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走了,神子”大祭司滄桑的聲音忽然傳來,
在方蘆的印象中,大祭司從來只稱呼他名字的,如今忽然喚他‘神子’倒是讓他很不適應。
方蘆緩緩放下懷裡的沁心,卻無奈發現,這才片刻功夫傻丫頭竟然睡着了。
“帕森,你帶她回去吧,我送‘神子’離開。”
“是的,大祭司。”
“踏上祭壇。傳送之後,你會出現在聖族百里開外,立刻離開,莫要久留。”
方蘆正要踏上,忽然回頭道“大祭司,你們呢?會不會有危險?”
大祭司滄桑的眸中似忽然閃過些柔和,轉而化爲平靜,“你放心吧,只要你走了,他們不會把聖族怎麼樣的。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以性命發誓,一旦有什麼危險,定保沁心周全。”
大祭司如此作態,卻是讓方蘆自覺得虛僞了些。
回想,他從第一眼見到大祭司開始,似乎一直都是他在要求,而這個異族的老人從來只說拜託。如此想來,又莫名的覺得虧欠。
“拜託了,大祭司。”方蘆微微欠身。
“嗯,……”大祭司欲言又止,“走吧,孩子,願神保佑你。”
沙漠的夜,安寧又祥和,只是莫名地忽然多了許多火把。
方蘆倏地出現,剛要御空飛起,忽然一愣,
不遠處盡是星星點點的火把,最近的正巧在他身前數丈遠的地方,那舉着火把之人與他面面相覷,卻是滿臉駭然,忽然間猛地棄了火把,逃命了去。
方蘆一怔,
焉得,一聲哨鳴,響徹夜空。
周遭的火把忽然雲集而來,空中亦是有不少人飛行而來。
片刻功夫,方蘆便明白了怎麼回事,但爲時已晚。
……
“很奇怪我們爲什麼會在這裡等你?”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傳來。
透過火把,方蘆看見那是一個精悍老者,持一截短杖。
“你可知曉,千年來,誰一直在統領整個東漠?我告訴你,便是聖族。而我們這些人卻只有淪爲奴族的份。但是,數千年了,聖族的那麼點秘密亦是被我們摸了個透徹,便如那祭壇傳送之事。
我以爲大祭司應該是這世間最具智慧之人,不想如此簡單的局便將你擒下。
我不管他有什麼目的,今日你落在我們手裡,那麼必須把邪靈訣交出來。”
方蘆平靜道,“你說了這麼多,可你一點都不瞭解邪靈訣。”
“哦?”那老者奇道,“你倒是說說?”
“你們想從‘青睖’這裡取到邪靈訣,卻是不可能的。因爲我也不知道邪靈訣,我只知道邪神碑上的字符,卻並不是你們能看得懂的,我也不懂,須得經過大祭司翻譯之後纔是你們要的邪靈訣。”
還有一點方蘆沒說,這些字符每畫出來都是要消耗生命力的,不過說出來倒也沒什麼用。
“黃口小兒,你唬我?”
方蘆苦笑,他便知道說了也沒人會相信。
片刻後遠處又是飛來兩位老者,其中一人方蘆見過,便是白日裡被大祭司喝退的羌圖。
羌圖一看方蘆模樣,不由道
“小兄弟,我看你模樣也是非邪靈族人,想必也是被虜了去的,如今出了他們地界,又何必如此爲他們保守秘密呢?不如你告訴我們邪靈訣,他們若是威脅於你,我等定會爲你討回公道。”
方蘆微微苦澀道,“前輩,我已經說的很是清楚了,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
“這老不死的”,羌圖唾了一句,
方蘆一想,大概是在罵大祭司吧。
三人商議片刻,
羌圖道,“先把這小輩抓回去,若是問不到,便只好拿他去換了。”
方蘆一愣,暗道不好,“若是被抓了回去,受苦不說,也不知何時才能到得北方城了,此事萬萬不可。”
仿若天有所感,一紫火團焉得出現在羌圖三人身周,將其團團圍住,周遭沾染了紫火之人轉瞬間便化作飛灰。
火團中傳來幾聲謾罵。
方蘆心中一計較,忙要衝出人羣,周遭衆人卻是是一擁而上。
片刻,
忽然一聲粗狂的吼聲震懾諸人,道
“停下!都給我停下。”
說完一又把推開抓着方蘆的幾人,
方蘆看到,那是一個揹負雙斧的精壯少年。
一人忽然怒道,“蕪十三,你要幹嘛?”
只見那少年眉毛一凜,道“我要跟他單挑,你們都給我退下。”
“蕪十三,你莫要壞了大事!”
