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進宮算到現在已經十幾年了,但我從來沒有弄清楚過皇陵在什麼位置,不止我不知道,我相信這天下太多的人都不知道,其實當年太后在拒馬河谷賓天,裴元灝也讓人將她的棺槨送入皇陵,但,那也是他自己安排的,而且據說,所有護送棺槨的人,最後都去守皇陵了。
所以,皇陵的具體位置,從來沒有人知道。
而現在,裴元灝竟然要讓我,輕寒,和他一起護送太妃的棺槨入皇陵?
感覺到我詫異的目光,裴元灝淡淡的擡起頭來:“怎麼了?不願意?”
“……不,不是。”
“那你就下去準備下,後天就啓程。”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很疲倦似得,伸手擺了擺:“下去吧。”然後又揉着自己的眉心,安靜的養了一會神,但是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看見我仍然站在桌前,便一蹙眉:“怎麼了?”
我還有些遲疑的看着他:“陛下……”
“嗯?”
“呃,爲什麼要讓我們去皇陵呢?難道陛下,不想找到貴妃娘娘了?”
“……”
他的眼神中更多了一層陰霾,我聽見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不要問那麼多。”
“……”
“去了你就知道了。”
這一回,我終於明白了一點,看着他臉上明顯的倦怠之色,便也不再多問,只點了點頭:“是,民女告退。”
我慢慢的從他的房間裡退了出來,關上門。
外面熾熱的陽光讓我一時間有一點眩暈,扶着門框站了一會兒才轉過身往回走,而這一路上,我的腦子就被裴元灝剛剛的幾句話塞得滿滿當當的,連思考的餘地都難以找到,而我神情恍惚了許久,最後停下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走到查比興的房門口了。
我想了想,伸手去敲了兩下。
立刻,裡面就傳來了一聲長長的哈欠:“誰啊?”
“查比興,是我。”
“啊?”一聲帶着沮喪的嘆息響起,不一會兒,門就打開了,查比興趿着鞋,一邊肩膀上掛着衣裳,另一邊手臂還在往袖子裡塞:“大小姐,你怎麼來了?”
看着他這個樣子,我又有點想笑,又有點不忍直視,便輕咳一聲偏過頭去,他急忙把衣裳穿好了,然後說道:“我不是說了嘛,我要補覺,怎麼纔剛躺下你就來了啊。”
看他眼睛紅紅的,頭髮也亂蓬蓬的,看來是真的沒睡好,打算趁着現在補個覺的,我急忙說道:“我就過來找你說兩句話,說完馬上就走。”
他退開一邊讓我進了房。
走進去一看,可不是,牀上的被褥都纔剛打開的樣子,我看着他哈欠連天的走過來,便說道:“好了好了對不起,我說完馬上就走。”
他嘆了口氣:“算了,大小姐的事,要是不解決完了就讓大小姐走,我將來還能在西川混飯吃嗎?大小姐你就說吧,又有什麼事要我上刀山下火海的,我絕對眉頭都不皺一下。”
他這麼一說,又逗得我笑了起來。
他說道:“到底什麼事啊?”
我說道:“剛剛,皇帝陛下讓皇后娘娘叫我過去,說有點事情要跟我說。”
“哦?他跟你說什麼了?”
“說了太妃入皇陵的事。”
“入皇陵?”他英氣的眉毛微微一挑,原本睡意朦朧的眼睛裡露出了一點精亮的光來,我點頭道:“是的,皇陵。而且,他讓我和輕寒也一起去護送棺槨。”
他轉頭瞧着我:“沒說找南宮貴妃的事?”
“沒有,我還特地問了,可他說,讓我別多問。”
“……”
查比興兩手交握墊在脣下,想了好一會兒,又說道:“送太妃入皇陵,這件事雖然也要緊,但是,不至於要緊到連你和師哥都要一起去吧?”
這就是讓我疑惑的第一件事。
裴元灝已經將裴寧遠冊封爲寧王,也就是徹底杜絕了輕寒跟皇室有關係的任何可能,他當然更不希望輕寒再跟太妃之間有什麼讓世人可以聯想的牽連,但現在,他居然會主動提出讓輕寒跟我,和他一起去護送太妃的棺槨,這實在不合情理。
查比興道:“況且,師哥現在最要緊的事,難道不應該是讓藥老來給他解毒嗎?”
我皺着眉頭:“是啊。”
裴元灝之前對輕寒的態度,或許還有些不明朗,可進入西安府後,是他用自己的血壓制輕寒體內的毒性爲他續命,我就知道,他還是想要救活輕寒的。
既然如此,爲什麼在如此關鍵的時刻,讓輕寒去護送棺槨?
但,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就是——
“話說回來,大小姐,皇陵在哪裡啊?”
我擡頭看了查比興一眼,輕輕的搖了搖頭。
這就是讓我疑惑的第二件事。
皇陵……從來都是隻聞此地,不知何方。
不過,歷朝歷代的皇族要選擇皇陵的位置,都會考慮幾個方面,除了風水之外,就是要考慮龍興之地。
裴氏一族是從關外打進來的,如果要考慮龍興之地的話,難道,是在關外?
那可就是勝京那邊了,現在這個時候,勝京已經明顯的開始跟他們敵對了起來,他又怎麼可能把太妃的棺槨還往那邊送呢?
這件事,真的有些蹊蹺。
我擡起頭來看着查比興,道:“查比興,你剛剛跟我和你師哥說,如果在城內找不到南宮離珠的行蹤,那麼她就肯定出城了,可她出城,守城的人是一定會發現的,他們發現了,正常情況下,能說的,他們早就說了,也就是說,有一些事,是他們也不能說的,對不對?”
查比興眨了眨眼睛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那雙特殊的眼睛,認真的說道:“你是不是打聽到了什麼,你跟我說清楚啊。”
“……”
查比興沉默了許久,終於長嘆了口氣:“哎,我原本還想當個忠臣,讓皇上自己跟你說呢。”
我的臉色一變:“你真的查到了什麼?”
查比興說道:“我查問了許久,發現那天晚上,其實是有一隊人馬出了城的。”
我的呼吸都頓了一下:“誰的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