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巫行雲與輕若影二人帶着一個腳步尚有些蹣跚的小姑娘一同回到巫族,畢竟巫族纔是他的家。三人於古老的金葉銀杏樹下搭建了木屋生活其中。
大巫師聽聞他回來,急忙來探。
巫行雲溫文爾雅將大巫師引入屋內,畢竟大巫師之於他曾有造化之恩。
入屋後,大巫師見其妻女,目光反而愈發暗淡。
“清虛中期境界。算算時日,自你離開巫族到如今已然十五個念頭,你讓我失望了。”
巫行雲略帶些失落,“對不起大巫師,近幾年來修行略有些落下了。”轉而又微微笑道,“可我,很滿足,也很快樂,我想這些纔是我最渴望的。”
大巫師轉身緩緩步出木屋,臉上一閃而逝的失望,“你隨我來主巫祭壇,以你的天賦,一切都還不晚。”
巫行雲跟了幾步,終於還是開口道“我……,不想再去管什麼世事紛爭,只希望能與若影長相廝守,靜待小若影長大。”
大巫師蒼老的面孔幾乎扭曲,怒聲道“你根本不清楚自己的使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謂的情情愛愛不過是墮落的祭品罷了。”
“我心甘情願!”
“不!這不是你,是什麼把你變成這樣,變成一個懦夫?”
巫行雲不答,似乎不欲再與他爭吵,作一副平和、風輕雲淡的表情。
大巫師嘆息一聲,“你且隨我來祭壇吧。”
……
主巫祭壇,
大巫師緩緩道,“十五年的歲月,我本以爲你會達到清虛後期,甚至更高的造化境界。”
“我做不到。”
“不,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根本沒有用心去作。”
巫行雲搖頭,“或許這些予你來說都很重要,但我有我的追求。自我遇到了她的一刻,我開始明白自己渴望什麼,是愛,是溫暖。”
大巫師沉默良久,
“我本以爲在我逝去之後可以將巫族託付予你,可你,根本不清楚自己的使命,絲毫不曾關心過巫族的命運。”
巫行雲不假思索,“我知道我自私,可我有自己的選擇,我選擇按自己的路去走。”
此時的巫族愈發凋零,幾乎找不出幾個像樣的人才,天地似將整族的氣運盡皆凝聚在三十年前風雲變幻中呱呱墜地孩童身上,大巫師悔極了當初放任他離開,到如今一切似乎都事與願違。
於整個巫族,於大巫師來說,似乎只剩下最後一種選擇。
無奈之餘,大巫師終於以其妻女性命相要挾,巫行雲面色劇變,終於服軟。
三日後,
打坐中的巫行雲忽然收到一條靈力傳訊,“行雲,救我!”
卻是大巫師百般思量之下,終於決定派人除去巫行雲妻女二人,便如他話中所言‘所謂的情情愛愛不過是墮落的祭品罷了’,如心魔,當除,當斬。
既然巫行雲自己不願放下,那麼他願爲刀俎,替巫行雲斬去這心魔。
大巫師擋在他面前,
“行雲,我寧願你恨我一輩子,甚至殺了我,也不願作巫族的罪人”
只是他最終還是低估了巫行雲對於真情的執着。
剎那間,蒼穹上,風雲呼嘯。
巫行雲剎那白頭,恍然間,在他身上似流逝了百年歲月,修爲亦隨之開始節節攀升。
清虛中期……
清虛後期……
造化,
“這便是天地賜予你的力量嗎?”大巫師面色陰沉,喃喃道。
滿頭銀髮的巫行雲似乎漸漸走到了歲月的盡頭,風雲不再流逝,攀升的修爲也終於在造化境界停下。
同樣面對着造化境界的大巫師,他並不佔得什麼優勢,任由大巫師拖延下去則輕若影母女二人必遭毒手。
“願,祭奠我最後的歲月,讓我看看超越造化之後的境界吧,哪怕只是剎那。”
歲月之後,
蒼白的銀髮開始腐朽,
血肉開始一分分化作光羽消散,
一瓣瓣潔白的光羽在他周身誕生又凐滅,
周而復始。
