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飛聽聞葉青虹出事之後,馬上就開始收拾行李,他有種預感,黃浦已經風雨飄搖,這次的事情很可能要波及到自己,原本他還指望着和葉青虹合作,可現在已經沒可能了。
那晚出事之後,他的府邸就被巡捕給嚴密監視起來,白雲飛仍然決定逃離,不逃恐怕沒機會了,他策劃了幾條逃離的路線,一番斟酌之後,終於選定了一個方案,現在只需等待時機。
“老爺,外面有位張先生想見您。”
白雲飛道:“哪位張先生?”
“他說叫張長弓,是羅獵的好朋友。”
白雲飛當然記得張長弓,聽到羅獵的名字,他有些頭疼,想了想終於還是決定跟張長弓見上一面,應當是葉青虹的事情吧。
張長弓大步走入客廳,白雲飛從見到他第一眼起就感覺有些不妙,因爲張長弓的身上帶着太強的殺氣,殺氣凜冽絲毫沒有隱藏的意思,白雲飛下意識地去拿手槍。
張長弓在距離他三米左右的地方站住,這樣的距離讓白雲飛稍稍感到心安一些,張長弓慢慢解開長衫,露出裡面環繞腰間暗藏的一圈手雷,然後道:“白雲飛,勞煩你跟我走一趟。”
白雲飛望着環繞在他身體周圍的手雷,吞了口唾沫,他向感到不妙而向張長弓圍攏過來的手下人擺了擺手道:“退下!”
白雲飛道:“去哪裡?”
張長弓道:“去了你就知道。”
白雲飛下了車,在張長弓的逼迫下他親自駕車而來,並勒令所有的手下都不得跟蹤尾隨,當他們來到黃浦郊區的這座小橋前方的時候,雨剛停。
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身影靜靜站在橋上,觀望着下方平緩的水流,從側影白雲飛已經辨認出那是羅獵。
張長弓推了白雲飛一把,白雲飛的力量和張長弓無法相提並論,被張長弓推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上,他搖了搖頭,然後緩步向羅獵走了過去,很多時候暴力纔是解決問題最簡單的辦法,然而通常人們都不屑於採用這種方法。
白雲飛暗自斟酌着,如果一個人擁有絕對的實力,又何必去勞心勞力地去想什麼陰謀詭計?
冬日的寒風送來一股淡淡菸草的氣息,羅獵食言了,他曾經說過要戒菸,在堅持了一段時間之後卻又重新拿起,應當說這和葉青虹的遇害有着很大的關係。
白雲飛望着羅獵,他忽然呵呵笑了起來。
羅獵將菸蒂丟下碾滅,然後緩步向白雲飛走去,來到近前,白雲飛主動向他伸出手去想要跟羅獵握手,羅獵卻毫無徵兆地照着他的小腹給了他狠狠的一拳,這一拳打得毫不留情,打得白雲飛因爲疼痛而躬下了身子,他張大了嘴巴用力呼吸,希望這樣能夠減輕痛苦,卻最終還是因爲胸腹部劇烈的疼痛而咳喘起來。
還好羅獵並沒有給他第二拳,白雲飛雙手扶在膝蓋上,長時間地彎着腰,等到這一拳帶給他的疼痛稍稍減輕方纔道:“葉小姐的事情……和我無關……”
羅獵道:“如果不是你,事情不會鬧到這樣的地步。”
白雲飛道:“是,都是我的錯!”事已至此,辯白也是無用。
張長弓道:“這種卑鄙小人,跟他多說無益,殺了他就是。”
白雲飛哈哈大笑道:“張長弓,如果不是我自己主動前來,你以爲可以強迫我過來嗎?”他站直了身子,指着羅獵道:“你救過我,我也幫過你,太虛幻境的事情你爲何要騙我?”
羅獵冷冷望着白雲飛道:“就因爲這件事,你就要趕盡殺絕?”
白雲飛搖了搖頭道:“對你們趕盡殺絕的不是我,是任天駿,是!塔樓上的槍手是我佈置的,可我要殺的是任天駿,那天的目標根本不是你們!”
張長弓怒道:“你放屁,滿口胡言。”
白雲飛道:“我騙你們又有何意義?你們回來之後,我的確想過要和任天駿合作,因爲我覺得你們欺騙了我,戲弄了我,可是任天駿拒絕了我的好意,非但如此,他還利用我本來的身份要挾我。”
羅獵道:“因此你對他產生了殺念?”
