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克文搖了搖頭道:“沒用的,九幽秘境是一片詛咒之地,只要進入其中的人都會遭遇詛咒,會生不如死,誰都逃不過。”
羅獵因他的這句話而心中一沉,他和顏天心同樣進入了九幽秘境,瞎子、阿諾、陸威霖和麻雀,他們幾人並沒有深入冰宮,從目前掌握到的情況來看,他們四人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希望他們沒事。
方克文道:“我本以爲羅行木和麻博軒是因爲吃了那些冰封的屍體方纔發生了變化,現在回想起來,或許九幽秘境中的太多東西都會對人造成影響。食物、水源、空氣、甚至那塊漂浮的禹神碑……”
羅獵目光陡然一亮,禹神碑如果真像方克文所說的是來自於外太空的隕石製成,那麼這塊隕石會不會存在大量的放射性元素?現實的科學研究已經證明,放射性元素會對人和生物造成很大的影響,他們所見到的血狼、猿人、老鼠、蜥蜴乃至那隻守護冰宮的白色巨猿是不是因爲受到禹神碑的輻射,所以才發生了機體的變異,在九幽秘境的特殊環境下造就出了這些不爲人知的奇怪生物?
門外響起了汽車的鳴笛聲,卻是瞎子把汽車開了回來。
方克文慌忙放下褲管,叮囑道:“此事你萬萬不可向外人透露。”
羅獵點了點頭,他本想起身出門,剛剛站起頭腦又是一陣眩暈,方克文慌忙扶住他重新坐下。
方克文有些話還未說完,出門讓瞎子將張長弓幾人接到這裡來,說是中午做東請幾人吃飯,事實上卻是支開瞎子,留給他和羅獵一個單獨談話的空間。
瞎子離去之後,方克文重新回到羅獵身邊,撩開長衫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刀,拉開褲腿,短刀照着生滿鱗片的部分砍去,這一揮用盡了全力。
羅獵吃了一驚,可馬上就明白方克文想要展示什麼,只聽到鏘!的一聲,短刀被鱗片阻擋在肉體之外,鋒利的刀刃擊中鱗片迸射出數點火星。
方克文移開短刀,只見鱗片完好無恙。他低聲道:“刀槍不入。”
羅獵表情複雜地望着方克文,不知這對他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如果這鱗片能夠抵禦刀槍,若是方克文周身長滿之後,其防禦力將會達到怎樣驚人的地步。
方克文道:“爺爺把惜金軒留給我,絕不是想讓我就此離開的,只要安頓好了她們母女兩人,我也就了卻了心事。”滿是刀疤的面孔因爲憤怒而變得猙獰,雙目中迸射出刻骨銘心的仇恨:“我會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羅獵因方克文這充滿怨毒的聲音而內心一顫,他忽然意識到這幾天在方克文身上所發生的變化,即便是在九幽秘境內,方克文也沒有如此的怨毒神情,親眼目睹羅行木死亡之後,方克文主動幫助了他和顏天心,在離開九幽秘境之後,方克文的性情也漸漸變得平和,甚至在經歷津門風波,救出小桃紅母女,他們一家人終於重聚在一起,方克文都沒有表露出這樣的仇恨和怨念。
羅獵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他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方克文充滿期待地目光盯住羅獵的雙目道:“羅獵,這個世界上你是最值得我信任的人,你願不願意幫我?”
羅獵皺了皺眉頭:“您的意思是……”
方克文的情緒明顯變得激動起來:“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我要讓所有背叛我,謀害過我的人付出十倍的代價!”他的聲音本就沙啞,在不知不覺中提高了聲調,變得極其刺耳。
羅獵的內心因他的這番話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救出方克文一家之後,他本以爲這件事已經了結,此前方克文也表現出爲妻兒放棄一切的決心,然而一切卻突然改變了。羅獵環視周圍,心中暗忖,難道是方老太爺留下的這間惜金軒讓方克文改變了主意?又或是他身體發生的變化導致他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方克文看出了羅獵的猶豫,低聲道:“我想過就此離去,從此隱姓埋名,帶着她們母女二人找個無人認識的地方安安靜靜過上一輩子,可是我如果這樣做,又怎能對得起我方家的列祖列宗?”
羅獵點了點頭。
方克文驚喜道:“你答應了?”
