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這麼些時日,也不見她回來,她是妖嗎?可又有什麼所謂?只是不知她是否想見我?也許不應該打擾她?可我想她,哪怕遠遠看看也好。”
告別了晟霄王,方蘆便孤身便去了狐岐山。
狐岐山中,一如昨日,山澗裡的小獸多了許多。
方蘆御着孤辰劍來到妖殿外,喚了幾聲白大哥,並無人回答。
殿後林立着些屋舍,皆是建的粗陋簡單,與那妖殿相去甚遠。
方蘆一間間看過,極是冷清,沒有半個人影。
“奇怪了?”
情急之下,方蘆索性將狐岐山逛了個遍,除了偶見小獸之外,竟是一無所獲。
忽然,一個略帶嬌媚的聲音道,“喂誒,”
方蘆一回頭卻見那日裡遇見的名作小青的綠衣女子。
“你怎麼纔來啊,不是說讓你快點來的嗎?”
“小青,你怎麼在這兒?”
“我自然在這兒了,這兒便是我的家了。”
“那個,請問,這裡有沒有一個名叫小狸的女子?白小狸!”
說完這番話,方蘆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小狸、小青,白小狸、白君染,莫不是……?方蘆忽然不敢再往下想。
“你真的很笨唉,這世間哪裡會有兩個小狸呢?我都告訴過你,她就在你面前了。”
方蘆焉得瞪大了眼,良久沒能緩過神來,
“可是她們一點也不像啊?”
“你不知道這世間有種名叫易容術的東西嗎?”
“小狸”方蘆忽然大聲喚道。
“別叫了,她不在了。”
“爲何?”
“跟隨主人走了,”
“去哪兒了?”
“我只知道向南去了。”
青狐似想到了什麼,忽然撇嘴開心笑道,
“你莫非是喜歡她吧?”
方蘆不答,
青狐笑得歡喜,“這便是人世間的愛情嗎?”
方蘆懶得理會,“她何時回來?”
“不知道。”
次日,青狐回來,
“喂,你還在?”
“我要等她。”
隔日,
“喂,你還不走?你這是要留在我山中作大王啊?”
“我要等她。”
以後幾日,青狐每每回來,便看見方蘆蹲守在大殿外,便也習慣了。
“喂,幫我把東西拿回去。”
說完又扔來一大包衣物。
“你家開衣鋪的啊?買這麼多衣物?”
“我喜歡!”
一道紫色火鳥,飛過了江河山川,循着痕跡來道方蘆面前。
方蘆微微錯愕,只見那火鳥忽而化作一縷紫火融入他眉心,
“東漠戰亂,神子速回。”
夕陽西下,
青狐騰雲回來,遙遙看見方蘆仍候在殿外,不由道“真是個傻瓜。”
“喂,我今天帶了好東西吃。”
“我叫方蘆。”
青狐撇了撇嘴道“隨便叫什麼都好啦。喂,我帶了好東西吃。”
方蘆無奈,便由她去了。
“小青, 我得走了。”
“爲何?山大王作的不舒服嗎?”
方蘆尷尬道,“舒服卻是舒服,只是我必須得走了,如此跟你道個別。”
“去吧,去吧。”青狐揮揮手道,
“若是小狸回來,你代我轉告於她,便說我願意等她。”
“好啦,知道啦。”
“對了,還有你在城中,凡事當如凡人,切記莫要亂了規矩。”
“好啦,我知道啦。”
“那我便走了。”
夕陽中,方蘆化作一道碧藍長虹離去。
只是他這一走,青狐焉得發現懷中的吃食卻沒了人吃。
妖殿中冷清的讓人微微不適。
自從化作人形,她便再也不去同山中小獸嘻戲玩耍了,卻喜歡極了人世間的繁花似錦。
一縷晨光劃破長空,片刻,穿過雲層肆意揮灑,腳下的大山依舊沉寂,初升的旭日帶起一縷縷紫氣升騰。
方蘆焉得運行起邪靈訣來,紫氣自天靈吸入,轉而化作生機,一股莫名的氣勢漸漸從他周身升起。方蘆近來亦有感覺到這股氣勢,只當是功法奇特罷了。
“邪氣?”大地上,一個面帶刀疤的青年猛地擡頭,長刀霍然出鞘。