白雲飛點了點頭。
羅獵道:“因爲我們和任天駿本來的矛盾,任天駿若是被殺,我們就會成爲最大的嫌疑人,你打得一手如意算盤。”
白雲飛沒有否認,依然點了點頭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想算計別人,可最後卻被別人設計,我沒有料到老安竟然被任天駿收買。”
羅獵從白雲飛的話中已經推斷出問題果然是出在老安的身上,以他對老安的瞭解,如果不是被任天駿抓住了弱點進行要挾,老安應當不會服從,老安的最大弱點就是海明珠。
無論老安背後有多少隱情,有多麼無奈,他的行爲都是不可原諒的,羅獵已經下定了決心,若是讓他找到老安,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剷除。
白雲飛似乎猜到了羅獵的心思,嘆了口氣道:“我比你更加恨他,我現在的困境就是他造成的。”
羅獵道:“你的困境是你自己造成的,和任何人無關。”
白雲飛道:“你想怎麼做?殺我?就算你殺了我也改變不了發生的事實。”
羅獵道:“至少可以減輕一些心頭的仇恨。”
白雲飛道:“我有劉尚武的消息。”他從羅獵的目光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果決,想要讓羅獵暫時放下對自己的敵意,唯有拿出一些可以讓他心動的消息。
羅獵將信將疑地看着白雲飛。
白雲飛道:“在葉小姐出事之前,她已經料到背後的黑手是誰,她委託我去找劉尚武,並將之剷除。”
羅獵心中一陣感動,葉青虹讓白雲飛找到並剷除劉尚武,目的應當是消除對自己不利的證據,如果劉尚武死了,那麼他所有對自己的指控和所謂的證據就不復存在了。可現在葉青虹杳無音訊,蘭喜妹的這次劫獄讓原本混亂的局勢越發錯綜複雜。現在就算殺掉劉尚武,自己也難以脫罪。單單是殺死巡捕逃獄,這件罪名已經足夠判自己死刑了。
白雲飛道:“我可以幫你找到劉尚武。”
在羅獵越獄之前,劉尚武一直都是警方的重點保護對象,可在羅獵越獄之後,一切發生了轉變,在這次的越獄過程中共有五名巡捕被殺。而且發生在法租界,性質之惡劣前所未有。越獄發生之後,偵破於衛國被殺一案已經不再是重點,因爲無需偵破,越獄本身就已經將此案坐實。
劉尚武早已成爲驚弓之鳥,他雖然迫於壓力成爲警方證人,可並不代表着有警方的保護就可高枕無憂,羅獵的手段他是見識過的。真正讓劉尚武感到害怕的是,警方對他的保護力度明顯開始削弱,當劉尚武從早報上讀到羅獵越獄的消息之後,他馬上就明白了原因。自己已經失去了價值,已經不需要自己的證據爲羅獵定罪,他不再是關鍵人物,只是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
劉尚武陷入極度的惶恐之中,而很快就證明他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就在羅獵逃獄的當天下午,一羣陌生人進入了他藏身的酒店。負責保障他安全的兩名便衣幾乎沒做出反抗就被人射殺當場,聽到動靜後的劉尚武頓感不妙,他跳窗逃走。
劉尚武疲於奔命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輛轎車,車門打開,裡面的人向他招手道:“快上車!”
已經無可選擇的劉尚武想都不想就衝入了汽車內,他剛剛上車就被幾支冰冷的手槍抵住了腦袋,劉尚武完全放棄了反抗,舉起雙手道:“別殺我,你們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小教堂已經被查封,葉青虹位於黃浦的所有物業都被警方搜查了一遍,然而警方還是沒有任何的發現,新聞卻沒有一刻停歇,記者們掌握的情況好像比巡捕們更多,各方消息層出不窮,其中有關於發生在穆府的謀殺,有發生在巡捕房的越獄,最離譜的是,很多消息都將矛頭直接指向了於家,說越獄是於家一手策劃,目的是要給羅獵這個重大嫌疑人落罪,因爲缺少必要的證據。甚至連於家通過關係讓市長施壓,不許羅獵保釋的事情也掀了出來。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劉尚武的一篇訪談,他坦白了迫於於家壓力誣陷羅獵的事情,並向報社提供了親手畫押的證據,還有拿着證據的照片。這些新聞讓黃浦衆說紛紜,輿論導向從來都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不少人從開始確信羅獵是個殺人兇手動搖了。
警方在黃浦進行大肆搜捕的時候,羅獵正靜靜坐在大華戲院看戲,一旁的座位始終空着,直到戲演了一半的時候,蘭喜妹方纔到來,在他的身邊坐下後,蘭喜妹望着舞臺道:“戲快演完了?”
羅獵道:“你晚了一個小時。”
蘭喜妹笑了起來:“難得你對我那麼有耐心,我聽說男人等女人是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