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寶倒是委屈巴巴地吮着自己的小手指，不開心地窩在硬邦邦臭叔叔懷裡，絲毫沒有受到這人身上滋滋冷氣的影響，依舊嘟着哭得紅撲撲的小臉，不給這個人一點點的好臉。
德喜悄悄地往自家兇巴巴主子懷裡瞄了好幾眼，忍不住嘖嘖稱奇。
這小祖宗這會兒居然不哭了？難道這位小爺跟他心有靈犀，也覺得自家主子溫柔起來才更可怕？
他再偷偷瞄瞄自家面色冰冷的主子，抱着安靜乖巧小寶寶的男人墨眸深邃，目光幽幽落在了那一望無盡的漆黑中。
德喜猜測，自家主子這會兒應該是在想，一會兒等某位小姑奶奶打發了那個樑嬸子後，該怎麼跟她算賬的。
院子裡，某小妞還毫不知情呢，她天真地以爲臭土匪在屋子裡肯定聽不見，笑眯眯地揣着小手，小嘴咕嘰咕嘰，沒說一句好話。
樑嬸子可沒工夫聽小傻妞講傻話，她聽信了小妞的狡辯，擰着的眉頭鬆了下來，拉着她止了話頭。
“行了行了，不是嬸子想的那樣就成！你啊，有什麼難處只管去找嬸子說，或者你跟你阿蓮姐說也成！”
魏清念聽着樑嬸子的話，心裡甜滋滋的，軟軟陷着小酒窩，輕快地應了一聲“好”。
樑嬸子看着小姑娘這傻樂呵呵的小模樣，剛松下去的眉頭又擰了起來，可見這妞妞的小傻樣，讓她根本放心不下。
樑嬸子嘆了口氣，擡頭看了一眼小姑娘漆黑的屋子，想了想，乾脆拉着她往柴堆角落裡又走了走，才低聲跟她說，“你如今大了，村長那心思活絡着呢，他打得什麼主意，你應該清楚的吧？”
小姑娘軟溜溜地聳拉着小腦袋，乖乖點了點，小模樣甚是乖巧可愛。
可樑嬸子看在眼裡，卻越發地笑不出來了，又是一聲嘆，“那你可想好該怎麼辦了？”
小姑娘沉默了。
她一個小孤女，能怎麼辦呢？
內室裡，灰溜溜打着哆嗦的德喜只覺得自己是個烏鴉嘴。
他剛剛還在心裡念咕，還有比被關在小黑屋裡，旁邊還有個散發着凌冽冷氣的冰塊主子更悲慘的境地嗎？
事實證明，還真有。
這不，他剛剛在心裡苦哈哈地念叨完，外頭樑嬸子忽然轉危的詢問便傳來進來，剎那間，這屋中原本冷冰冰的危險空氣，陡然就又變得凝重起來。
德喜頓時就覺得自家主子的威壓瀰漫了整個屋子，兜頭壓下，令他這個屋子裡唯一的受害者頭皮一陣發麻。
他偷偷側頭瞅去，便看到自家主子那刀削斧鑿的側顏在殘燭昏光的映照下，愈發地棱角凌厲。
男人輕輕拍着睡着小奶團，狹眸深邃莫測，幽幽如淵，宛如隱匿於黑暗中的老虎，蟄伏以危。
其實，無論是霍景深還是德喜，都很清楚小姑娘的答案是什麼，無非是或真心或假意地說，去給大戶人家做妾也挺好的，起碼吃穿不愁。
因爲她一個小孤女也反抗不了什麼，只能任人擺佈。
只是，他們等來的卻不是小姑娘那糯嘰嘰的小軟音兒，而竟是樑嬸子的聲音再次從一片靜謐中傳來。
“我聽阿蓮說你想去旁邊那莊子裡當丫鬟？”
黑暗中，男人拍着懷裡小奶包的手微微一頓。
小寶寶當即就抗議地蹬了蹬小短腿，還奶唧唧一哼，於是，那頓住的大手就立即又重新有節奏地輕輕拍了起來，拍在小寶寶肉嘟嘟的小屁股，溫柔哄睡。
勉強滿意的小寶寶哼哼唧唧地自個兒拱了拱，在硬邦邦地臭叔叔懷裡將就着重新找了個舒服的地兒，小腦袋一埋，繼續呼呼大睡了。
小寶寶剛剛哭累了，暫且不跟某個硬邦邦的人一般見識了。
男人低頭看着小奶團無憂無慮的奶香睡顏，深眸中暗濤幽涌，神色一片深沉，眉峰微蹙。
院子裡，樑嬸子尚不知她的聲音已盡數傳進了屋子裡，她眉頭深深地皺着，看着面前低頭沉默的小姑娘，便知道了她的答案。
一時間，樑嬸子臉上的神情複雜至極，嘴邊千言萬語，最後只化作了沉沉一嘆，“你可想好了？就算是活契，這身契一賣也是十年八年的。而且以你這模樣……”
樑嬸子又嘆了口氣，沒說下去，不過她知道魏清念能想到的。
就算清念賣身爲奴，她也可能會被主人家看上。那時，主子看上丫鬟，那可真的就是無法反抗了。而且奴身爲妾，那是賤妾，現在魏清念被村長嫁出去，那時正經的良民白身，是良妾。
這一賤一良之間，又是一道鴻溝。
魏清念也想到了這點，她盯着自己的腳尖，小手輕輕蜷縮了一下。
“唉，你再考慮考慮，別日後後悔。”樑嬸子心疼地撫撫她的軟發，沒再說什麼，拉着她進屋了。
魏清念沒有再攔着，只是剛剛跳得亂七八糟的小心臟，陡然就富有節奏地猛跳起來，當即就把那壓在心頭的想法暫且放去了腦後。
她擔憂地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內室，忙不迭地邁了小短腿跟上了樑嬸子。
進了屋子，只有竈臺上有點火苗微光，樑嬸子就着這點光亮，掃了一眼地上擺着的柴火，看着跟上來的小姑娘問道，“這是來借宿的那個男人幫你劈的？”
“啊？啊是、是啊！”小姑娘心虛地絞巴着小手，小酒窩陷得慫溜溜，軟音糯糯格外嬌憨。
樑嬸子斜了她一眼，看着小姑娘“感激涕零”的傻樣，再度搖頭無言，擡腿便進了堂屋。
堂屋裡一片漆黑，樑嬸子皺着眉嘆了口氣，從她挎着的籃子裡拿出了一個小罐子，擺在桌上打開，又拿過桌子上乾乾淨淨的油燈倒了進去。
“刺啦——”火石一響過後，屋子裡瞬間就有了光亮，雖然昏暗有限，但好歹不再是一片漆黑了。
做完這些，樑嬸子又把那罐子重新封好，給小姑娘擱到了櫃子上，一邊絮絮叨叨地跟她說：
“你說說你，燈油沒了沒錢買，就不知道找嬸子要點？嬸子家連點燈油都給不起嗎？”