“哼,老子就要單挑,你們誰行,給老子站出來!”
人羣中一陣低語,忽然齊齊後退半步。
這蕪十三,脾氣火爆,性子執拗。偏偏又天賦異秉,好與人比試,號稱打遍東漠,只怕一人,只是平日裡,鮮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那人名字。
此番蕪十三,一來看中了‘聖族神子’的名氣,想聖族統領東漠三千年,‘神子’從未現世,今有幸得遇,定要交手一番;二來,若是打敗了‘神子’,傳揚出去該是如何了得,他心中一想便是樂開了花。
方蘆忽然惡從膽邊生,一看這廝便是個難惹的主,而且他又從未與人比試過,也不會什麼功法,只怕下場悽慘。
蕪十三忽然一聲低吼,道“我出手啦。”
語出剎那,便舉拳迎來。方蘆一愣,霎時便被一拳砸在胸口,雙腳陷在沙土中生生退了三分。
二人相視,皆是愕然,
蕪十三猛地瞪眼,道“你爲何不出手?”
他與人交,素來看中先機,故而出手迅速,得理不饒人,一副瘋狗打法。但自他出手以來,也從未見過反應如此之慢之人,慢到根本沒來的及阻擋。他心中自然不會如此認爲,看到方蘆扭曲的臉色,只當是方蘆託大,不把他放在眼裡。故而他心中怒極,卻又驚駭,從未有人如此受他一拳,只是皺眉而已。
方蘆吃痛,面色扭曲,口中苦澀,不知如何開口。他確實反應過慢,卻也沒想道,來勢如此迅猛的一拳打在他胸口的鱗甲上只是微微吃痛而已。忽然心生一計。
“你叫蕪十三?”
“正是,”蕪十三雙手叉腰,昂首道。
“蕪十三,五十三,哈哈,哈哈”
蕪十三,當然聽出話中意思,便要發怒。
“等等,”
方蘆擡頭看了一眼上方的火團,隱約看到三人的身影,想必是快要被轟開了。
“十三兄,你想比試,我給你機會,你贏了我甚至可以把‘神子’的稱號給你。可你也得給我機會吧。”
“何意?”
“若是我贏了,我要離開。”
蕪十三一思索良久,道“你換個要求吧!”
此話一出方蘆忽然滿臉鄙夷的臉色,那之前被蕪十三怒罵之人,忽然一逞口舌之利道,“蕪十三,你這般便慫了?”
蕪十三頓時憋怒,道“好,我答應你!來就來,你們都給我退開三十丈。”
衆人面面相覷,那人頓時覺得,似乎是闖了禍。
“立刻給我退開!”蕪十三又吼了一嗓子。
“蕪十三,你莫要壞了大事。”有人規勸道。
蕪十三一側目,忽然一拳打了過去,那人被打的噴出口鮮血,怒指着蕪十三,被蕪十三一瞪眼,又悻悻然退了開去。
待得衆人退開了,方蘆嘲弄道
“十三兄,你到底比不比?你如此拖延時間,分明是不打算給我機會了。”
“老子比,現在就比。”
方蘆擡頭一看,苦澀道“沒時間了。這樣,你打我一拳,我不還手,若是我倒了便算你贏,從此你叫‘神子’。若是不倒,你放我走。咱們日後再比。”
聽到‘日後再比’,蕪十三心中不岔,像是篤定了他會輸一般,心中怒極。而且方纔他緊要關頭收回了三成力道之事,方蘆不知。如今方蘆爲了節省時間讓他全力出手,他更樂的如此。
“好,那我便要出手了。”
說完蕪十三先是遠遠退開,然後雙拳緊握,如一頭蓄勢牛犢。雙腳蹬地,出拳之勢有如一匹出槽烈馬,激起沙塵飛揚,看的方蘆浸出一身冷汗。
拳至,方蘆頓覺一股巨大的力道衝在胸口,猶如一隻牛犢般,衝得他一窒,接連被推的連退數步。一股腥甜忽然衝到嗓子眼,被他生生吞了回去,面色不變。
蕪十三忽然傻了眼。
方蘆急忙過去,撿起地上丟下的長刀,踏在腳下,御空而走。
“我輸了!”
蕪十三兩隻小眼睛瞪得滾圓,連忙收了拳退開,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方蘆竟不去作任何抵擋,任由他打在胸口,還半點無礙。
說完,忽然朝着空中呼喊道,“神子大哥,不知你名諱?”