巫行雲揮手之間掃開了修爲造化境界的大巫師,身形凐滅作潔白光雨,轉瞬而逝。
……
巨大的金葉銀杏樹下,輕若影母女二人伏在一瓣輕盈的潔白羽毛上漸漸飄遠。
伴着輕若影無聲的嘶喊,小若影晶瑩的淚,那最後一聲爸爸,巫行雲幾近透明的身軀漸漸化作光雨塵埃消散天地間。
一縷若有若無的潔白魂魄正欲追着那光羽遠去,卻忽然被一雙滴血的枯手掬住。
大巫師嘴中尚還噙着鮮血,將那一縷潔白魂魄妥善保留。
巫行雲的死對於整個巫族來說無疑是慘重的,他們失去了未來唯一的希望。
……
巫族祭壇之上聚集了百餘巫師圍着一隻鐵籠盤坐,巫咒七日不絕。
鐵籠之中困這一個渾身髒亂的少年,魂不守舍的坐着,雙目暗淡無光。
少年身世說來悽慘,生來爲人,命中缺一魄。不懂認知感恩,未有珍惜記憶;從來瘋瘋傻傻,至今渾渾噩噩。
大巫師此舉概是打算將曾經巫行雲的記憶與天賦,藉着其最後一魄轉嫁於另一人體內,嘗試造就出一個新的巫行雲來。
但見大巫師取出一隻瑩潤玉瓶,自瓶中捻出一縷若白煙一般的潔白魂魄,那魂魄便是巫行雲殘留於天地間的最後一魄,其中保留了他生前的部分記憶,與對塵世的不捨。
那魂魄脫離大巫師指尖後緩緩飛向那雙目混沌的少年,自其天靈融入體內。
少年忽然抱頭劇烈掙扎。
良久,緩緩平息,
大巫師過去扶起那少年,但見他雙目澄澈,好奇的望着諸般世界。
大巫師爲他取了姓名,並收爲弟子,親自傳他功法,只是這少年時常有頭痛的毛病,每每頭痛欲裂時便聽得他呼喚一些名字,如輕若影。
所幸,這少年進步的奇快,竟遠遠超越了當年的巫行雲,而且能自然而然領悟到記憶裡一些功法。
轉眼三年,年方二十的他再次達到清虛中期境界。
那日他偶然來到金葉銀杏樹下,喃喃一句“我叫,巫行雲!”
金葉銀杏樹下的木屋被蓋滿了一層金葉,他取來一方石碑刻上了‘巫行雲’三個字埋在銀杏樹根上。
“我知道我不是他,因爲我本是沒有記憶的,是他的一切充斥了我的腦海,那般真實,揮之不去,有時我甚至覺得那便是我自己,我能感覺到心中的渴望……”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繼續走下去。”
他開始探尋記憶裡當年的痕跡,依舊以巫行雲的名諱,走遍****,再次橫掃龍山、佛國,名揚天下。
佛典記載,他便是第二任巫行雲。
江湖人盡皆以爲巫行雲施了借屍還魂之術,實則這其中真真假假、是是非非,難理的很。
幸運的是,後來,他於劍山再次找到輕若影母女,在雷孤聖的幫助下博得輕若影好感。
三人曾在中原大地生活過一段時日,後不堪巫族驚擾,乘玄武消失在茫茫北海。
……
方蘆回頭望了一眼身後巨大的金葉銀杏樹忽然覺得恍然若失。
……
兩日來,巫族市集熱鬧了許多,聚集了很多欲要去到古巫界之人。
方蘆收到天勤道傳訊,趕忙去迎接他們,
巫族市集裡,天勤道揹負雙手,白衣勝雪,面色柔和,眉宇間帶着若有若無的傲氣,那一身浩然正氣,宛若鶴立雞羣一般超羣絕倫。
“天師兄,”方蘆叫道。
天勤道聽聞,擡頭望去,臉上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方師弟,許久不見了。”
方蘆也笑,道“是許久了。”
天勤道將身後四人一一予方蘆介紹,有白蓮花、曾光謹、斷水流、昊焱等,除昊焱有些面生之外,其餘幾人方蘆盡皆見過。
見過幾位師兄之後,方蘆道
“不知天師兄你們作何打算?今日便要進去,還是?”
天勤道擺擺手,“明日吧,今日便先找個地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