一股凌厲的氣勢焉得襲來,方蘆心有所感,猛地低頭。
但見那青年忽地拔地而起,持一把長刀,凌空襲上,面露森然。
方蘆急忙雙手推開,周身浮現一個淡金色的光罩來。
只是那長刀凌厲,凌空疾斬,刀芒隱隱透過光罩,盡數落在方蘆身上。
數息之後,霸王體訣便被那凌厲刀芒卸了去。方蘆亦是落回大地上,衣衫簍縷。
“朋友,你我無怨無仇……”
只是方蘆話未說完,但見那銀刀,再次襲來,刀刀致命。
方蘆惱怒,急退時,揮舞着孤辰劍連斬出數道劍刃來,
只是觀那青年,長刀之上卻不見刀氣,每每以刀身斬人,卻不似個修行之人,然其刀法犀利,速度奇快,比之修士猶有過之。
方蘆驚駭,每被其近身便急忙運起霸王體訣來抵禦,只是如此亦受傷不淺。且修士體內靈力有限,如此消耗下去,方蘆只覺不消數刻,便要耗光了靈力,到時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接連交手,方蘆愈發覺的此人刀技精湛,且刀法之凌厲更是聞所未聞。
那青年忽然擋也不擋方蘆打來的劍刃,同樣接連數刀斬在方蘆身上。
方蘆急退,斬在胸口的幾刀倒是無礙,卻有兩刀斬在別處,惹得鮮血揮灑,煞是疼痛。
青年嘴角忽然浮現一絲陰森的笑意,不顧傷勢便再次撲來,觀其狀態卻比方蘆好了許多。
方蘆只來得及擋下兩刀,便被數刀拋飛。
青年刀法怪異,又極是殘忍,每每以利刃斬傷,將人放血,卻從不以長刀刺殺,卻也知道修士難殺。
靜待了片刻,方蘆掙扎了幾下,再次跌倒。
刀疤青年緩步來到方蘆面前,絲毫不管身上傷勢,道
“邪靈族人,都該死!”
說完便要彎腰斬下方蘆頭顱。
方蘆猛地支起身子,嘴角浮現一絲森然。
刀疤青年反應極快,一記重刀,落在方蘆胸口,意圖傷人的同時借力將其擊退。
方蘆雖有龍鱗抵擋,亦是一股鮮血溢出嘴角,只是已經不重要了。
但見方蘆雙手緊抓着青年雙肩,五指紛紛陷入血肉之中。
一縷縷鮮血忽然沿着臂脈,吸入方蘆體內。
方蘆臉色潮紅,面目猙獰。
“你以爲邪靈訣爲什麼叫邪靈訣?只因爲邪氣嗎?許是真正的邪靈訣數千年不曾出現了,怕是你們早忘記它的恐怖了吧。”
方蘆嘴裡傳出這一番話,只是絲毫不像他自己開口。
刀疤青年卻是意志力極強,雖嘴脣發青,面目蒼白,仍劇烈的掙扎。
一縷縷鮮血淌過臉頰,方蘆面目青紅,似哭似笑,詭異的很。
片刻後,那青年焉得掙脫方蘆雙手,佝僂着身子頭也不回,便逃了開去。
方蘆急追了幾步,忽然一頭栽倒。
“娃兒啊,你可算醒了。”一個老婦人換下他額上的臉帕關心道,“你連日高燒,我老頭子還以爲你不行了呢,虧得我以前學過些醫術。”
方蘆抿着嘴脣卻說不出話來,老婦人看的明白,急忙取了水來,一道道抹在他脣上。
“是我兒,將你揹回來的。”
……
“蠻牛哥,耕地去啊。”方蘆渾身裹着繃帶,走起路來小心翼翼。
蠻牛笑了笑,“哥哥我便走了,代我看着點我老爹、老孃。”
“衰仔,會下棋嗎?”老頭子忽然道。
“只是看別人下過罷了。”
“如此快快擺上陣來。”
“阿爹,那小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二人連番大戰,老婦人在後搖頭苦笑,也不道破。
她小時曾作過有錢人家的丫鬟,學了些醫術,也沒少見別人下棋,卻哪像二人這般愚拙,不時亂了規矩。
半月後,方蘆體內傷勢恢復了個七七八八,
臨行前,老婦人拿出個包袱,裹着他那把藍芒流轉的孤辰古劍。
老頭子哼了一聲,道“衰仔,老頭子我本是要將你這把劍賣去抵債的,奈何蠻牛與他娘不許。你說該是不該?”
