方方站到她面前去!不要逃!”
說完,也不再理會他,跳下窗臺,撿起自己的包包,朝門邊兒跑去。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上哪兒去?”
“回英國!”
踏出門庭兩步,冷風襲來,神智略微清楚了些,她頓下腳步,最後留下了句,“安瑞,如果我還有機會能見見我媽咪,我一定不會這樣,平白讓她笑話。”
話落,人飛奔下樓。
短時間內再次出現在門廳內的錦年,可把周可嚇了一跳,只是還來不及問什麼,又看着這一團火紅的影子閃身而出,快的似乎從未出現過。徒留昏暗的燈光,照亮她遺落一路的淚痕。
磕磕絆絆的,她衝出客棧,一直跑了很遠還壓抑不住心頭的憤懣和委屈,靠着老柳樹緩緩蹲下,她嗚咽着喘息。
“安瑞你個膽小鬼。”憤憤的,她拿着石塊在雪面上畫鬼臉,畫圈圈,“沒種。”
正在此時,突然感覺衣角被拽了拽,錦年回頭,發現是一隻咿咿呀呀的奶娃娃,流着眼淚,掛着鼻涕,和自己同樣的狼狽。
真是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骨子裡的母性使然,她對着一團軟軟的小人兒完全沒有抵抗力,有些費力將她抱了起來,只嗅見一股濃濃的奶香味,仔細看着,原來是隻小正太,齊耳的短髮,一張小臉粉雕玉琢,甚是可愛,只是滿面淚痕,看着怪可憐的。
錦年不好意思在小孩子面前再哭鼻子,只好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怎麼了,小寶貝?”她問。
小傢伙卻不理她,依舊很傷心的啜泣。
錦年費力的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試探道,“是找不到媽媽了嗎?”
小正太搖搖頭,擡起肉乎乎的爪子,朝她的方向指了指,她本能的回頭,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不禁失笑,還想再問,這正太卻一把抱住她,奶聲奶氣的咿呀,“媽……媽。”
錦年愣住,心底默默流汗,“ey,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你媽呀。”
這正太卻是倔,看着她又脆生生的喊了聲,“媽媽!”
錦年很沮喪,錦年很難過。難道自己真的長的如此‘慈祥’?
“我真不是你媽……”錦年一聲嘆息。
孩子雖然不大,但是份量卻也不輕,抱得久了就覺得有些吃不消,她將正太放下,柔聲,“知道了,我帶你去找媽媽吧,嗯?”
小正太卻一把拽住她的裙角,生怕她跑了一般,“媽媽……”
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