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鬼門關
“是的,我需要給你編織一個夢境,除了你,常人無法承載整個龐大的過去,所以……”魏君安負手而立,這個黑衣男人的動作,和阿叔沒有半分區別,他回答着我的疑惑。
“我也不能。”見我面上還有些許不解,阿叔對我說道。
“哈,沒事啊,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竭盡全力。”見阿叔面色變得有些沉重,我攤手聳肩,表示自己沒事,既然在阿叔眼裡,我還有着這麼大的用處,只要阿叔開心,可樂而不爲呢。
“好。”可當我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阿叔面上有些許沉默,他和魏君安對望一眼,許久之後,才吐露出這麼一個字來。
腦海中,千萬種想法應運而生,我不在乎這個夢境是否可怕,也是否危險,我只是疑惑魏君安的那句話,常人無法承載的夢境,而我卻可以,我不是常人?更或者說,我本就不是人?
許是我想得太多,當魏君安告知我編織的夢境中有些什麼需要和注意事項的時候,我沒有聽清楚,坐在阿叔身邊,只覺得魏君安的身影若隱若現,阿叔面若白玉的面孔,在我面前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不知何時已入夢!
踏上這個熟悉的村口,獨自一人走進村子,一切是那麼的熟悉,整座村裡,全是棗樹,我走進村莊之中,孩童們嬉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男人們爬上架好的梯子上樹,女人們放着籮筐等待在樹下,一顆顆成熟的棗子落在籮筐裡,這是豐收的好季節。
這是個夢,夢境之中,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到我,向前走去,那個林二口中所說的大壩上,廣闊無垠,站在此地,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對面山的亂葬崗,心裡一緊,慌忙走了下來,雖是在夢中,可始終是那般的害怕。
“玉祥,玉祥,這小兔崽子,到底是跑哪裡去了。”女人的聲音從村裡傳了出來,我看見不遠處一個女人頭上裹了頭巾,身前兩籮筐裡全是棗子,她四處張望,叫着玉祥的名字,時而抱怨上兩句。
玉祥?林玉祥?
“娘,我在這裡。”孩童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回頭看着一身滾了泥土的十來歲左右的男孩,伸手拍着身上的泥土,朝女人方向跑去,一陣風過,他已經來到我身邊,站在我身前,停頓片刻,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一般。
“你這兔崽子,大家鬥在忙活着,你跑那麼遠去做什麼。”隨着女人再次的喊聲,林玉祥在我身邊停頓片刻後朝女人跑去,他稚嫩的臉上,若有所思,這個樣子,已經和如今的林玉祥有了幾分相似。
如此,若這個小男孩真的只有十來歲,那麼,用如今的時間換算下來,魏君安爲我編織的這個夢境,應該是在三十年前的落棗村。
十六歲的詛咒,難道源於三十年前?
“我在和丁哥給劉老爺家拆火炮,劉老爺說反正這也用不上,讓我和丁哥分了拿去玩耍的。”小林玉祥正在和女人解釋道。
“最近你這兔崽子少去劉老爺家那邊晃悠,劉老爺家的事情說了你這小兔崽子也聽不懂,來,幫我把這棗子擡回家裡去。”女人在林玉祥頭上一個悶敲,敲得林玉祥疼痛,伸手在頭上揉了片刻才蹲下身子和女人擡那籮筐的棗子。
劉老爺家的事情,他家出了什麼事?