方蘆心知這老頭生性耿直,又飽受人間疾苦,蠻牛年歲不小仍孤身一人。
向着二位老人家作了一揖,道“阿爹此番恩德,小子他日必報。”
蠻牛憨笑道,“兄弟保重。”
“保重。”
“又耽擱了半月,不知邪靈族那邊情況如何了?”
回想起,半月前那一戰,也不知那刀疤青年來自何處,彷彿與邪靈族有極大仇怨,又厲害的緊,惹得方蘆險些因此丟了性命。
然邪靈訣詭異更甚,其前半篇爲‘邪字訣’,後半篇乃‘靈字訣’。那時方蘆恰巧修完前半篇來,只覺‘邪字訣’詭異不敢貿然施展。
那日被逼無奈,‘邪字訣’方一施展,鮮血沸騰的快感頓時充盈血脈,肉體之中彷彿失去了疼痛、匱乏。渾然不知自己所言所行,若不是那‘邪字訣’被對方強行中斷,使得方蘆遭了反噬昏迷過去,卻不知他殺完人之後會作出何等事來。
方蘆心中驚懼,暗道這‘邪字訣’日後不到生死之境,不得使用。
邪靈族,
“大祭司,半月之限已到,神子想必是不會回來了,還請把神女交出來吧。”
蒼老的大祭司懸空而立,腳下熊熊紫火將聖殿護着,也不開口。
“羌圖長老,是否將幾位長老喚來?”身後一人問道。
羌圖老者微微搖頭,“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動手,威逼利誘即可。”
“羌圖長老莫不是怕了?”羌圖身旁一位陰測測的老者忽然道。
羌圖冷冷看他一眼道,“蕪滿堂,莫要拿子孫勢力逞自己威風!你可知,這老傢伙我等尚未出世時,便曾劍門關叱吒風雲,百年之後,誰人曉得他深淺,莫說他年老色衰,即便瘦死的駱駝亦是比馬大,這道理你不懂嗎?”
被喚作蕪滿堂的老者,位列蕪族長老之首,位高權重,說來倒是與他這名字‘滿堂’有莫大關聯。其子嗣之多,概是將蕪族三中取一,且子嗣大都爭氣,故而造就他如此地位。
蕪滿堂面色微微發青,若非此事交由羌圖全權接管,他早便帶兵攻打進去了。
次日凌晨,
戰士來報,“羌圖長老,神子回來了。”
羌圖披上衣氅急忙出了帳篷,
“神子現在何處?”
“與大祭司回了聖殿中。”
羌圖一笑,也不着急,命戰士搬了座椅,靜靜等待着。
“大祭司,族人都還好吧?”
大祭司眸中閃過一絲厲芒,“只要老夫還在一天,他們便不敢將聖族怎麼樣。”
方蘆稍稍放心,“東漠局勢如何了?”
“它出現了!這一戰誰也阻止不了,可如今天下卻也輪不到它來指點。”
“誰?”
“守鶴,一個小角色罷了。”
“那麼我又能做什麼呢?”
大祭司忽然閉上蒼老的雙眸,“你本沒有義務捲入這場戰爭,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承老夫所託,帶着沁心還有我部分族人離開,爲他們謀一條生路。你放心,有我在誰也攔不住你們。二:做回你的神子,大戰若成你從此便是‘東漠神’;若敗,你依舊是我聖族神子,誰也爲難不了你。”
“那麼我選後者。”
大祭司枯皺的臉龐生了些變化,似是欣慰,“那麼天一亮,你便做回神子。至於邪靈訣,你只需將前半段畫完交於我便可,至於後半段,數千年來從沒有人見過,便當它不存在吧。”
見過大祭司,天已經微亮,方蘆便想去看看沁心。
“呀,哥哥!”,一身紅衣的沁兒正翹着屁股束着衣裳,小小身子已然勾勒出嫋娜的身姿。
方蘆微微有些臉紅,暗道出現的不是時候,剛要避開。哪知小姑娘一把便跑了過來,紅裙拖了漫地,險些將她絆倒。
懷裡,沁心身上淡淡體香竄進方蘆鼻息,掌心扶着嬌臀,方蘆隱隱覺得似乎不大合適了。
“哥哥,沁兒就知道哪一天睜開眼便會看到你。”
方蘆尷尬道,“沁兒長大了,怎麼總要人抱?快下來吧,讓別人看見了多不好。”
沁心撇着嘴道,“不要,人家小時候沒抱過嘛。”
方蘆苦澀,卻也不好趕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