羅獵緩緩站起身來:“方先生,我會爲您守住這個秘密。”
方克文臉上的笑容倏然收斂,沉聲道:“你不答應?開個價錢,我可以滿足你任何的條件。”
羅獵皺了皺眉頭,方克文的這句話讓他產生了一絲不悅,他幫助方克文的初衷絕不是爲了回報,主要是衝着他們當初從九幽秘境患難與共,生死相隨的那份情誼,而方克文的這句看似慷慨大氣的話卻充滿了功利和市儈,羅獵並沒有生氣,他輕聲道:“方先生,不是錢的問題,我們當初選擇留在津門幫忙也不是爲了回報。”
方克文道:“你們對我的恩情我不會忘記,我會報答你們。羅獵,只要你幫我做成這件事,我可以保證你們幾個今生無憂。”他並沒有說大話,單單是這座惜金軒就價值連城,他現在開得起價錢,有足夠的底氣。
羅獵搖了搖頭:“方先生,我還有些事情,想先回去了。”他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卻聽到方克文在身後發出一聲怒吼:“站住!”旋即又聽到一聲木材崩裂的聲音。
卻是方克文一掌重擊在身邊紫檀木茶几之上,半寸厚度的幾面竟然被他一掌擊碎。
羅獵轉過身去,驚詫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並不害怕,只是詫異於方克文這一掌表現出的雄厚實力,他確信方克文和自己一樣,在離開九幽秘境之後,身心上發生了一些變化,應該說方克文的變化遠勝於自己,其實這也並不奇怪,畢竟方克文在九幽秘境中呆了五年,那裡的環境對他的影響要大得多。
方克文怒視羅獵,當他遭遇到羅獵古井不波的眼神,心中突然涌起的怒火開始慢慢平息了下去,很快憤怒又變成了一種歉疚,畢竟羅獵有恩於自己,他豈可恩將仇報?可是就在剛纔羅獵拒絕他的剎那,他竟然生出一種被人侮辱的感覺,恨不能衝上去將羅獵撕碎,然而這種感覺只是稍閃即逝,方克文意識到自己變得浮躁而易怒,羅獵的拒絕輕易就觸痛了他敏感的神經。
羅獵看到了方克文稍閃即逝的殺機和暴虐,詫異於方克文在短時間內發生的改變:“方先生不要忘了,這世上對你最重要的是什麼。”他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去。
方克文雙拳緊握,因羅獵的提醒,腦海中浮現出小桃紅母女的面容,他用力閉上雙目胸膛劇烈起伏着,潛意識中兩個截然不同的念頭在激烈交戰着,爺爺給他留下了鉅額的財富,他完全可以利用這些財富帶着妻兒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同時又有一個念頭在反覆折磨着他,他的父親,他的爺爺全都是死於陰謀,若是就此離去,他又有何顏面面對家人,仇恨在內心中迅速膨脹起來,方克文周身的血脈也因爲憤怒而鼓漲,他的四肢感到撕裂般的疼痛,拉開雙臂的衣袖,正看到雙臂之上的鱗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着。
方克文感到體內有股難以形容的怨氣正在亂衝亂撞,他急於找到出口宣泄,忽然他揚起右拳,猛地擊落在紫檀木八仙桌之上,他的拳頭輕易就穿透了八仙桌的桌面,在上面留下了一個觸目驚心的黑洞。
羅獵走出大門,轉身回望,正午的陽光照在惜金軒黑色的匾額上,惜金軒三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金色的光芒炫目且溫暖,可羅獵卻感到一種徹骨的寒意,短短几日方克文的性情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改變,這並不僅僅是因爲家仇的緣故,羅獵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堅信方克文在離開津門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從此隱姓埋名的準備,而眼前的方克文卻猶如變了一個人一樣,暴戾易怒,心中充滿了仇恨。
羅獵無法判斷方克文的抉擇是對是錯,換成自己,或許也不會放下家族的深仇,可是自己必然要將家人安頓好,了卻心中最大的牽掛,而且自己絕不會將朋友牽連到自己的家仇之中。
汽車的鳴笛聲讓羅獵的思緒回到現實中來,瞎子載着阿諾、張長弓、鐵娃來到惜金軒門前,他們是應方克文之邀前來吃午飯的。
羅獵拉開車門進入車內,有些疲倦地說道:“開車。”
瞎子愕然道:“怎麼?不是說好了吃飯嗎?”
羅獵看了一眼大門緊閉的惜金軒,低聲道:“方先生改主意了,希望咱們不要打擾他。”
天氣明顯開始變暖,這兩日北平陽光明媚,正適合出門遊覽,除了羅獵之外,瞎子他們都是第一次來到北平,在這樣的天氣裡自然迫不及待要出去轉轉,本想請羅獵當嚮導,可羅獵卻顯然沒有這個心境,寧願貓在租住的院子裡曬曬太陽看看書,也懶得出去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