若要找到詛咒的源頭,將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不能辜負阿叔所託,離開大壩,夢境中的人都看不見我,小白也不在身邊,我只能獨自一人摸索。
夢中的場景是虛幻的,時間是不固定的,當我找到劉老爺的家時,月已高深,只是今晚的月亮,有些奇怪,看上去讓人寒顫,四下一片朦朧,看得不是太真切。
劉老爺家的院子很大,和三十年後的林二家院子比起來,林二家的院子只如冰山一角,這劉老爺家,怕是被遺落的土財主吧。
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和月光交匯的時候,籠罩一層光暈,讓人覺得淒涼,紅色蠟燭搖曳着身子,從窗戶裡倒映出來,四下一片安靜,我靜靜的站在大院門口看着劉老爺的家,一陣陣傷感襲來,心中疼痛難當。
我和他家,似乎存在了某種淵源一般,讓我有想流淚的衝動。
“跟我來。”當那隻手搭上我的雙肩,我嚇得渾身一顫,差點驚叫出聲,回頭看着月下的阿叔,他真真切切的存在。
“阿叔。”撲進阿叔懷裡,心裡如此惆悵,小白化身爲靈狐,站在我的腳邊轉悠。
同阿叔走進院子,他對這裡的一切似乎很熟悉,夢境中的事情遠遠不像現實中來得這般的殘酷,在潛意識裡,我們需要住進劉老爺的家,而催動意念的那一刻,我們在這個夜裡,已經被劉老爺招待得甚好,住了進去。
“阿叔,你聽。”入夜,我和阿叔被安排同一個房間,雖感覺到這不妥,可這是夢境啊,儘管我和阿叔都是那般真切得存在,住在同一間房我並未覺得這有什麼,在夢裡,什麼都不害怕,只是害怕,在醒來的那一刻,一切將爲虛幻。
嗡嗡的聲音猶如蜜蜂縈繞在耳邊,越來越近,只是一隻蜜蜂的聲音,隨後便是千萬只蜜蜂飛舞在耳畔,四下張望,卻什麼也看不見,看着站在窗前朝前方望去的背影,我問道阿叔。
“阿叔你聽見什麼了嗎?”阿叔不回頭,也不回答我的話,只有淺淺的月光照耀進來,代替了屋子裡的油燈。
“秦公子,你們睡了嗎?”我欲上前到阿叔身邊,門外傳來敲門聲,一聲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轉身便過去開門。
來人並不是別人,是劉家小姐的貼身丫鬟碧雲,碧雲站在我身前,面上有些急切的朝屋子裡望了望,似在看阿叔。
“怎麼了?”我輕聲問道,碧雲欲言又止,踮腳再次看向屋內。
“阿叔。”見碧雲這般樣子,定是來找阿叔,她雙手不知所措,扯起衣服的一角裹了又裹,我回頭叫着阿叔。
“小姐可是出了什麼事?”阿叔已轉身來到我身邊,微鎖了眉頭,問道碧雲。
“恩。”這個只有十四五歲被買來做丫鬟的女孩兒,瞧見阿叔的時候,雙眼含淚,淚水已經在眼裡打轉,泛出點點波光。
“我們去看看。”轉眼間,還未等我回過神來,阿叔已經牽起我的手,跟着碧雲的步伐朝劉家小姐的閨房走去。
“小姐,秦公子他們來了。”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碧雲朝房內叫着,和阿叔進了屋子,碧雲纔將門重新帶上。
三十年前待字閨中的小姐,前方是迎接客人的處所,中間隔了一道翠竹屏風,後面便是銅鏡和籠了紗帳的木牀,粉色的紗帳遮掩在牀前,那個紅色蓋頭的女子端坐其中,雙肩微聳,還能聽到細微的抽泣聲。
“秦公子,救救我。”當她聽到碧雲說我們前來時,從牀上起身,一把掀了蓋頭,上前撲通一聲跪在阿叔腳下,我嚇得一驚。
“劉小姐不必多禮,先起來再說。”阿叔伸手將她扶起,劉小姐這才擡頭,精緻的妝容,本就是爪子型的那張臉更是小巧玲瓏,微腫的雙眼裡還浸着淚花兒,讓人憐愛。
待一切就坐後,我懷裡抱着小白坐在阿叔身邊,碧雲站在劉小姐身後替我們斟茶,僅僅這麼一個丫鬟,倒也有些大家閨秀的樣子。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隨着嗡嗡聲越來越急促,我擡頭往窗戶的方向看過去,變得有些左立不安,這是什麼聲音?
“他們來了。”劉小姐在嘴裡低聲喃喃道,她精緻的面上嚇得慘白,目光滯納的盯着窗外。
“小姐,別怕,小姐,秦公子在這裡,別怕。”碧雲見狀,抓緊劉小姐的雙手安慰道,此時的劉小姐,雙目圓整,渾身發抖。
“阿離,把窗戶鎖上。”阿叔看了一眼劉小姐,回頭對我說道。
“哦!”雖不知道這聲音從何處而來,又爲何讓劉小姐這般害怕,阿叔既然這般叫我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應了一聲,將小白放在椅子上,朝窗戶走去。
林二沒有說謊,我終於知道爲何當他回憶起十年前丁三丫消失那天晚上所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何是這樣的害怕,我真切得感受到了林二當時的恐慌。
窗戶對面的那座山上,有一個亂葬崗,發出幽幽綠光,一行陰人從墳墓裡爬了出來,手裡託着新郎服,敲鑼打鼓,擡了木轎,在月光下更是詭異,他們緩緩移動,好落棗村的方向而來。
“咔擦——”的聲響過後,我將沒有完全合上的窗戶一把拉了過來,用木栓將其牢牢禁錮,那是一羣陰人,在三十年前,就已經開始出落在落棗村。
“阿叔,是陰人。”轉身朝阿叔走去,在阿叔身邊輕聲說道,阿叔的身體頓了頓,將目光落在劉小姐面上。
“過了十二點,鬼門關打開,三年一次,鬼王迎親,這是家鄉的風俗,爲保落棗村太平。”方纔將窗戶鎖上後,劉小姐從驚恐的面上變爲無奈,似有一絲心涼,她嘴角含着苦笑,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