“方蘆。”
飛了一時三刻,方蘆終於遠遠將身後諸人甩開。
“感覺比從前快了許多啊。”聆聽着耳畔長風吹過,方蘆嘆道。
“也不知我如今到了何種境界了,按照四師兄的說法,能放出氣刃來,似乎是食氣境界了吧。”
如此又凌空飛行了數個時辰,天矇矇亮了,遙遙看到遠方巨大的斷壁殘垣。方蘆亦是覺得體內的靈力被消耗的七七八八,胸口處雖有陣陣溫熱傳來,還是隱隱作痛,只好作罷,降了下來。
農舍裡,升起淡淡的炊煙,走的近了,傳出一陣飯香來,方蘆頓時覺得腹中空空,便伸手敲響了柴門。
屋裡出來一位老婦人,看到方蘆一身打扮,顫顫巍巍忙要過來開門。
方蘆低頭一看,暗道一聲無奈,身上的衣物仍是邪靈族中那身紫金錦衣,看來煞是神氣。當初方蘆便不願穿上,只因爲坐擁‘神子’的身份,諸位祭祀百般懇求之下,終於在將氅袍改爲錦衣之後才得以給他穿上,儘管如此,方蘆仍是覺得極爲不適。
看到老人家誠惶誠恐的模樣,方蘆一想老人家定是將他當作什麼富家公子了,連忙喚道“老人家,慢點。”
“老婆婆,不知此處是何地界了?”
“公子,您是外鄉來的吧,過了此地十里便是赫赫有名的‘劍門關’了。只是,……”
老人家嘆了口氣,欲言又止,招呼他來到屋內。
片刻後回來個老頭,看到方蘆模樣,急忙讓老伴購置酒食招待。
方蘆連忙婉拒道,“粗茶淡飯便好。”
老頭子像是一宿沒睡了,整個人很不精神,方蘆問起
老頭道,“近些日子,關外的狼羣忽然多了許多,傳聞是從南山下來的羣狼,連日來耕作的農夫被嚇得夠嗆,村裡每晚都要派人守夜。”
方蘆端着破瓷碗,飲着粗茶淡飯,忽然莫名的鼻子一酸,眼裡噙着淚,被他悄悄擦去。
如此動作卻是逃不過老婦人法眼,
“怎麼了公子?”
方蘆擺手道“近日吃食俱是些蛇蠍腥肉之流,今日吃起粗茶淡飯,忽然想起幼時清貧的日子罷了。”
“老人家,你說的狼羣可有人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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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前些日子從劍山來了幾位高人,宰殺了不少,只是狼羣實在太多,就像是整個南山的狼全都下來了一般。不過也不礙事,說來也怪,狼羣雖食小獸,卻少有傷人性命,只是平日裡耕作、休息時,滲得慌。”
方蘆一驚,猛地想起那日山林中,黃狼號令羣狼之事,心道
“該不會真的是那隻傻狗吧,它要幹嘛?”
夜,方蘆尋思着,
“若真是那傻狗,如此多半是爲了救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頗爲怪異,莫不是傻狗成精了?可他片刻便要離去,若是那傻狗果真帶着狼羣去了邪靈族,後果不堪設想。只好先尋它出來。”
又向前飛行了一段,眼看着距離村子遠了,方蘆才停下身來。
凌空而立,向着下方山脊,高聲呼喝,“阿黃,阿黃~”
如今的方蘆早已今非昔比,也算是個修行之人了,如此呼喝起來,氣力悠長,綿延不絕,方圓十里俱是聽的清楚,百姓驚詫。
方纔過了片刻,只見山脊上忽然顯現一匹巨狼來,奔跑極快,細看之下,竟是凌空騰躍,煞是英武。
方蘆趕忙飛了過去,那巨狼一把撲了過來險些將他撲倒。
一條大舌頭在他臉上亂舔,狼尾巴搖的歡快。
待到黃狼冷靜下來,方蘆正色道
“傻狗,這些狼羣都是你招來的吧?”
黃狼昂着狗頭,‘嗚嗚’的叫,看來英武不凡。
只是片刻,林中便傳來連綿不絕的狼嚎聲呼應,宛若鬼哭狼嚎,森森恐怖。
方蘆情急之下一巴掌便打在狗頭上,“傻狗,快讓它們停下來。”
黃狼低着頭‘嗚嗚’叫了兩聲,顯得極是委屈。
……
黃狼本是要跟他走的,只是方蘆思量之下,一來如此多的狼羣須得它才能帶回山去;二來,此去黃狼也幫不上什麼忙,反倒有危險,不如留在山裡,也好顯顯它狼王的威勢。
次日,方蘆離去,羣狼消退,村中百姓大驚,道是“昨夜天降神仙,喚走了那狼王‘阿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