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在鋮冷沉的眸子只是亮了一瞬,繼而又歸於平靜,冷然不減一分,冷峻的側臉還是陰寒:“林夏,你就是太聰明瞭,聰明得可以一環扣一環,我不知道,那個你是真的,或者全部是假的。”
至少,她從來沒有對她認真一分,從來都是僞裝,從未看清。
林夏苦笑:“你還是不信我。”
也對,她從來不說真話,從來不給真心,他有足夠的理由不相信他,她不怪他,只是有點怪自己何爲沒有多一點點的真。
“就算沒有孩子,你也別想離開我,所以林夏,你的主意打錯了。”
冷冷話語,,沉沉落下,不看她,不等她迴應,他轉身,背影寒絕。
他終究是敗了,懼了。
其實……
那些藥,早在她搬進他家,他便換掉了……
只要是她的孩子,他會好好疼愛,因爲他愛她,所以不捨得。
江在鋮走了,門沒有關上,風漏進來,颳着臉,刺疼,林夏的眼角,淚流不止。
其實她也很痛很痛,和他一樣,好像好好抱抱他,因爲心疼,心疼她的孩子,她的他。
她終於知道,心裡一直滋長喧囂的那種東西叫做情深致傷,所以,會痛。
可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他,他已走。
陳舊泛黑的木椅上,男人靜坐沉吟,手裡拈了根菸,大口大口的吸入,卻幾乎沒有煙吐出,是那種最傷心肺的抽法。地上已經丟了一地的菸頭。
男人半闔着沉沉的眸子,透光樹丫的陽光在他側臉上灑下斑駁,暗沉暗沉的,有種不屬於這初夏的森然。
男人丟了手裡的菸頭,拿出電話:“隨風,查一下這家醫院。”聲音裡似乎透着濃濃的倦怠,卻掩飾不住狠厲,如刀鋒,“不要放過任何一個人,尤其是與林初有過接觸的。”
腦中盤旋着林夏的一句話:這麼多巧合,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他信她,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次。理智總是輸給情感,所以,他不想見她,不能見她。
連着幾天,林夏再也沒有看見江在鋮,她也只是半睡不醒,奕然來過好幾次,她每次都沉沉混混的,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大概是什麼保重身體之類的安慰話,她不是自暴自棄,只是太累了,她知道奕然一定是擔心壞了,卻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擔心,他一次都沒有來過,曾經在一本書上看過,一旦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死心,就會徹底剝離一點不剩,她沒有把握到底在江在鋮心裡,她還佔據了幾分。
林夏她甚至幼稚地想,如果她一直睡下去,是不是江在鋮就會來了。
只是她等來的不是江在鋮。
秦隨風帶着一個女孩來了,那個女孩林夏見過,那個奇怪的女孩原來是與秦隨風‘關係匪淺’啊。
他們來的時候,她醒着,也和睡着差不多,只是靠着牀,看着窗外,沒有一點生氣得一直沉默。
“林夏。”女孩的聲音,林夏只是緩緩轉眸看了一眼,眸光便又似石沉大海。
女孩嘆了口氣,似乎有點無措。
秦隨風一把拉過女孩,上下打量了幾下林夏:“怎麼幾天沒見,變成這幅樣子了。”
這幅樣子?面色蒼白,眼神黯淡,神態呆滯。
這還是以前的林夏嗎?秦隨風覺得怎麼看着不像。
林夏不言,只是脣畔扯出一個淺淺弧度,卻看不出喜怒。
秦隨風又自顧嘀咕了一句:“非得讓江在鋮來看看,看不心疼死他。”
林夏的眸子忽地跳了一下,緩緩擡起:“江在鋮呢?他很忙嗎?”
她幾天不曾開口,聲音嘶啞暗沉得厲害。只是一開口就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
忙嗎?男人在女人面前很忙只是因爲不想見她。
林夏的眼睛很冷,雖然沒有對視,他還是忍不住寒戰了一下,一時懵然不知回答,考慮再三,才支吾了一句:“他——很忙,公司的事情比較多。”
忙嘛?好像那個傢伙這幾天除了喝酒,發呆,抽菸,打電話就無所事事了。
秦隨風終於知道幫着兄弟欺瞞兄弟家屬是個什麼感覺了。
林夏只是淺淺冷笑:“是嗎?”秦隨風還想幫襯着說些什麼,林夏就自顧自言自語了一句,“他大概不想見到我。”
出來混的,總要還的。這句話還真要道理,曾經的她與江在鋮,現在的她與江在鋮,角色顛倒了呢。這是一報還一報嗎?
她有些想笑,卻覺得嘴角牽扯有些疼痛,拉扯到了所有神經一般,荒誕得連臟腑都有些痛。
秦隨風嘆氣,這對癡兒怨女,總要這麼相互折磨,真是沒辦法。
“別想這麼多。”秦隨風身邊的女孩一躍上牀,挨着林夏坐着,十分自然熟得介紹自己,“我們見過的,在女人商城,我叫甄琳,隨風的女朋友兼未婚妻。”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有兩個深深的酒窩,眸光靈動想初晨的露珠。
林夏有些怔然,並不適應這般親暱,只是稍稍頷首。她自然記得,只是未曾想到她與秦隨風這般關係。
秦隨風很快結果甄琳的話,似乎習以爲常:“前半句屬實,後半句就算了。”
原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是個大膽坦率的女孩,讓人不禁喜歡。
甄琳扭過頭,用綠油油的眼神睃了秦隨風一眼,笑得狡邪純粹:“早晚你都是我的人,我只是提前預支。”
秦隨風無語凝噎,真想撬開這個女人的腦袋看看到底是什麼構造,不指着她會含羞帶怯,可是起碼女孩子的矜持含蓄總要有點吧,甄家怎麼說都是書香世家,怎麼就出了這麼個奇葩,這一點讓秦隨風很無語。
攤攤手,秦隨風接的順溜:“那我延票。”
提前預支……延票……這當時投資啊,真是一對冤家,不過不得不說,他們很配。
秦隨風一臉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洋洋得意,甄琳有些說不過,癟癟嘴。突然跳下牀,一把挽住秦隨風的手,眉開眼笑地說:“這個我們回家關起門來商量。”
秦隨風臉黑了幾分,啞然。這麼一大頂嫁作人夫的帽子是扣定了。
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毒舌秦隨風也有落下風的一天。相比秦隨風一張黑臉,甄琳倒是春風得意得很。
這一對……
林夏不由得好笑。
甄琳一驚一乍:“你笑了。”拖着秦隨風胳膊不肯放手,拖着往前走,笑盈盈地說,“這樣纔對嘛,好看多了。”
林夏斂了斂嘴角,平平道了句:“謝謝。”
這個女孩有種魅力,似乎帶着一道光,總能照在人陰霾處。往往窗外的天,晴空萬里,興許,她睡夠了,該醒了。
甄琳坦蕩蕩,豪氣雲乾地來了一句:“謝什麼,一家人,我們可是妯娌。”
妯娌?
林夏一頭困頓。
秦隨風一頭黑線。
細究一下,林夏與江在鋮是夫妻沒錯,江在鋮與秦隨風是兄弟沒錯,可似乎甄琳與秦隨風只是預備夫妻吧……甄琳這傢伙對號入座,未雨綢繆的本事不小啊。
林夏笑了,秦隨風焉了。
好吧,遇上這個外星來的女人秦隨風認了,他的世界裡就沒幾個正常的女人,直接導致他以後的女人觀徹底顛覆了。
捋了好幾下,某女的手還是牛皮糖一樣地纏着,他選擇無視,看林夏,直入主題:“林夏,不要想太多,在鋮那個傢伙就是做做樣子,過個幾天就沒事了,反正哪一次不是他舉白旗,心放進肚子裡,江在鋮是被你吃定了,也就彆扭個幾天。”
不出意料,再一次,他秦隨風當了和事老。兩邊都不讓他省心,真想罵街,江在鋮那個混蛋就會裝,說句不好聽的,這叫又當婊子,又立貞潔牌坊。明明心裡掛念得緊,還要裝孫子。
江在鋮啊,越來越沒種了,秦隨風替兄弟捏了一把惋惜淚。
“這一次,我想舉白旗了。”
許久沉默的林夏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原來從不肯妥協的她也會毫無理由的投降,她只是害怕,江在鋮會不會累了,會不會不想再遷就了……
秦隨風怔然,這樣的林夏弄得他有些困頓不懂,連忙接:“放心,一定是他投降。”
林夏只是默然,不接話。
秦隨風篤定,一定是,林夏對江在鋮是什麼分量別人知道他還能不知道,完全被吃死了,哪有翻身之地,也就頂多這樣蹦躂幾天。
秦隨風苦口婆心:“還有記住一句話,江在鋮是信你的,即便不信你,也是愛你的。”若是不信,也不會撒網式地去查了。
要是江在鋮哪一天不愛林夏了,天上會下紅雨的。這一點秦隨風已經深信不疑。
林夏卻只是淡淡反問了一句:“是嗎?”
若他愛她,爲什麼不信她,若他愛她,爲什麼不來看她,她等了這麼久,爲此她還特意將藥都偷偷藏着,沒有吃呢,只是他還是沒有來不是嗎?
他還愛她嗎?這個問題,這幾天她一直在想,卻沒有答案,她等江在鋮來回答。
這兩個人彼此都看不清自己,這就叫當局者迷吧。
林夏臉上明明都寫着懷疑,秦隨風急了,連忙幫着自家兄弟辯解:“不然派我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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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在鋮啊,身爲你的兄弟,我容易嗎?老婆都要我來哄。秦隨風在心裡抱怨不停。
林夏忽然眸子一凝,擡頭:“他讓你來的嗎?”
林夏眉間陰鬱似乎有隱約的疏散,秦隨風一句‘沒有’卡在喉嚨,硬是說不出來,拐彎抹角眼顧左右而言他:“那個傢伙每天給醫院幾通電話,打完電話就不要命的抽菸,平白無故讓我放假,十幾年的兄弟我還能不懂他那點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